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次掌声
梁春玲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她不得不平复一下心情。而台下的人，都静静地等待，没有一个人离开，更没有一个人催促。
不但如此，小礼堂的门口和窗边，都吸引来了不少人，刚才是笑声，现在却是一丝淡淡的忧伤。而梁春玲此时，已经是心无旁骛。
“当然了，也有一些我们队伍内部的问题，不说出来，也是一种变相的欺骗。没有不贪便宜的老太太，这似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是怎么解释呢？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不少苦日子，我们养成的习惯，不同时代的人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其实说爱占便宜，我也不反对。社区发的那些东西，我拿着高兴，但得的也心安。就这么简单，为什么我不能拿？”
“为什么有些人总说我们为了那些东西，才去志愿值班，为什么他们不说，我们因为志愿值班，才得到那些东西。”
“在那段时间，我们社区值班队也很壮大，每次值班任务的分配，以前是人手不足，那时变成了供不应求。”
“值班志愿任务下发的时候，有些人没有及时看到通知，也有人手速太慢，接龙的顺序排在了后面。就因为这样的事，值班队内部还引起了不小的矛盾。”
“甚至有人打了热线电话，请愿、投诉，这样的事情，居然都发生了。这件事杜主任是知道的，最后不得不出面调解，将值班队伍分成了两组，轮流出任务。”
“这种积极性前所未有，许多老两口，都表现的十分踊跃。可有一个不能忽视的事实，有些人在以前，对志愿服务是冷漠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不正因为社区给发了那些东西吗？分租值班，任务并非相同，能者多劳，多劳多得，这是很正常的状态。”
“但我不知道，怎么到了社区发东西的时候，就变成了厚此薄彼的话题。无非就是我比你多了五斤油，她比你多了十斤米，甚至只是一条毛巾，一副手套的事。”
“那个时候，我也觉得值班队变了味道，不如我们当初那批任劳任怨的老姐妹和老兄弟来的纯粹，后来人中，竟然也有我所谓的那些苍蝇。”
“对不起，这些事，我真的不吐不快……”
台下坐着的所有人沉默了，就连围观的人，也都陷入沉思。杜主任轻轻摇了摇头，表现出一种无奈的辛酸。
“既然是志愿服务，我们要的是公平，要的是团结，要的是和谐和稳定。我知道这些事情，让社区的班子头疼不已，但规矩还是要定的。”
“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们都无法拒绝志愿和自愿的态度，我们都不能打消这种积极性，好像我们社区值班队的志愿者，搞成了一个小团体。”
“我心里想问，起初我们志愿值班的时候，那些人为何不来参与，甚至时不时对我们冷嘲热讽，而现在却比当时的我们还积极主动？”
“但我只能在心里问，如果当面来问，必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我知道孰轻孰重，我们既然为了社区志愿服务，那就不应该给社区找麻烦。”
“今天，我没有忍住这个话题，我的那些老姐妹都很有分寸，像我一样，心里藏着这些事情。今天，在座的各位也都听到了。”
“有时候，我们需要理解社区班子的苦衷，他们没有愧对任何一位志愿者。我没有想过这是对与错，就是觉得说出来痛快了不少。”
台下的志愿者群众代表们，也开始了交头接耳的议论。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个现象也绝非是个例，很多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从紧张，到搞笑，到伤感，转而又有些愤怒。梁春玲自己都没想到，一次汇报演讲，居然搞成了这个样子，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台下还是没有人说话，就连第一排的领导们，也没有过发表任何意见。如果说这是一个舞台，这里所有的一切，全部交给自己，让演员自由发挥。
“怎么说呢，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很不成熟。作为一名老同志，我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这些话，但是，这些话，也代表了许多人的心声。”
“我说出来，也算对得起他们，社区值班队有几十人的老同志，老姐妹，老兄弟，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我也应该替他们说说话。”
“列位就当是一点点牢骚吧，我觉得这样才真实，无论是志愿者，还是值班队，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点想法和意见，也是正常的吧？”
“我说的对吧？杜主任？”
梁春玲看着台下的杜主任，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这一句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台下再一次引起了哄笑，谁能说个“不”字呢？也正因为说不出口，才会更加引人发笑。
就这样，小礼堂里的氛围再一次得到了反转。梁春玲自己也笑了，在参与社区值班队之后，她也一样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烦恼，但也是这样为自己解忧的。
“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不管怎么说，社区值班队是好样的，我们鼓励更多的人，加入到社区志愿服务当中来。”
“有些不愉快，是暂时的。在我们大多数的时间里，社区值班队都像一个大家庭，比如哪里有打折的粮油，哪里有便宜的服装，像个情报站似的。”
“不好意思，我又跑题了，稿纸丢了，我连大纲都没记住，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列位千万别笑话，那么……就到这里吧？”
梁春玲突然感觉，她的思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断了，正如一开始悄无声息的来似的。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着，结束吧，那种紧张的情绪又回来了。
可偏偏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捏着三张稿纸。面对着失而复得的演讲稿，梁春玲心里感觉些许复杂。因为节奏，早就和稿纸驴唇不对马嘴了。
就在稿纸到手的一瞬间，没想到台下第四次响起了掌声，搞得她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