第3章 小白篇——旧事重提
S城的春天似乎越来越长了。
徐小白的办公室最奢华的不是装饰,而是自然风光。八十多平米的空间,有两侧落地窗,一侧望着不远处闪着粼光的山海,一侧可以看到S城市中心的一座著名的休闲商城。商城下沿街商铺林林总总,颇有特色,吸引着衣着光鲜的各色人等。
每当工作累了,徐小白就端着一杯咖啡,天气好就看山海,天气不好就看人。
说起工作,大学毕业五年了,没有经济压力的徐小白没有像大部分同学一样在找工作和跳槽之间流窜,而是早早开了一间工作室,专门研究灵异。
之所以下定决心做这种偏门,缘于两年前吃毕业散伙饭的那晚。那晚,同学们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变着花样疯玩。其中有一个游戏题目是:请说出你心中最恐怖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讲得都是诸如差点被拐走,住酒店被人偷窥等等人为之事,虽说当时很害怕,但大部分人还能当个笑话讲出来,说明恐怖程度不过尔尔。直到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讲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他生活在北方农村,每到六月份会有麦子收,那些被割掉麦穗的麦秸秆就像丢了脑袋的尸体一样被堆成小山包,落坐在每家院子里的墙角里。一个黄昏,小胖子吃了晚餐打着饱嗝出院子去溜达消食儿,正准备打开大门的时候,发现“小山包”后面背对着他蹲着一个小孩儿。他想这是谁家野孩子,准是被家长打了躲这儿来了:“喂,小孩儿,吃晚饭没?”他冲着小孩儿喊了一句,小孩儿没有回答,且一动也不动。小胖子定睛一看,对方耳朵上好像戴着一个白色的耳罩,怪不得没有回应,他走近一步伸手过去,想把小孩儿的身子转过来看看到底是谁,不想,他的手刚触摸到小孩儿的肩膀,小孩儿的身体迅速往前一伸,竟一点点融进墙里消失了!而且,他清楚看到那小孩儿的耳朵上戴的不是耳罩,而是长了一圈白色绒毛!小胖子当时就吓出毛病了,在床上躺了一星期才养好。
第二件事情则发生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小胖子的哥哥傍晚出去喝酒到凌晨两点一直未归。正打算出去寻时,院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小胖子披上衣服前去开门。大门一开,只见他哥泥一样瘫在地上,看样子不像是自己能回家来的。他纳闷儿,送哥哥回来的人哪去了?这样想着就拉下大门处的开关,门上一百五十瓦的灯泡亮了。不远处,一个近两米高的人在正直立立的站着,他想喊他进来坐坐,嘴巴一张,却再也喊不出声来了——因为他看到那高大的人竟然没有五官!
讲完了故事,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当年的恐怖深入骨髓,小胖子的身子牙齿都在打颤。
除了那些固执的无神论者,众人都道他遇了鬼,有些感兴趣的还不断追问他细节。
小白听了小胖子的故事却迫不及待想回家,她想起小时候偷来的那本插画书。这么多年来,她偶尔也翻看翻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胖刚才讲的这两个“鬼”,插画里也是有记载的。
果然,回家后拿书出来看,书上有两幅图画对应着小胖的描述,文字小白也能看懂大部分了:小孩唤为“夕孩”,多生于北方麦熟之时,由麦香之气聚体,生白色犬耳,可自由穿物,性鬼爱戏人;无脸男唤为“酒护”,身高异长,无眼耳口鼻,善雨夜穿行,心善,常驮酒醉者归家。
至此小白想到,普通人将遇到的所有灵异之事都归于“遇鬼”,然而这世上除了“人”及其所化的“鬼”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类似生物了吗?或许,这本书能给到她答案。此后她将书奉为至宝,并混迹于各大志怪论坛,与全世界有共同爱好的人交流起来。后来为了方便,也开了工作室,当成一项事业经营起来——反正她的父母对她是放养政策,从未像其他家长一样定向培养孩子: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惹祸,不给家里添麻烦,怎么着都行。
工作室一开就五年了,小白在圈里也小有名气。偶尔会有人请她去消个惊,看个宅子。有的能解决,解决不了的小白就称“不在研究范围内”。久而久之,也就端出了一副老师的架子来。虽说没什么收入,但她不缺钱,无所谓。
又快到开同学会的日子了。每年小白都会收到邀请函,但她从未去过。今年架不住大学同学薇薇的强烈请求,她决定去参加一次这种回忆盛宴。当然,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她答应出席同学会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要去大学找一个叫“美美”的同学,了解一件她跟薇薇正在研究的灵异事件。薇薇是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所以行动上比小白更显主动。
同学会实在是个交际会场。都说毕业之后,五年为一个分水岭,同学之间的收入会大大拉开。混得好的同学挺直了腰杆分发自己的名片,混得不好的除了一些脸皮厚的在拍昔日同窗的马屁外,大多都在后悔来参加这种活动,暗下决心要么混出人样来,要么再也不来了。小白本不在乎混得如何,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免有些尴尬,因为她实在跟同学们解释不清楚自己的职业性质,心直口快的同学更是替她翻译为“神婆”,最后小白是懒得解释了。直接拉着薇薇找小美干正事去了。
啤酒喝多了就容易上厕所,每半个小时小白就要溜出去一下。厕所在走廊的最里面,要经过好几个包间。前两次都没事,就在第三次的时候,厕所旁边的一个包间闪出一个男人头来,小白只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眼熟,还未来得及细想是谁,就被那人一把揪进了包间。
一个山炮似的嗓音对着满屋子人大喊:“来来来,大家看看这是谁?”
“徐小白!”一个女的尖声叫道。
这下小白看出来了,这包间里的人竟然是她的高中同学。真是够凑巧的,开个同学会都能撞会。
拎着小白的男人正是李子豪。除了眉眼还依稀带点少年时的影子,发福的身材和啤酒肚昭示着那个风一般的少年也变成了油腻的中年男人。
小白被一众人强按着坐下聊起天来。话题无非是高中时哪个老师怎么样,学霸们现在怎么样了以及谁跟谁竟然结婚了之类。
说起谈恋爱,李子豪有点炫耀似的主动聊起了跟小白那段短暂的交往,他问小白:“知道当初我为啥跟你分手不?”
小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暗骂李子豪不厚道:“知道,当初我配不上你这棵班草么。”
李子豪摇摇头,拍着大腿说:“其实小白你真的是个好女人,单纯又不势力,要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说不定咱俩一路走来就成了!”
“是啊,当初要是跟小白在一起了,能少奋斗好多年呢!”有人打趣儿道。
虽然不知道李子豪所指哪些事情,但小白心里暗暗庆幸那些事情发生了。真奇怪,对待年轻时的爱情,女人们总觉得是年少不更事,男人们却总念念不忘。
“什么事情呀,值得瞒这么久。”小白假装感兴趣,礼貌问道。
李子豪的神色突然正经起来,且长吸了一口气:“小白呀,我说这些希望你不要介意。记得咱俩第一次看电影不,那天我大呼小叫的,其实并不是被恐怖片吓得。而是每每看到关键时刻,你的背后就伸出一颗长着獠牙的头,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看向我,幸好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是小姑娘能被当场吓死。后来出了电影院,我想着可能是自己状态不好,产生幻觉了,也就没当回事儿。可是后来,不管我跟你在操场手拉手,还是在肯德基吃东西,也出现了那些个乱七八糟吓人的东西,我实在受不了了才跟你提的分手。不过说来也怪,真跟你分了手,那些东西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虽说首恋即败挺难过的,但当年潮湿的心情早就像一场雨般被时间烤干了,至于分手的原因也没那么重要了,现在小白感兴趣的是李子豪口中“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还记得那些东西具体长什么模样吗?”
李子豪晃动着满是酒气的脑袋:“当时吓得都闭上眼睛了,哪敢仔细看啊。”
“真是废物呀!”小白心里想,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对了,你们谁有来凤的消息?”
同学们纷纷摇头:“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她性格孤僻,上学时也只跟你关系要好,如果连你都不晓得,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当年小白受到袭击,在家调整了好久才去学校。不知为何,再去学校她总觉得与来凤之间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两人聊天开始刻意避开某些话题,话也越来越少。以至于毕业后,双方都没有告诉去向。
“小白,其实跟你分手后我也担心你的安全,听说你在大学……”李子豪又凑了上来。
手机响了,是薇薇:“哪去啦?小美这边有重要信息,快点回来吧。”
“对不起,朋友催我了。”小白举着电话趁机溜走。
参加完同学会,小白连夜赶到办公室,把从小美那里得到的消息以及自己所掌握的资料再整理消化一番。
一切处理完毕后,几近凌晨一点了。她伸了伸胳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办公桌上的小圆镜将这一切动作收了进去。她摘下整日戴着的帽子,镜中人头顶的头发灰白了一圈。唉,灰白色头发又长出来了。从高中起,即使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医药产业的父亲也没有办法阻止她的头发不断变成灰白色。如今,还未三十岁的她已经灰白了半头,可能过不久还会有全部变白的趋势。她苦恼,却毫无办法。幸运的是,现在不仅染色技术发达,人们对发色的审美也越来越多元化。她盯着镜子很久,终于决定将染黑的头发剪去,留一头奶奶灰短发算了。
嗯,奶奶灰说不定也不错,就像月球表面,有一种高级美感。
小白端着一杯咖啡本准备去看看窗前大海上的月亮。一阵悠扬的小提琴音让她改变了方向。她来到另一侧窗子前去寻声源:是楼下新开的咖啡厅,准确的说白天是咖啡厅,晚上是清吧。
拉小提琴的是个男子,巧合的是他留了一头白发。小白架起房间内的望远镜,朝着琴声的方向望去:那是个年轻男子,身着湖蓝色衬衫,身材挺拔,灯光下的脸是唇红肤白,表情清冷……小白的身体抖了一下,这种场景和感觉似曾相识。
或许世界上万事万物都存在着某种联系,电话响了,是李子豪打来的:“小白,那会儿我的话还没说完。其实分手后我挺担心你安全的,记得当年我偷偷拜托奶奶找大师给你算了一下,大师说你八字太阴,容易克身边人。这话太难听,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今天听说,你在大学交了一个男朋友死了。如果事情真的,我想还是把那个大师介绍给你破一破吧……喂,喂,你在听吗?”
“对不起,我有点事先忙一下。”小白挂了电话,定定的望着窗外,往事涌上心头,不一会儿,泪水就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第二天,小白跟薇薇在美美的带领下故地重游了学校。之后,她带着打探到和整理好的资料飞去了国外。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等回来的时候,薇薇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