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没事
两人均回头看向事故现场。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两拨人已经稀稀拉拉地倒在了地上，互相踹着对方试图把人从自己身上掀开，嘴上还在怼着对方。
“我草你他妈起开！”
“压着我的手了！”
“你他妈重死了！”
“快起来人都他妈跑了！”
“你笨死了！这都能撞的吗！”
场面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陈希嘴角勾起，笑弯的眸子里因计谋得逞而闪过狐狸般的狡黠，被转回头的苏妄捕捉到了。
没想到这放手一搏还真给她赌成功了。
今天这一遭算是重新刷新了他对陈希的认知。
先前只觉得他这新同桌烦人，不是一般的烦一般的聒噪，以为她是柔柔弱弱只会坐在教室里乖乖看书的那种女孩，没想到甩起棍子来这么干脆利索，手抖也不抖，不带犹豫地就往人身上砸，仿佛不是第一次这么干，竟然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临场的应对能力也实在沉稳又冷静，面对这种手握武器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敢用一个破酱油瓶子迎着人冲上去。虽然身手没有他那么矫健灵敏，但胜在反应能力快，尤其最后这一场追击，居然敢在那种情况下做出这种釜底抽薪的决策，还成功带着他逃了出去，仿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和计划之中。
这些已经远远不是一个普通学生做得到的事了。
平日在教室里那副乖学生的模样都是装的吗？
那他必须得承认她的演技实在好得可怕，不仅仅是七班那群看她就跟带了滤镜一样的人，甚至连他都被她的伪装欺骗得这么彻底。
还真是……可怕的一个人。
可事实却是苏妄想多了，若是她能得知苏妄此时的想法，绝对会大喊一声她冤啊！
她只不过是因为过于紧张亢奋，再加上飙升的肾上腺素以及一颗想帮他的心才导致她有如此的超常发挥，再让她来一遍她估计也不敢，甚至此刻让她回想一下自己做了什么，她都快有些回忆不起来了自己不久前那一系列牛逼轰轰的操作了——不敢想，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到如此境地，做到这么多以前她想都未曾想过的事，连她都快怀疑方才那人究竟是不是她自己，更别说是苏妄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那无意间听见的“苏妄”二字。
那两个字，那一个人就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地便将她蛊惑得头晕目眩，一瞬间就让她变得义无反顾不顾一切一往无前，满脑子仅有的想法都被他彻底占据。
若是搁几天前有人告诉她，她敢单枪匹马和混混对上，还拿棍子往人身上抡，且抡了不只一下，打死她她都不会信。
虽然那群人摔得七七八八了，但没有彻底逃离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前，两人是万万不敢松懈的，脚下的步伐仍旧不停。
陈希看了一圈周围，很快认准了方向，带着苏妄再跑了一段路，两人才终于出了那迷宫一般的空城，来到了人来人往的主路上，在跑出了一段距离后都逐渐地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以及空荡荡的身后，陈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完全松懈下来，恍如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所有的力量都聚在了那根架在弦上的箭，随着它的射出力量也被抽空，须臾回到了松弛的状态。
精神和身体都放松下来，肾上腺素开始减少后，陈希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累，脱力地直接往马路边一坐，棍子掉落在身边发出铛啷啷的声响。
她实在是站不住了。
肺里的氧气含量在极速减少，仿若有根导管不断将她肺里的空气抽走，欲让它变成真空状态。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从周围的空气里多攫取几口氧气，却好像怎么样都不够填补她浑身上下细胞所需的氧气。
浑身都是酸软的，尤其那两条腿，仿佛已经脱离了她的躯体不属于她了，她甚至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今天，就这一个傍晚，大概是她这辈子以来运动量最大的一次了。她都惊叹于自己的肺活量和体力，想带着苏妄逃出来的念头居然强烈得让她一个不怎么运动的人长时间奔跑都不觉得疲累。
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又超乎想象的，尤其事关在乎的人。
被逼急了真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包括那些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她曲着双腿，手臂搭在膝盖上，那紧握过酱油瓶子和棍子的手明显地在颤抖着，仿佛是因为方才手腕用力过猛。模模糊糊回忆起巷子里的场景，后怕这才慢半拍地侵袭而来。
方才的经历对于他们俩高中生来说实在称得上凶险，尤其她一个没有任何面对这种场面经验的人居然敢这么砸人，还带着苏妄赌了一把。
她刚才下手重不重？不会把人打残吧？打残了她不会要坐牢吧？？！
但是她刚才已经努力避开要害了，应该只是轻伤吧？
可她好像真的打得挺用力的，着急过头了没控制好力道啊……
我靠我靠怎么办怎么办！
另一边的苏妄站在陈希身后不远处调整着呼吸，他常年练拳运动，这种程度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他平日训练量的一半，于是没有陈希那么一副随时都要缺氧窒息的气喘吁吁模样。
他垂眸扫了眼没形象地坐在路边的女孩，即使隔着这点距离都能清楚看见她的手在颤抖。
随即女孩的手抓到了脑袋上一顿胡乱地揉搓着，嘴里还在不断念念有词着。
“我草我怎么就打人了？怎么办怎么办？不会把人打重伤吧？警察叔叔等会儿不会来找我吧？我靠我怎么敢的啊！他们不会跑去验伤把我告上法庭吧？我草怎么办完蛋了完蛋了……”
苏妄：“……”
看她这一副怕得要死又浑身发软的模样，苏妄又怀疑起自己的推测。
刚才巷子里的不会是她的第二人格吧？
但看在陈希方才确实算是帮了他一把的份上——尽管他有自信没有陈希他也能把他们干翻——他还是决定大发慈悲一回开开金口敷衍地安慰上一句：“行了，他们不敢的，放心吧。”
陈希的碎碎念霎时间停止了。
她愣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快速地左右转着脑袋观察她的四周，还在神经大条地发问：“我靠！谁！谁在说话！”
仿佛大白天的太阳都还没完全落下就遇见了什么可怕的灵异事件。
站在她身后几步遥的苏妄：“……”
我可去你的。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闭上眼做了次深呼吸，才艰难抑制住想把他的同桌给打一顿的冲动。
苏妄把手里的棍子往路边一扔，发出的声响吸引了战战兢兢寻找声音来源的陈希的注意力。
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般警惕地一回头，在对上苏妄那双低垂着的冷漠眉眼才又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
苏妄却没有错过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后怕和惊惶。
他愈发怀疑巷子里的陈希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和现在瑟瑟发抖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我草苏同学！”陈希仿佛因为这一眼才想起苏妄的存在，立刻就想站起来问问他受没受伤，结果腿刚发力直接软得又跌坐在了地，忍不住“靠”了一声。
她只得坐在地上艰难地仰头问苏妄：“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苏妄的身高本就高得拔群，从他的视角看来，陈希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蜷缩在地的猫。
明明上一秒还在担心自己被抓进警局，手抖得不像话；下一秒又只担心他受没受伤。
不过犹豫了一秒，苏妄还是屈腿蹲下了身，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和陈希平视着。
他淡淡地开口，回答了陈希的问题：“没事，没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