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往罪孽的荆棘塔
“此身是我的复仇之刃,所向披靡。”
“我将支配你,对你发号施令。因为我就是你。”
这句话被许夜笙用浅灰色的铅笔写在薄薄的纸上,她用金线将窄小的字条缝在芭蕾舞裙的领口位置。针线层层叠叠,每一个孔都细密如发丝,她将这句话完整地保存于心口的位置。灯光下,她光芒万丈,金丝裙摆与胸口的刺绣流光溢彩,此时正是她的圆梦时刻。
许夜笙微微地仰起脖颈,指尖挺立,脚趾更深地嵌入顶端的鞋盒,这显得腿修长美丽。这是难度极高的挥鞭转,三十六圈,她每一圈都转得从容不迫,保持身形稳定。
她抬起腿,在半空中犹如钟摆般有节奏地做踢旋动作,姿态轻盈优雅。她纤细的脖颈被光束刻画得黑白分明,犹如被黑色的丝带缠绕,被人一勒即碎,这让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决绝。
许夜笙垂眸,将目光投向前排的座位,与一名穿着西服的男子对视。后者朝她点了点头,目光懒散傲慢。
她又朝最远处的窗外轻轻地一瞥,外头大雨滂沱,一个人执着伞,浑身湿透,讥讽地笑着。
许夜笙的瞳孔微缩,她瞧见那男人的模样后一下子慌了神。她抿紧了唇,闭上眼,沉浸在音乐里。
她垂眸,思绪飘到从前的日子。
许夜笙不爱说话,不爱见人。她的耳朵能听到空灵典雅的芭蕾舞曲,眼睛能看到舞姿婉约曼妙的姐姐宋蓉。
许夜笙和宋蓉是最契合的姐妹,无论血缘抑或相貌,她们都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对许夜笙而言,姐姐就是许夜笙最爱的人,许夜笙小时候说话结巴,常缄默不语,宋蓉知许夜笙的有心无口、爱难言。
宋蓉是黄山区知名的芭蕾舞者,曾带着她的舞蹈团队在国际芭蕾舞节拿过大奖,声名显赫。甚至有经纪公司寻她签约,想将她包装成一线的流量演员,让她就此出道。
然而,就在她获奖的隔天,报纸上刊登出她死亡的消息:“黄山区知名舞者宋蓉获国际大奖后坠楼身亡,是为艺术疯魔献身,抑或背后有不可告人之秘?”
翻了几页报纸,人们得出的结论是,宋蓉有重度抑郁症,她是心甘情愿地赴死。国际比赛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导致她获奖后情绪不稳定,一时失控坠楼。案子没什么疑点,现场也没有可疑痕迹,警方调查了一段时间,就这般结案。
媒体显然不肯错过这个热点,硬生生地挖出了一点儿东西:宋蓉在坠楼前的一个月与某个知名富商交往频繁,监控拍到他们曾同进同出,关系密切。
那名富商还是个芭蕾舞爱好者,几乎宋蓉的每一场演出,都会去看。
他叫叶昭,青年才俊,已婚。
那些媒体想给死者泼脏水,挖出爱恨情仇,结果没几天,舆论就被人轻飘飘地压下了,这些事情再无后续。
只有许夜笙记得,某个夜里,睡眼蒙眬的她听到姐姐哑着嗓子、疯了一般地喊:“叶昭,我答应你,你别伤害我的家人!”
宋蓉答应的是什么呢?
许夜笙记住了“叶昭”这个名字,透过门缝儿看见过这个男人的脸,至今记忆犹新。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没过多久,姐姐死了。
许夜笙从宋蓉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宋蓉是为家人而死。
姐姐的死,换来了许夜笙的生。
她本不叫许夜笙,鬼使神差地要改头换面,无论之后带走她的警察怎么问,都在纸上写自己叫许夜笙。
摆脱了宋姓后,她就是许夜笙,是姐姐的新生,在夜里出生。
所以,她想变成姐姐的刃,刀背为光,刀刃为刺,将自己插入土中,挖出最深处的秘密。只要有人动过她的姐姐,她便一路斩杀,不死不休。
宋蓉是许夜笙的至亲,两人血脉相连,谁都无法破坏她们的关系。谁毁了宋蓉的人生,许夜笙便要咬回来。
警察都很同情这个女孩,为了安置好她,特地给她找了没有子女的寄宿家庭。
那个家庭的夫妻确实待人温厚,直到多年不孕的夫妻俩有了自己的孩子,许夜笙才显露出尴尬地位。
许夜笙不想给养父母添麻烦,于是在网上申请了贫困生资助。有一户陈姓的富裕家庭很欣赏她的学业成绩,也很怜惜外貌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于是每年都给她打助学金,维持她的生活。
见许夜笙有了下家接手,养父母对她的愧疚之意逐渐消散。这层薄如蝉翼的亲情关系慢慢地破裂,在某件事儿发生之后显露出狰狞的本质——由于许夜笙看护不周,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摔下地,脸上落了指甲大小的疤痕。
“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他也是你的弟弟吧?!”
许夜笙百口莫辩,却见任性的小男孩指着伤口得意扬扬,对她无声地说:“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许夜笙知道了,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于是,她第一次联系了资助她的陈阿姨,将自己的窘境和盘托出。她将自己描述得无比可怜,绘声绘色,再配上廉价的泪水。
陈阿姨动容,试探性地提出:“夜笙,你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在家里住了吧,要不要转校来我这里?我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你们以后还能有个伴!”
许夜笙一颗心怦怦地乱跳,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她委婉地推拒几下,佯装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一晚,许夜笙在屋里收拾行囊。她抚着行李箱深处的一双染了灰尘的芭蕾舞鞋,想到了姐姐。她从小跟着宋蓉学芭蕾舞的基本功,纵然在寄宿的家庭里没机会练舞蹈,也会背地里每天练“外开”“大跳”等动作,保持身体的柔韧度,准备等成年后有条件便去工作,赚钱学芭蕾舞。
她想成为第二个姐姐,带着姐姐的梦想活下去。
许夜笙在十六岁的那一年逃离了养父母的家,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在这个家里,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名叫江彦。
那是夏日的一天,江彦穿着手洗过无数次的纯白衬衫。她凑近他一点儿,还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肥皂水的淡香。他瞥她一眼,犹如远山的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许夜笙得和他搞好关系,奓着胆子,对他开玩笑地说:“你好,江同学,今后请多多指教。”
江彦听说过许夜笙,这是他妈资助的贫困生,没想到她还住到家里来了。
他做着卷子,手下不停,晾了她好半晌才搁笔,温声地回答:“你好,我叫江彦。”
那时候,许夜笙心想:她是不是还没有江彦纸上的题重要?
追溯故事,他们从初见的那一秒开始,铭记彼此一生。
雨越下越大,雨声淅淅沥沥。细小的骚动声传入屋里,犹如窃窃私语。
歌剧院里的座位不多,每个座位都披着厚实的软垫,外覆一层鲜红如血的毛呢绒布。绒布被光刺穿,似婴儿初生的毛发。
许夜笙舞毕,纤细伶仃的手臂在空中徐徐地画了个半圆,接受观众由衷的赞美。
观众席最中央的叶昭也站起身,他的一双黑如深潭的眼虚虚地瞟了台上一眼,对一侧的舞团负责人说:“领舞者叫什么名字?”
团长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叫许夜笙,新人,有天赋,才入团两年就独当一面,上个月还拿了大奖。”
干这一行的人,最怕和钱扯上关系,显得粗俗。芭蕾舞团虽然收取演出门票费,但还得给芭蕾舞者发放工资,到处都是花钱的地儿,没几个资金后台维持,谁能继续做下去?
有人捧,有人爱看,那是许夜笙的福分,也代表她被金主偏爱的这段时间,首席舞者的身份不会变,没人敢抢她的C位。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叶昭,在哪行哪域都有人给足他面子。谁都知道他爱看芭蕾舞,人们明里暗里地推荐给他的芭蕾舞者不在少数。可惜了,自宋蓉后,人们就没见他捧过谁。如今他能瞧上许夜笙,那她就该感激涕零、欢欢喜喜地接受他的赏识。
只消叶昭的一个眼神,团长就懂了,进后台做许夜笙的思想工作。
许夜笙的年龄小,她许是不懂这行的深浅利害。人追求梦想的同时,也得有物质基础的支持,如今路摆在她的面前,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而团长还是怕,怕她年纪轻、脸皮嫩,怕她不懂规矩地坏了机会。
他拉了个舞者,说:“你喊许夜笙出来一下。”
那姑娘刚脱下舞鞋,大脚趾上的白色胶带未拆,就这么赤脚踏进去,笑吟吟地喊:“夜笙,团长找你。”
许夜笙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绕过舞台幕后灰暗的甬道,许夜笙看见了团长。她不疾不徐地走着,勾唇笑,没露齿,不显山不露水。
团长问她:“你知道叶先生吗?”
许夜笙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说:“知道,他难得来一次,我要好好地跳芭蕾舞。”
“你也知道他是难得来一次呀?你知道为什么难得吗?”
“为什么难得?”她继续说。
“你知道舞蹈家宋蓉吧?她就是被这位叶先生捧起来的,就因为叶先生喜欢看她跳芭蕾舞。当年她在的舞团面临资金危机的时候,叶先生也搭了一把手。叶先生和我说了,喜欢看你跳芭蕾舞。你好好跳,多感谢人家,毕竟叶先生帮了团里的大忙。”
“知道了。”许夜笙隔了很久听到姐姐的名字,姐姐竟然还是以叶昭的女人的身份被谈起,这何其讽刺。
“你真知道了?”
“我真知道了。”
“那行,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我们舞蹈团经营到现在不容易,年轻人也不爱看这个,观众越来越少喽。好了,你去前面给叶先生道个谢,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过两天还有其他的演出。”
许夜笙点了点头,带着完美无瑕的笑容走回后台。她脱下束腰的钟形芭蕾舞褶裙,换上日常穿的衣服,舒展了一会儿腰肢,去见那个男人。
她细心筹备这么多年,苦练芭蕾舞这般久,终于逮到了机会。
许夜笙要接近他。假如姐姐的死与他有关,那许夜笙就千百倍地讨回公道来。
“许小姐好。”叶昭瞥她一眼,带着打量的神色,上上下下,用目光将她扫了个遍。他若不是长得文质彬彬,瞧起来面善,倒会给人一种猥琐的错觉。
许夜笙不答话,对方以为她傲、不识抬举,正要离开。
哪知许夜笙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指了指喉咙,说:“近日嗓子有些难受,我失声了,所以很少开口讲话……”
许夜笙说话略带结巴,她的双眸猩红,这令她看起来好似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见了大灰狼诚惶诚恐,让人不忍苛责。
叶昭不怪罪她,笑了笑,调侃:“幸亏许小姐告诉我了,不然我还以为你天生是哑巴。”
许夜笙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落落大方地微笑,又不说话了。
片刻后,许夜笙用眼睛往门口一瞥,那里有一抹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个白色的虚影,看身形是个男人。
那身影她瞧起来熟稔,又觉得似幻觉、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她之前看到了江彦吗?绝不可能,他不会回来找她的。
不知为何,许夜笙没来由地想出门看看。
她咬唇,轻轻地松了手,用手掌垫着纸,从包里抽出笔写字。她一边写,一边轻声地说:“叶先生,我们下次再聊,这是我的手机号,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先回家了,跳了一天舞,有些饿。”
面对这么主动的女人,叶昭觉得新鲜。
她在台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在台下就是风流热辣的俏佳人,让人如何爱得过来?
他收下了纸,挑眉看着许夜笙走出剧院,看她消失在茫茫的雨夜里。
夏日的雨不会有副作用。雨过以后,寒气散尽,好处便显出来,夜里凉爽,这可供人安睡。
许夜笙在步行街上走了一会儿,路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许夜笙的伞太小了,伞骨脆弱,风一刮便能被吹跑。
这个世界很大,人很多,却没有她想见的人。
这里没有江彦,之前那匆匆一眼,她看到的景象不过是思念制造的幻觉。
许夜笙垂下眼睫,收起伞,落寞地朝前走。
这时,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了她的身子。许夜笙以为路人偶然帮她挡了会儿雨,可走了两步,发现那伞面依旧如影随形。
许夜笙胆战心惊地抬头,正对上某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脸。
江彦!
“恭喜,你成了一名真正的芭蕾舞者。”江彦的话语里嘲讽意味十足。他从前温润如玉的模样不复存在,给予许夜笙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疏远与冷淡,仿佛变了一个人。
许夜笙感到震惊,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
她有什么好说的?这不就是她要的结局吗?当初,她亲手将江彦推开,亲口对他说:“江同学,我改了志愿,去了外地的大学。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跟你示好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多哄着陈阿姨,让你家资助我读书。我现在能独立了,不需要你了,也希望你别纠缠我。我小时候穷惯了,以我的长相,在名牌大学里找个有钱的富二代一点儿都不难,不想余生被你耽误。”
她亲眼看到一向高傲的江彦一瞬间红了眼眶。自尊心受损的少年压制情绪,呢喃自语:“我妈和你说了什么吗?所以你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没有,陈阿姨人很好。你知道的,她一直对我很好。”许夜笙不敢与他对视,生怕瞧出江彦眼睛深处的悲伤。
“为什么?”江彦难以置信地问,“你一直在骗我?”
“是呀……我不喜欢你了。”许夜笙硬生生地住了嘴。她不回答,也不关心江彦的情绪,这些话语早就没了用武之地。
她得狠心地斩断这一切。她哪里配得上江彦呢?就连陈阿姨的帮助,也是许夜笙没骨气地用卑劣的手段求来的施舍。许夜笙太贪心了,一边想要江彦,一边又得为姐姐复仇,像现在这样放弃自尊去接近叶昭。她很卑鄙地利用了江家人的同情心,寻求一个安身之所,在江彦的庇护下追逐梦想。现在,这个踏脚板利用完了,她不再需要居住的房子,不再需要他,所以得狠心地抛弃过去的一切。
许夜笙咬唇,她好像太卑鄙了。
青春无比的少年少女明明约好了在夏季夜逃,带着爱与理想逃离故土,可当他们携上全部身家之时,少女却将一柄利刃刺入了少年的心脏。
她望着他蕴含璀璨星光的眸子逐渐变得空洞、目光涣散。她亲手扼杀了江彦的初恋与梦想,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从前,她想过违背本心,走自己的星光大道,以爱人之名和江彦永远住在一起。
然而,这不行呢。
宋蓉好似和叶昭签订了什么契约,为了妹妹而死。许夜笙一旦想起宋蓉死前说过的话便觉得良心不安,夜不能寐。许夜笙也知道,宋蓉的死有蹊跷。
她的姐姐在人间有眷恋的事儿,绝不会丢盔弃甲,放下许夜笙逃回地狱。
宋蓉并非意外身亡,而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宋蓉死后的第三天是许夜笙的生日。宋蓉给许夜笙订了蛋糕,蛋糕得由宋蓉亲自领取。蛋糕店的人见没人来领蛋糕,等了好几天才将其送到了许夜笙的家里。本来没人领取的蛋糕是要被处理掉的,客人只付订金没有付尾款,那就相当于没买,蛋糕店不会白做一份。或许是见宋蓉漂亮,老板起了其他的心思,想要和宋蓉结识一番,这才提着蛋糕贸然地上了门。
老板按了门铃,只有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来开门。老板问了几句,发现她家里没大人在,随后报了警。
那一年,许夜笙十三岁。
宋蓉还想着亲自去领取蛋糕,回来陪许夜笙过生日。一个连未来几天都做好打算的人,怎么会寻死呢?
没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宋蓉绝对不会赴死。
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呢?还有什么事情比生命更珍贵吗?
许夜笙得凭一己之力挖出这个原因,不再让任何她珍爱的人遇难。
在她今天见到叶昭的那一秒,她和江彦也就到此结束,再也回不去了。
支离破碎的记忆将她拉回现实,时间与距离确实能让人的心肠变软,让她险些忘了复仇的目的。
许夜笙重拾假面,淡漠地说:“我有伞,不劳烦江先生帮忙撑了。”
她再次打开自己那把不堪一击的折叠伞,加快脚步,逃也似的与江彦错身而过。
这次,江彦没有再追来了。
许夜笙到家了,屋内没开灯。许久未住人,房子里充斥着樟脑丸与灰尘的气息。
这里的居住环境并不好,比不上从前江家的干净简洁,也没有晚上陈阿姨做饭的温馨气息。
她想家了,想江彦的家。
但是她不能回去呀……
她为什么不能回去呢?
因为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得蹚过一地泥泞、顶着漆黑的夜幕蹒跚爬行、扛到天亮的死战。她不想害人,尤其不想害江彦。
那是她的江同学。
许夜笙闭上眼,疲乏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的眼睛酸涩,眼皮变得沉重,意识昏昏沉沉。灰暗的黄昏格外助眠,许夜笙歪头,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野猫般睡了过去。蒙蒙眬眬间,她想到了什么……
那是十六岁的夏天,蝉鸣阵阵,尽显出薄荷冰棍的好处来。
许夜笙作为插班生,进入了江彦就读的桐花高中。
许夜笙长得漂亮,有一张不施粉黛就很美的脸,是个青涩的洋气美人。她还没落座,就有男同学示好地问她的名字。
许夜笙大大方方地回答:“许,许仙的许。夜笙,夜晚的夜,笙歌的笙。”
“你怎么取这样的名字?”有女生不怀好意地问。
她讷讷半天,没开口。
突然,一侧有拍试卷的响动,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赵嘉怡,别问太多了,将英语卷子给我一下。”
那是江彦,他专程为她解围。
许夜笙觉得受宠若惊,心跳慢了半拍。
说话的那个叫赵嘉怡的女生哀号:“英语课代表,你就不能先收别组的卷子吗?我还有两道题没写呢!”
“你有时间讲闲话,倒是没时间做题。”
“你平时哪有这样针对我?你该不是喜欢新同学吧?我才问了她一句话,你就护上了。”
江彦斜看她一眼,嘴唇绷紧,目光冷冽。后者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什么。
江彦走到许夜笙的附近,指尖在她的桌面上微微地停顿一秒,说:“明天有突击性的英语测试,你记得复习。英语老师不会放过新同学,你考砸了会在名单里。”
要不是因为他是英语课代表,他哪能知道这种小道消息?
许夜笙愣愣地点头,察觉到江彦的善意,回过神,想回以感激的笑,却见江彦已经坐回座位看书,眼睛都没朝她瞟一下。
许是她自作多情吧,许夜笙摸了摸鼻子。可她确实得跟江彦打好关系,才能顺理成章地在江家生活下去,不讨人嫌。
晚上,陈阿姨特地给许夜笙准备了一间客房。
许夜笙拿出今天在学校里收到的一套教科书,抽出英语课本,翻了几页。
不愧是重点高中,这所学校的阅读理解中的专业名词多得吓人。要是这样学,她猴年马月都学不完。
她想了想,到楼下问陈阿姨:“阿姨,江同学在房间吗?明天有英语考试,我想问一下重点。”
陈阿姨喜欢这个在逆境里也顽强成长的姑娘,也喜欢她事事报备不会私自打扰江彦的习惯。毕竟都是青春期的孩子,他们又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发生点儿情愫,影响彼此考大学就不好了。
许夜笙现在这般识相知趣,深得陈阿姨的心。
于是,陈阿姨笑吟吟地说:“小彦在房间里呢,你去敲个门问问他。”
许夜笙点头,偷偷地观察陈阿姨的脸色。对方看起来很满意,这说明许夜笙赌对了。
谁都不喜欢揽来一个麻烦精,这些大人一个比一个有城府,许夜笙总不能对他们耍小聪明。
许夜笙小心翼翼地敲了江彦的门,十秒钟后,他回答:“门没关,进来。”
屋里很暗,唯有房间尽头靠窗的小桌上亮着光。江彦换下了校服,刚洗完澡,发尾还有点儿湿漉漉的,一小撮一小撮的黑发像是冬日里挺拔硬朗的杉树。他的坐姿端正,台灯的光打在他的鼻梁与唇间,这显得他的轮廓利落,带点儿冷峻的气质。
见是许夜笙过来,江彦放下了笔,问:“你有事儿吗?”
许夜笙急忙把英语课本摆到他的桌上:“我想知道你们都教到了哪里,有哪些文章是我要学的。”
江彦也不说废话,直截了当地给她画出重点:“这几篇阅读你要看。fermentation(发酵)和biotechnology(生物科技)以及生物技术的产物之类的,譬如在医学领域有vaccination(疫苗接种)这些你也要看。明天的考试可能开放题居多,不会有特别详细刁钻的问题,题目不难,然而知识点的范围大,还考验语法。你看到题目,泛泛地写一些答案,我画出来的地方你重点背背。”
江彦可能没有教人的经验,重点被他越标越多,直到许夜笙晕头转向了,才自嘲地一笑,把英语课本丢给她:“你看我的书吧。这里面还有单词翻译与笔记,比较靠谱。”
许夜笙觉得受宠若惊,问他:“你不用复习吗?”
江彦迟疑一秒,摇摇头:“都记在脑子里了,我没有复习的习惯。你看,我现在还在做化学卷子。”
许夜笙瞧了一眼他写到一半的试卷,科目还真是化学。于是,她将信将疑地把他的课本揣到怀中,如获至宝。
许夜笙得比从前考得好,让陈阿姨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否则陈阿姨对许夜笙的善意就会顷刻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人总是这样的,所有的好感都建立在某一个特质上。譬如,陈阿姨喜欢许夜笙的出淤泥而不染,喜欢许夜笙那股子不屈不挠的性格,所以陈阿姨对许夜笙慷慨相助。许夜笙啊,非要身在低谷,心里仍向往天堂。她像是个提线玩偶,供人赏玩,不得不出演这场荒唐的戏剧。
许夜笙走后,江彦停笔想了很久。
他明明想睡前再看一眼书,可不知怎么回事儿,对着许夜笙那双诚惶诚恐的眼睛,就这样把写满笔记的英语书交了过去。
他总不能向她讨要她的书吧?那会引起她的怀疑的。江彦不想让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心生愧疚。
想了想,他给同班同学王奕发了条短信:“你把英语书上关于生物技术的单元拍照发给我。”
王奕:“你不是有书吗?我还想向你要笔记呢!”
“书我借人了。”
“什么?你自己不看书,倒是将书借人了?平时我跟你要书,你怎么没想过借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兄弟?”
“少废话,你拍不拍?”江彦嫌王奕聒噪。
“拍,我拍。”
五分钟后,江彦的QQ上收到了信息。
王奕没有了利用价值,江彦用完就丢。
末了,王奕贱兮兮地问:“你是不是把书借那个新同学了呀?”
王奕怎么知道?江彦默不作声。
“班里都传遍啦,有人说看到你们放学一起走了。”
江彦觉得有些头疼,没想到害人的谣言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你知道你为什么每次考试都垫底吗?”
“为什么?”王奕觉得不服气。
“因为你闲。”
“……”得,当王奕没说。
另外一个房间里的许夜笙正翻动着英语书,看着书上清隽秀丽的字,脑中浮现出江彦一笔一画地写下英语单词、标记笔记的画面。短袖的领口宽松,他的皮肤白,人偏瘦,领口处露出点儿锁骨,这显得他有些诱人。
他具体怎么诱人了,许夜笙又说不上来。只是她的注意力不太集中,耳尖也有些发烫。
梦里,燥热的夏天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了,留下余温,让人回味。
叮咚,许夜笙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
她没有把住址告诉任何人,在黄山区也无依无靠,没有父母长辈甚至是姐姐,来的人究竟是谁呢?
许夜笙打开门,只见黑漆漆的楼道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洗过澡,身上的清新草木味混杂着手里食盒的饭菜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只有一个人会给许夜笙带来家的感觉,那就是江彦。
许夜笙觉得惊讶:“江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打听过,你的大学同学说的。”江彦垂眸,细长的眼睫打下稀疏的阴影。
她与他胶着着,门是一道屏障将两人隔绝在各自的世界,谁也无法逾越分毫。
江彦提问:“我可以进去吗?”
许夜笙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
江彦将鞋子脱掉。他洗过澡,换了一双干净的袜子,不会弄脏她的地板。
江同学一直这样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她的世界,不会没规矩地入侵她的人生,与她相处的距离合适又妥帖。
他一直都是……这样好的人哪。
许夜笙接过他手里的盒饭,等他进了屋子。
她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江彦戗她一句:“没事儿我就不能找你吗?”
他还真的不能。
许夜笙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冷了。
江彦原来在说话倒不觉得尴尬,不说了,屋内鸦雀无声,让人觉得害怕。
江彦沉默了很久,说:“在你走后,我去查了有关你的事情,包括你养父母的家庭。我知道了你的过去,知道你的姐姐是国际知名芭蕾舞者宋蓉。我一直在注意你的动向,直到今天,看到你和叶昭接触……”
许夜笙觉得浑身战栗,发狂似的大口喘气,盯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江彦都知道了,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查出姐姐的死因、要找到她姐姐最后的痕迹?
不愧是江同学!许夜笙一直都知道,他绝非这么简单的人。
他知你心之所向,知你心底的深寒。
江彦还在逼她:“我想问你一句话,当年,你选择离开我是有苦衷的吗?”
“没有。”许夜笙咬着唇,梗着脖子,生怕自己临阵脱逃。
“就为了一个死人,你选择把我这个活人抛弃吗?”江彦的心底还是有气,被压抑了多年,他不知该如何疏解。
许夜笙哑口无言。
她缄默了许久才开口:“如果有人伤害江先生,我也会搭上一辈子为你报仇。”
她说的话满怀真心,绝不掺假。
“你真没良心。”江彦冷笑。
许夜笙小声地说:“对不起。”
她很自责,这次是真心的。道歉的话迟了好多年,可她不后悔。
江彦算是放下了过去。这姑娘认死理,绝不回头。他走了,觉得自己这次又回来丢人现眼,把自尊心亲手交给她,由着她肆意地践踏。
许夜笙关上了门,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哪怕做足了离开的准备,她见了江彦,心底还是空落落的。
爱能杀人。
她打开饭盒,没料到江彦会给她送饭吃。
饭盒里面全是她喜欢的菜,青椒炒牛肉以及糖醋排骨,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彦仍旧记得她的口味。
那他也该记得恨她,不要再回来找她了。
许夜笙吃饭很慢,吃到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儿,眼泪就掉了下来。一颗颗泪滴晶莹剔透如水晶,掉入饭里。
她仿佛听到耳边江彦在说话。他探出粗粝的拇指,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的眼泪:“我都要看不懂你了。当初你要走,现在又哭,做戏给谁看呢?”
是呀,她这样矫情做作给谁看呢?
许夜笙怔怔地抬头,眼眶还湿润发红,桌子的对面,什么人都没有,那不过是她的幻觉。
没有江彦的时候,许夜笙都能强装坚强,见了他以后,怎么就突然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呢?
她也不想哭,可不知道怎么搞的,眼泪不听使唤。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越掉越多,越掉越多,多到她怎么扯谎都掩饰不过去的地步,她终于呜咽着哭出声。嗓子里能细细碎碎地出点儿声儿,声音难听,是很细小的几段,带着浓重的喘息,倒似呻吟,像鸭叫,她不是完全开不了口。
试演的时间被安排在隔天的晚上,下午的时候,芭蕾舞团的负责人召集大家排练。
许夜笙睡醒时,眼睛成了鱼泡眼,布满血丝,有点儿肿。她感到不安,焦灼感在胸口蔓延,顺着四肢百骸崎岖而行,遍布全身。
于是,许夜笙潦草地化了个淡妆,戴上墨镜,往黄山派出所走去。
之前有老警察和她说过,让她成年后记得来领她姐姐的遗物。也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其他情愫,许夜笙迟迟未领东西。
或许许夜笙该早点儿面对这一切,如果能尽快结束纠葛,查明姐姐的死因,是不是还有余生选择自己的人生,再次奔向江彦?
许夜笙昨夜做了个梦。梦里的江彦没出声,后退一步,隐匿在灰暗的布景里,像是要离她而去。她醒来发现,这是真的。
许夜笙在派出所等了很久,一名穿警察制服的中年人走出来问她:“你是宋蓉的妹妹?”
许夜笙点点头。
对方感慨:“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的养父母对你好吗?”
“他们对我……很好。”她违心地说,对之后的事情不想多谈。
“我本来想等你大了再告诉你,可你迟迟没来。我一边想让你来问,一边又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就这样纠结着,一直烦到现在。对于你,我们一直觉得很愧疚。”
许夜笙不明白了,颤巍巍地问:“姐姐不是坠楼身亡吗?你们又要愧疚什么呢?”
老周苦笑:“这案子有点儿玄乎。”
“怎么说?”许夜笙如临大敌,鸡皮疙瘩瞬间竖起。她想得没错,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听说过国际芭蕾舞节吗?”
“听过,我也是一名芭蕾舞者。”
“孽缘哦,你又走上了你姐姐的老路。”
许夜笙掰了掰手指,默不作声。
“你姐姐在国际芭蕾舞节获得提名的奖项是‘芭蕾女王’,这个芭蕾舞节每五年举办一次,在她坠楼之前,国内也有另外一名天才舞蹈家获奖。然而在获奖的第二天,那名舞者死了。两名华人舞者都死了,记者把这桩案子称为‘芭蕾的诅咒’。警方介入调查,巧的是,你姐和那名舞者在生前都跟一个名叫叶昭的男人接触过,这很可能不是偶然。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当年警方在比赛现场增援了警力,我就是其中之一。”
好像是传统一样,登上芭蕾的山顶的人必将遭受天劫。
许夜笙觉得错愕不已,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动了动唇,说:“‘芭蕾女王’必须死?”
老周不作声,将口袋里的一张照片递给许夜笙,说:“让宋蓉获奖的那支舞名叫《夜莺之死》。她身着演出服坠楼,不治身亡,这是她死亡现场的照片。我们没查出什么事情,就这样结案了,一转眼,时间都过去十三年了。”
这张照片对许夜笙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老周欲用粗糙的手指遮住里面的宋蓉,手快碰上照片时突然被许夜笙无礼地握住了。许夜笙放松下来,说:“我想看看我姐姐。”
许夜笙执意要看,老周也拿她没办法。
死者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备受煎熬。
许夜笙连和姐姐的合照都没有,照片上姐姐的样子,许夜笙要牢记于心。
演出服是黑色的芭蕾舞钟形褶裙,腰部系着轻薄的黑羽长纱,宋蓉在空中坠下时,犹如夏花般灿烂,随风绽放,瑰丽动人又令人觉得惊心动魄。
然后,姐姐倒在一片嫣红的血泊里,丧失了生的气息。
姐姐死了,就这样死了。
姐姐变成夜莺,永远地飞走了。
许夜笙突然问:“演出服还在吗?”
老周抿唇,说:“应该在派出所的证物保存室。”
许夜笙说:“我是死者的家属,想领走它。”
姐姐出事后,许夜笙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姐姐,还是经由外人的手。
“我和上头报告一下,案子已经了结了,物品可以物归原主。”
老周出门给上司打电话,许夜笙抱膝而坐。她有些许紧张,这种情绪复杂难言,要和宋蓉的过去交会,抱着曾覆盖过宋蓉体温的物件入睡的感觉多么美妙。
许夜笙的心情像是能见到姐姐一样焦躁不安。
老周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为何不想着,宋蓉真是出意外死的。你为何不想着活人继续生活,过自己的生活,不要被死者影响。”
许夜笙笑了笑:“我就这么一个亲人。”
她就这么一个牵挂,这个牵挂哪能说断就断。
无论排练到多晚,姐姐都会回来找许夜笙,回来看许夜笙,变魔术似的给许夜笙带来甜点,哄许夜笙开心。
别人眼中瘦小丑陋的小结巴是被姐姐揽入怀中娇声地哄的珍宝。
这样好的姐姐,不该死于非命。
老周懂了,不再多问。
许夜笙的野心,他瞧得明明白白。
老周叹一口气,对她说:“因为案子没有更多的进展,也没有其他证据,所以警方暂时以宋蓉坠楼结案。你如果想翻案,就得有新证据,向人民检察院提出申诉,请求重新审理案件。宋蓉坠楼身亡的那天,死亡现场有叶昭,他就在楼下;更早之前的舞者桑连坠楼的那天,死亡现场也有叶昭。”
更多的线索半点儿没有,案件仅剩下这些匪夷所思的巧合。
叶昭挤在人山人海中,静静地看着宋蓉坠落,她犹如一片轻飘飘的花瓣。
如果真是他逼死宋蓉的,法律上将他的罪名定义为故意杀人罪,宋蓉并非出事故死亡,那么叶昭的行为是赤裸裸的谋杀。
十三年前警方都找不到的证据,十三年后许夜笙就能找到吗?
无论如何,许夜笙想试一试。
走了一些程序后,许夜笙拿到了宋蓉的演出服。
许夜笙将演出服从真空包装里拿出来。因为演出服上有血迹,容易滋生病菌,检验人员在取证后对其做了消毒处理,所以衣服上有一股刺鼻的清洁剂的味道。许夜笙不管不顾,将脸颊贴在柔软的黑羽衣上,企图挤入那个残破的梦。梦里的她依恋地拥抱着宋蓉,把侧脸靠在宋蓉温热的胸口。
现在的许夜笙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兽。母亲被冷酷无情的猎人杀死了,小兽在血泊里发出哼哧的撒娇声,继续往母亲的身上蹭,却不知道那体温在逐渐地流失,尸体也会逐渐地腐烂。
最重要的人或早或晚都会离许夜笙而去,她得面对现实。
片刻后,许夜笙注意到一些细节,这件演出服上所有的羽毛都属于鸟类。
许夜笙呢喃自语:“这种鸟禽的羽毛,在国内很少见吧?”
老周皱眉,捏住羽尾细细地端详。
许夜笙说:“你可以找到羽毛的出处吗?我们的芭蕾舞鞋的鞋盒基本上是自己用针缝制的,外人不知尺码,我们也不可能剖开给他们看,一般亲力亲为。就连芭蕾舞裙也一样,大方面让裁缝来做,小细节我们就自己添加。这些羽毛以及装饰品很有可能是我姐自己一针一线地缝上去的,如果你能找到它们的出处,即使是无用功,我也能离我姐近一点儿。”
“啧,那你等我几天,我找个小朋友帮帮忙,他可是国内有名的动物学家。”
许夜笙在家中静候消息,大概过了三天,有人给她发了邮件:
“许小姐,你好。演出服上其他的黑羽都并无特别之处,是常见的黑鸦羽,唯独胸口处的两根羽毛来源特殊,那是黑头咬鹃的长羽。这种鸟在2009年就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国际鸟类红皮书,被归属于低危动物,一般分布于印度、斯里兰卡。《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规定,‘非法猎捕、杀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或者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我希望你能和我见一面,将鸟羽的来源解释清楚,否则你将以走私的罪名被逮捕。”
许夜笙不知这个人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急忙敲字回复:“这是我姐姐的演出服,不是我的,她在十三年前穿着这身演出服坠楼,我也不知道鸟羽的来源。她穿演出服坠楼并非无意之举,也不是为了演一出为艺术疯魔献身的戏。她是想告诉我们从这件演出服挖下去,我们会有证据。说到走私,你倒提醒了我,我也想查一下这种鸟羽的来源。”
五分钟后,那边回复:“你不用紧张,周警官和我司说明过情况。如果方便,我们不妨见个面,明早,地点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
许夜笙越看越觉得诡异,忍不住询问他:“你究竟是谁?”
“我,呵,是你的老熟人,江彦。”
许夜笙的手心里满是热汗,她死活都想不通,江彦怎么就成了动物学家,还协助警方破珍稀动物走私案?
不过缺席了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人生一无所知也算合理。
想到那件演出服,许夜笙觉得欣喜若狂。
鸟羽是多么重要的罪证,姐姐为何要穿着它坠楼呢?
这里疑点重重,也就代表,姐姐绝非无缘无故地抛弃许夜笙。
宋蓉想活着,想和许夜笙一同生活,这件演出服是姐姐想留在人世间的信号。
许夜笙要找到鸟羽的出处,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