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猎人
七里街处于青麓城北，距离青云门的驻地不过十几分钟的马程。
里面住的大多是些穷苦人家，然而此时却有两匹神俊的枣红大马停在一个破败的宅院前，格外引人注目。
“就是这里了。”
宋云率先下马，正准备上前敲门。
忽然，他眸光一凝。
他闻到从院中飘来的淡淡铁锈般的气味。
那是血腥味！
宋云当机立断，一脚踹向大门。
嘭！
大门被踹开。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里面的景象时，两人脸上的表情还是不由一滞。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六具尸体，从老至幼，无一人幸免。
看着染血的襁褓中，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孩童，宋云心有戚戚。
“宋...宋哥.....”身后的王斌哆哆嗦嗦地想说些什么，却被宋云一个手势止住。
他的仅剩的一只独眼陡然凌厉，迈步走入院中。
王斌见状，一咬牙也跟了进来。
宋云目光在尸体中扫视一圈，沉默着走到一具趴伏在地的年轻男子尸体前。
男子心口处有一道横贯的刀伤，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粗布麻衣。
到死，他的眼睛都未闭上，死灰的瞳孔中依稀可见绝望与哀求。
这就是姜家老二，姜迁。
他还记得当初青云门驻地上房梁的时候，就数这小子号子喊得最为响亮，干活也最是卖力，没想到......
宋云缓缓蹲下，伸手想为姜迁合上那双瞪大的、空洞的眼睛。
就在手指触碰到对方的一瞬，宋云表情猛地一怔。
尸体还是温热的......
那凶手？！
下一瞬。
锵！
刀剑出鞘声划破寂静。
铛！
玄铁大弓迎上一道凌厉的刀锋，碰撞出一串火星。
出手的乃是一名蒙面的黑衣人。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宋云面色凝重了几分。
他自忖自己常年上山打猎，体质已经好过了绝大部分的普通人。
但在当下这一刀后，他竟也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玄铁弓。
就在这时，破空声再次响起，却是来自于蒙面人的身后。
“畜生！拿命来！”
王斌双目圆瞪，挥舞手中刀刃砍向对方。
蒙面人眼中闪过寒芒，反手一刀劈去。
噗嗤！
王斌倒飞出去，一道血线从其胸口飚射而出。
“阿斌！”宋云目眦欲裂，瞳孔骤然扩大一圈。
紧接着，在他的视线中，蒙面人头上倏然多出一枚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獠牙印记，仿若由鲜血绘制。
追猎印！
他反手从斜跨的箭袋中抽出三根箭矢，搭箭，弯弓，松手，一气呵成。
咻！咻！咻！
明明没有任何瞄准的动作，箭矢竟也如有生命般，自行锁定黑衣人为目标，带着迅猛的破空声飞射而去！
蒙面人瞳孔一缩，用尽全力挥刀招架，勉强将三支箭矢斩落。
却还未来的及喘息，一根又一根的箭矢以刁钻的角度接踵而至。
噗！
猝不及防之下，蒙面人的手臂被一只箭矢洞穿。
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朝着宋云掷出手中刀刃，趁对方闪身躲避之时，转身一个翻腾，跃出了院墙。
宋云正要去追，眼角却瞟到了倒在地上胸口淌血的王斌。
见宋云看向自己，面色苍白的王斌勉强一笑：“宋哥，我没事的。”
宋云目光闪烁，一咬牙，扭头朝王斌跑去。
“说什么屁话！你这也能叫没事？”
……
策马将王斌送到医馆。
所幸这小子只是看着严重，并未伤及到脏腑，没有性命之忧。
但却是要修养不少时日。
安顿好王斌，宋云沉默着朝青云门驻地方向走去。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着与蒙面人交手的一幕幕。
直到不经意地望到不远处城门悬挂的几具腐烂尸体。
他的脑海中才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未央盟！
是了。
唯有未央盟的武者才有那种实力！
宋云想起被未央武者几乎屠了满门的李家。
若说李家是因为李家家主联合城主府，剿灭了城中的未央据点所以才被盯上。
那这姜家不过是一户艰难求生的穷苦人家，未央盟又为何要灭其满门？
难道是......
宋云正思索着。
“宋兄！”
远远的，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宋云抬头看去。
一袭黑底银边的袍子，右肩绣云纹银狮，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正是两日未见的萧炼。
不过此时的萧炼额头上却有一个淡淡的印子，看上去像是多了一只眼睛。
“萧大人......”
待到萧炼走近，宋云要开口。
忽的，他的鼻子突然动了动。
一股淡淡的香粉味从萧炼身上飘了过来。
再看萧炼嘴角擒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云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即使是看上去清心寡欲的萧大人也不能免俗啊。”他在心中感叹。
这时，萧炼也终于发现了宋云深色袍子上的斑斑血迹，脸上笑容渐渐收敛。
“发生了何事？”他沉声问道。
“有帮众被屠了满门......”
宋云把今日发生的事和萧炼说了一番。
“这么说，宋兄是怀疑......”萧炼转身抬头，若有所思。
宋云点点头，顺着萧炼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青麓山脉。
他的视线里赫然有一个猩红色的獠牙印记在缓缓移动。
人也是动物。
他能猎野兽，自也能猎人。
“是该去山里走一遭了。”他喃喃道。
————
青麓山脉
噗嗤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根染血的箭矢被扔在了地上。
鲜血一滴滴地洒落，将地上的落叶印红。
黑衣蒙面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地走到一片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灌木丛前。
迅速扫视四周后，熟练地扒开一片颜色稍浅的灌木。
灌木后竟隐藏着一条狭窄而隐蔽的小径。
毫不犹豫地钻入其中，不到一分钟，小径的尽头展现他的眼前。
空旷的场地上，十余个帐篷错落有致，时不时有人步履匆匆地从中进出。
这赫然是一个小型营地。
营地的上空被树枝遮挡，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进来，让整个营地不至于一点光点都没有。
仿佛是有人专门设计好的一般。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进来的蒙面人。
“壬九？”一个声音犹豫道试探道。
“是我。”蒙面人回道，声音沙哑。
他拉下面巾，露出一张苍老的脸，面容憔悴，嘴唇毫无血色。
“你不是去追那条漏网之鱼了么？怎伤成这样？”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惊讶。
“我...大抵是遇到入道者了。”
壬九声音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