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精神病院欢乐多(2)
单向透视玻璃的背面,诺诺、芬格尔和一位神情凝重的精神病学专家正旁观着这场谈话。
这里是市立第三医院,在本市以精神科出名,几个小时之前,芬格尔扛着昏迷的路明非来了这里。
之前他们也怀疑过路明非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前天夜里他的失控行为已经在大家的心头上蒙了一层阴影,而在七星塘边的图书馆,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拔枪,这件事大概率会成为明早的报纸头条,也会令他们陷入巨大的麻烦,甚至没法在这座城市里继续待下去。如今他们的名字上了学院的通缉令,更应该小心地藏起自己的身份,那些新闻很可能会被EVA觉察。
更令诺诺不安的是当时路明非的状态,他自说自话,表情时而悲伤时而狰狞,好像冥冥中有恶鬼在追赶他。芬格尔和诺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送他来本地最专业的精神科做个检查,这种状态下的路明非,是不敢贸然送回叔叔家去的。医院接诊之后觉得这个病人很有研究价值,就打电话请来了本地最有名的精神科专家,也是小屋里那位医生的老师。
“咱们还要继续么?再这么下去你的学生可能会被他讲得崩溃哦!”芬格尔问。
“他确实条理清晰知识丰富,但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在我看来是久病成医吧?”专家看向芬格尔,“两位跟他的关系是?”
“我们三个是大学同学,不过我和这位朴小姐加起来又算是他的监护人,有啥事儿你跟我们说就行。”
专家上下打量这位中文流利但逻辑颠三倒四的外宾,思考着要不要把他也送进诊室去检查检查。
“说正事,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诺诺冷冷地问,“你的学生说他可能是精神分裂,但他的逻辑性比你的学生还要强。”
“眼下还没法确诊,但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出了很大的问题,不只是精神分裂那么简单,他来的时候身上有酒味,酗酒么?”
“酗不酗的得看他的信用卡余额,但我觉得喝酒不算大事儿,他的酒多半是跟我喝的,我不是很正常么?”芬格尔插嘴。
专家嘴里温和地说酒精的影响也看各人的体质,但目光始终在诺诺身上,在他看来这可能是这行人里唯一的正常人。
“这些年社会压力变大,重度精神分裂越来越多地出现在青少年身上,慢性急性发作都有,临床上往往表现为症状各异的综合征,存在思维、情感和行为等多方面的障碍。”专家的神情非常凝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既然他已经出现幻觉了,恐怕已经是中症或者重症了,我建议立刻住院治疗,这种病人放去社会上对他自己和别人都有危险。”
“大夫你可别危言耸听,”芬格尔说,“现在是我兄弟在审你的学生。”
“陈医生给他设置了一个陷阱,诱导他去证实自己没病。你的朋友立刻就跳进了陷阱,长篇大论地想证明自己没病,可正常人根本没有必要自证,他越是急于自证,越是说明他的内心紧张。他的逻辑性确实很好,但逻辑性是他的铠甲,他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铠甲里,我们看不到他真正的灵魂,这种病人比那种浅薄外露的疯癫病人还要可怕。”
诺诺蓦然想起苏小妍,她也被困在了那间病房里,表面上岁月静好,其实是缩在只能容纳她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的童年过得幸福么?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遭遇?”专家犹豫了片刻,“比如受过性侵害?”
“虽然不知道他的童年过得如何,但如果真有的话,那不能叫侵害,是对我师弟无聊童年的补完……”
诺诺把芬格尔拨拉到一边去了,近距离凝视专家的眼睛:“我需要实证,我不需要你感觉,我要你向我证明他疯了,不然我不会相信。”
专家沉吟了许久,拿来一个文件夹在诺诺面前打开:“听过脑桥中断手术么?医学上我们叫它‘胼胝体切断手术’,人的左右两半大脑各司其职,中间用来交换信息的部分被称作胼胝体,如果胼胝体被切断,左右半脑就独立运作了,病人也许能熟练地书写单词,却不理解单词的意思,更有甚者还会催生出双重人格。他刚来到医院我们就用脑电极对他的脑部进行了监测,发现他的左右半脑居然是独立运作的,有时候左半脑活跃,右半脑完全沉睡,有时候反过来。”
诺诺翻阅着文件夹里的各种检查单:“有人给他做过脑桥中断手术?”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件事,脑部CT显示他的胼胝体完好无损,功能也应该是正常的。”专家说,“他没有做过脑桥中断手术,但他却像做过手术的病人那样思考,两侧的半脑都具备完整的功能,能当一个大脑来用,我们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他的精神错乱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导致的,两边半脑储存的记忆有差别。”
诺诺沉吟:“把半脑当做全脑来使用,医学上这是可能的么?那他的智商岂不是普通人的两倍?”
“准确地说,他的脑效能是普通人的两倍,但他偏偏很少同时使用两个半脑,这把他的智商压在了普通人的水准。”
诺诺和芬格尔对视一眼,类似的案例在卡塞尔学院里其实有过,当年有个家伙从来不需要睡眠,因为他能有意识地激活和关闭自己的各个脑区,他的一部分脑区在工作的时候,另一部分脑区可以休眠。他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的时候,就只有小脑在工作,所以他运动的时候跟个僵尸差不多,但是锻炼身体的目的是达到了。但那家伙也做不到说左右半脑完全独立运作,他的语言控制能力在左脑,空间结构能力还是在右脑,路明非的这种能力或者说病情听起来要远远胜过那家伙。
“这种能力是通过训练达到的么?”诺诺低声问。
“你是说他可能不是刚刚发疯,而是从小疯到大?”专家还没说话,芬格尔先说话了。
“我刚才问他童年有没有什么阴影,就是觉得要是一个人能养成用半边大脑思考的习惯,恐怕得从小开始训练。但没有经过脑桥手术的人,怎么会养成这种高难度的用脑方法呢?他是经受了什么刺激,主动地学会了这种技能,还是被人诱导或者训练成了这样?对于这样的病人来说,一旦他的胼胝体联通恢复,远远超越普通人的脑力和两边半脑的信息差可能会让他变成危险的怪物!”
“那就留院观察,”诺诺沉思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情况请随时通知我们。”
“留院观察需要家属签字,你们有他家属的联系方式么?”专家说,“我们还会对他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这需要家属的允许。”
“我就是他的家属,这个字我来签。”诺诺冷冷地说。
“两位之间的关系是?”
“我是他姐姐!”诺诺微微皱眉。
“我能看得出你们的关系很好,但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不是直系亲属这种字是不能代签的。”专家苦笑,“正常是要拿户口本来的,你们说你们拿的是外国护照,可你叫朴芷雨他叫路小川,你们两个姓氏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姐弟?”
诺诺沉默了片刻,按住医生的肩膀,凝视他的眼睛:“医生,帮个忙……就当我是他姐姐,可以么?”
那一刻专家忽然有点心软,想着要不然就让她蒙混过关好了,这个进门以来一直沉默强势的漂亮女孩在这一刻竟然流露出了疲惫得无以复加的眼神,她的声音低沉,却是恳求的语气,她的目光是平视,但你就是能感觉到这个骄傲的女孩已经低下了头。
“这种签字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专家还是叹息着拒绝了,“你们通知他家里人吧。”
“谁说我们没有证明文件的?”芬格尔摸出一份文件拍在专家面前,“看好了!圣基茨和尼维斯联邦出的公证书,他俩就是姐弟!”
专家拿起文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眼角抽搐:“你这文件明显是假的啊……文件里说你是他们的爸爸……”
“公证书是真的就行!你别逼我啊,逼我我还有他俩的结婚证你信不信?”芬格尔冷笑着唰唰签字,“留院观察,他爹我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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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躺在病床上,穿着一件帆布质地的拘束衣,挺得像是一张铁板。黑暗中三条黑影围坐在床边,窃窃私语。
“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居然也住进这种鬼地方来了,进来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三轮叔,我还没毕业呢,大学五年级,专业是大型生物的屠宰技术。”
“大侄子是你叫的么?咱们叫陛下!路兄弟龙额凤目神机内蕴,瞎子都能看出是真龙之相!”
“神仙您就省省吐沫吧,我现在这样,就算您说我是唐宗宋祖我也没法给你付钱。”
“同志你得挺住啊!待会儿他们会给你上刑的!小皮鞭咔咔地抽你,捆老虎凳上给你滴蜡!不交出密电码他们是不会饶了你的!”
“站长您对用刑的理念是来自什么奇怪的电影吧?”
一间病房住四个人,这些都是路明非的病友,病友甲是个蹬三轮的胖大叔,儿子结婚之后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大叔就发病了,街道办事处送他来的;病友乙三绺长须仙风道骨,是个算命先生,在这里外号“神仙”,自称没病,而是浪迹天涯寻找潜龙,找到了潜龙,他就是新一代的诸葛亮或者刘伯温;病友丙是个老干部,外号“站长”,老年痴呆,整天臆想自己活在1949年的渣滓洞,身为一名铁骨铮铮的地下党,正被国民党反动派日夜拷打。
作为资深患者,路明非住进来也就半天的工夫,已经和三位病友聊得风生水起了。病友们说话四六不靠,他也四六不靠,沟通起来居然毫无障碍,路明非不禁有种回家的感觉。
苹果脸的小护士嘭地推门进来,托盘里是一支镇定用的静脉针,准备给路明非打。三个病友闪电般跑回自己的床上躺好,一个比一个乖,在这里小护士既是人人畏惧的领导,又是病友们最爱聊的女神。
趁着小护士准备针剂的工夫,路明非跟小护士说想换个病房,倒不是不喜欢这些病友,因为他们实在太能聊了,有点陪不动。
小护士说你这人说话倒是条理挺清晰的,不过病得厉害的人往往外表上都看不出来,我可不能给你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路明非说嗨你这可是高看我了!我有手有脚的时候都骗不了女孩,能动的只剩脸和手指了,花言巧语有啥用啊!
病友们又都睁开了眼睛,三轮叔说:“大侄子你可别这么说,咱们男人混世可不就靠一张脸?”
神仙说:“我看小兄弟你面带桃花,万万不可妄自菲薄,真龙天子游龙戏凤,三宫六院也是常态!”
站长却说:“千万要小心啦!他们这是在给你用美人计啊!国民党反动派老是这样,派美女蛇给你打针啊!”
“睡觉时间到!不睡的一律拖出去打针!”小护士大吼一声。
病房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窗外树影摇曳,老中青三代神经病们平静地酣睡,像是幼儿园里午睡的孩子。
“这可是我们这里环境最好的病房,”小护士说,“你看他们多和谐。”
“可他们三个根本就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我得用三种逻辑跟他们说话。”路明非叹气。
“谁又跟谁生活在一个世界里了?你跟你妈活在一个世界里么?”小护士皱眉,“她说公务员是最好的工作,你考公务员了么?”
路明非目瞪口呆,心说精神病院里真是人才多,连护士说话都那么有哲理。
镇静剂的药力渐渐地涌了上来,他缓缓地阖上眼睛:“如果我师姐来看我,帮我跟她说我没事,让她保护好自己……”
小护士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心说哦原来说师姐啊!就是她送你来这个鬼地方的,你还盼着她来救你么?
这间病房里的谁不巴望着外面的人来救他呢?三轮叔巴望着他的儿子,站长巴望着解放军,神仙巴望着他的九五至尊,可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最后谁都没有来。不过其实路明非倒不需要人来拯救,拘束衣这东西限制不了他,他住进来也是心甘情愿,他实在没法跟诺诺和芬格尔解释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又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想对策。
路鸣泽已经来看过他了,路鸣泽说奥丁在镜子破碎的时候也受了不轻的伤,再度出现前还得养养身体。
路明非说他不是死神么死神不是永生么?一个死掉的家伙要养什么身体?
路鸣泽玄而又玄地说死神并不是死掉的家伙,死神象征着绝对纯净的宿命和终极的归宿,何况奥丁并不是真正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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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家的小卧室里,芬格尔和诺诺对坐,桌上摆满了空啤酒罐。
窗外下着雨,天空是铁灰色的,街上积水深的地方可没膝盖,积水上漂着落叶。
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那是婶婶指挥阿姨剁馅儿做肉丸子,好给芬格尔补补身体。客厅里传来铿锵有力的对白,那是叔叔在追某部抗日神剧。
路明非暂时是回不了家了,芬格尔说学院派了路明非去上海面试一个很有潜力的申请者,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诺诺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笔记本上是路明非的电子病历,签名的主治医生是富山雅史。
这是路明非在卡塞尔学院的病历,芬格尔偷偷地下载了带出来,之前一直没给诺诺看。
接近三年的时间里,他频繁地发梦,不敢单独待在封闭的空间里,严重失眠,靠饮酒来催眠,时刻都有不安全感,睡觉的时候都会把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尼伯龙根方案强化了他的血统,也缓解了他的症状,但EVA依然时刻监视着他的精神状态。
不过胼胝体联系中断这事儿富山雅史没在病历里写,倒不是他水平不够,而是他不被允许研究路明非的大脑,那颗脑袋是学院的重磅资产。但尼伯龙根计划就搞出了这么一个超级混血种,不从里到外好好研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富山雅史之上没准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医疗团队负责路明非的精神状态,而富山雅史充其量就是个陪路明非聊天舒缓心情的。
现在这个实验体疯了,到底是血统的锅还是尼伯龙根计划的锅?他们不去思考原因,却想着赶紧抹掉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学院的形象在诺诺的眼里忽然变得模糊起来,那些道貌岸然的校董到底在想些什么?校董会的会议桌下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会议纪要?
“东京事件对他的影响那么大?”诺诺轻声问。
“那是一段悲剧,死了很多很多人,亲历者的精神都有些受冲击,恺撒其实也去跟富山雅史聊过。”芬格尔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怎么没事?你还写了一本小说。回忆的时候不怕做噩梦么?”
“我们这种负重前行的老家伙,年轻人怎么比?校长不也没事么?坐在尸山血河里他都能安安心心地抽完一根上好的雪茄。”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给我看?”
“没辙了呗!不过师妹你也不用沮丧,小路疯了也好,他疯了,就说明我们都是正常的。”
局面似乎明朗起来了,所谓的“A+级屠龙者楚子航”只是路明非用三个人的故事拼凑出来的幻影,真正的楚子航已经死了好些年。
诺诺不说话,不停地喝酒,越喝脸越白,像个独自发狠的女杀手。
隔壁传来的电视声忽然切换成了新闻:“近日来本市连降暴雨,给市民们的出行带来了很多困扰,导致了部分市民的恐慌情绪,一些商场超市的食物和饮用水被抢购一空。市政府今天早晨发出特别公告,公告指出,从地理水文状况分析,本市不存在水灾的可能性,请各位市民保持冷静。目前经过本市的高速公路有一半已经关闭,但进出通道依旧通畅,市政府将全力保障食物和商品供给。从今日起,学校、厂矿、企事业单位开始放假,各级机关全员待命,解决暴雨可能给市民带来的生活问题。”
“他妈的这几天的生意又要泡汤了!”叔叔叹气。
“就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不做就不做!整天搞些妖里妖气的小姑娘给老爷们捏脚!”婶婶在厨房里怒吼。
“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诺诺的眼神空洞,“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厕所的地下,背靠着一扇门,好像一条狗……”
“人家碰到野狗,不上去踢一脚就不错了,你倒好,不但抱起来拍拍打打,还给它买狗粮给它起名字,师妹你可真有爱心。”
“你也对他很好啊。”
“男人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喝了人家一杯可乐,将来没准要拿命来还。我的债我认,你的债你认不认?”芬格尔挑眉。
诺诺沉吟了片刻:“真中二,可是说得蛮好。”
芬格尔笑得露出了牙龈:“炎之龙斩者的台词,他在第十六章说的,此处应有掌声。”
“可野狗一样的家伙怎么会是苏晓嫱、陈雯雯她们以为的那个路师兄呢?她们是瞎了眼?这里面逻辑不通!”
芬格尔叹了口气:“师妹,你还是不想承认小路疯了,对吧?你只在找理由说服自己。”
诺诺用力把空罐子砸在桌上:“那我该承认什么?承认那家伙真的疯了?把他押送回学院受审?他可能会死!或者被送去疗养院。”
她整夜没睡,脸色苍白声音嘶哑,眼里满是血丝。她抓起一罐新的啤酒,刚想打开,手腕却被芬格尔抓住。
“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你我也会受牵连,要不我们主动跟学院联系一下?”芬格尔语重心长地说,“顶多我们写份检讨,你回家跟恺撒道个歉,我去执行部门口一跪。恺撒现在是校董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会照顾路明非的。放心吧,小路是个贱命,跟我一样,死不了的。”
诺诺呆呆地望着芬格尔,不敢相信这话是芬格尔说出来的。那本该是最挺路明非的人,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在全世界都背叛你的时候,偏偏是那个平时你都看不上的废柴还跟你做好兄弟,怎么现在连废柴都要反水?那还真是山穷水尽了。
“你让我把路明非带回去交给恺撒?”诺诺凶狠地瞪着芬格尔,嘴唇哆嗦。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生气,芬格尔只是说出了本该由她来说的话。
应该由她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跟学院联系吧,路明非确实是精神上有问题,但我会拜托恺撒照顾他的,然后芬格尔哭着说不要啊不要啊师妹你怎么能那么绝情呢?小路回去会死的啊!然后诺诺说别幼稚了!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她早已经累了,她甚至有点想念金色鸢尾花岛上的微风……
可当她的台词从芬格尔嘴里说出来,她忽然怒火中烧,烧得心口都疼。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画面,路明非被捆在学院的铁床上,所有人都向他逼供,他们都带着铁链和鞭子,他们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路明非的眼神惊恐,连求救都不知道求谁。
芬格尔耸耸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犯小孩子的错误。中二病拯救世界的事只会发生在小说里,我写书的我都不信。”
她猛地起身,抓住芬格尔的衣领,神色狰狞:“听好了!就算他是条狗,也是我捡回来的!动他得先问我!”
她翻出窗户,沿着路明非的秘密小道消失在了雨幕中。她走得那么惶急,恰似昨晚在石滩上奔走的路明非。
“一条狗你还争冠名权,”芬格尔打开一罐啤酒,“不过比起我们这种浪迹天涯的野狼,还是有人认领的狗狗幸福呀!”
笔记本的屏幕亮了起来,还是EVA托着腮的大脑袋:“哪位是浪迹天涯无人认领的野狼?我也想认识一下。”
芬格尔环顾四周,闪电般地扑到键盘上打字:“小姑奶奶你怎么在线?我没登录啊?”
EVA:“急事儿要跟你联系,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聊天,浪迹天涯无人认领的大野狼?是我什么事儿没管你么?”
芬格尔:“我错了!我道歉!说正经的,什么急事儿?”
EVA:“你所在的区域出了问题,那场暴风雨不太正常,像是元素乱流,它会把那座城市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芬格尔:“没准这座城市里真的藏着一个尼伯龙根,路少没疯,而是我们自己傻,没觉察。”
EVA:“能够影响现实的尼伯龙根已经超过了我的理解上限,你自己小心,我会给你派援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