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杀人凶手
一
二十间空空荡荡屋子，很难收集到有用的物资。
凯撒空着手从最后一间屋子出来时，突然发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所在的位置正是楼梯口，他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经历过多年战争的凯撒，一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你是什么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是个老人？这声音听上去足有八九十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凯撒来不及多想，说道:“我叫凯撒。老人家，你是什么人？”
老人没有说话，一点声音也没有。突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凯撒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恐惧，甚至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他死死盯着对方，为了不让恐惧持续下去，他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寂静中传来一声抽泣，“你叫凯撒，就是人种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凯撒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声音已开始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说的话正是淼咔说过的，这句话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是淼咔？
凯撒惊恐的眼珠快要崩出来了，他相信老人绝对不会是淼咔。
老人的腔调很悲伤，一字一句说道:“我也叫凯撒。不只是我，这里所有人都叫凯撒。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几十年前的你，你是几十年后的我。”
凯撒想走近看清楚一些，身子却已恐惧得无法移动，“你……你……你是我？”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穿越了时空？和不同时间段的自己见面了？
老人点点头，“我比你早来几十年，我们有一样的目的，一样的名字，一样的经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凯撒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所说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并非指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老人微微点点头，“我原本是52号。淼咔救了我，给了我任务。到了地球我才知道，她不只是救了我，还救了很多人。对这些人说了同样的话，取了同样的名字。同样被地球人当成神经病关在这里。”
凯撒冰冷的身体有了温度，“你们有没有再见到过淼咔？”
“没有。她送我们来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凯撒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她送你们回地球时，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追踪？”
老人快步走了过来。斜射的阳光照在他破烂的衣衫上，就如一个老乞丐。皱纹堆积的面庞有几分威严，也有几分慈祥。
“这是个阴谋！这是个阴谋！”老人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凯撒的胳膊。
凯撒已经明白，老人虽然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但是从老人的这句话，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确实是一个阴谋。”凯撒握住了老人干枯的手，“你知道淼咔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老人低下头，摇了几下，“想不通。想不通。”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离开？我离开了一共一百次，前八十次是被人抓回来的，之后二十次是自己回来的。地球不适合我们，我们属于美呐星。”
“为什么会这样？”这句话是在问老人，更是在问自己。
老人又摇头，“别问了。跟我走。”
“去哪？”
“见其他人。”
凯撒跟着老人下了楼梯，进了那个小屋子。
老人指着井口说道:“跳下去。”
凯撒犹豫了一下，老人看出了他的顾虑，自己先跳了下去。
这口井有五六米深，老人看起来年迈，身手却很矫健。
井底是一条狭窄的隧道，隧道深处有昏暗的电灯。
凯撒跟在后面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尽头，尽头也是一口井，对于他们来说，根本用不着梯子。
这是城外的一片密林，密林中隐藏着一座破旧的厂房，房子里亮着灯，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躺在地上正在休息。他们很瘦，但身体很结实，年纪看上去都在四十左右。看他们的状态，都像是刚干完重体力活，懒洋洋地听到有人进来也懒得抬头看一下。
“这是新来的，以后你们多教教他。”老人介绍完，又对凯撒说道:“这些都是美呐星来的，和你我一样，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们。”
凯撒问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老人说道：“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睡觉吧。明天有人教你。”
凯撒听得很糊涂，再想问，老人也躺了下去，转过身不看他了。
凯撒望着这些人，在心里问自己：“这些人已经失去了斗志，就像行尸走肉。难道我以后也要这样活下去？”
太多的疑问他需要有个答案。本来遇到美呐星的人应该兴奋，现在他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他忍不住大声说道：“你们忘了吗？我们是拯救地球的，我们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人回答。
“你们还是不是护卫队队员？还是不是杀敌的勇士？”
“什么护卫队，我只想活着。”有一个声音回答。
凯撒顺着声音看过去，“你说什么？你就这么活着？”
“不这么活还怎么活？你真以为能拯救地球？你刚来吧？你知道地球什么样吗？你了解他们生活吗？你要怎么拯救？他们只会把你当疯子，没有人会信你的。”
又有一个说道:“美呐星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胜利了吗？”最后四个字说得他自己都不相信。
凯撒心中一阵刺痛，“没有。美呐星上已经没有人类了，我是最后一个。”
一阵沉默。
一个声音传来:“淼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们拯救地球？这根本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旅行舰。”
凯撒说道:“人种计划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拯救人类。淼咔不知道地球的情况，她送我们回来，让我们一起拯救人类，她做得也不算错。”
“那就是一个阴谋。”老人道。
凯撒说道:“刚才我想过了，我信任她。”
“就算是这样，你能做什么？”
“教官教会我们很多知识，人类现在丢失了很多技术，我们可以教会他们。”
“然后呢？继续战争？学会的技术越多，人类灭亡的越快。他们现在不需要我们。”
凯撒道:“那你们就每天这样躺在这？这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是能每天躺在这就好了，我们要采矿。”
“采矿？谁会让一帮精神病采矿？”
一阵沉默，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他们好像没有把我们当成精神病。”
凯撒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就是带我们来的人。”
凯撒坐了下来，仔细回想那个女人说过的话，突然说道:“我懂了！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是精神病。其实真正有阴谋的就是他们。”
“谁？”
“送我们到这里的人。”
二
杨琳独自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痴痴地发呆。电视里播放着各个城区的新旧事件。
“001新闻台，播报紧急通知，有不明身份人员出现在城外山林，为了保护居民安全，现在起，所有城区禁止人员出入。各位居民，如有发现身边有陌生面孔，请立即向城区内防御部门报告。”
这条新闻连着播放了三遍，发呆的杨琳不经意扭头看了一眼屏幕。
屏幕画面是一片山林，林中有一大片树木全都朝向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她忽的坐了起来，“这片林子不就是发现凯撒的那片林子吗？又有美呐星的人来了？不对，凯撒说过他是最后一个人类了，难道是真正的美呐星人来了？”
又看了几条相关报道，发现新闻所说的不明身份人就是凯撒。
“凯撒来了四天了，他们直到现在才播报这条新闻，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证据。”杨琳托着下巴冥思，“难道是那个血迹？凯撒的血和地球人不一样？怎么办？凯撒那样子很容易被认出来，一旦被抓住，把我们的计划招出来就一切都完了。”
她匆忙换了身衣服，上楼顶登上自己的无人驾驶直升机，盘旋在城区每条街道上。
这是307城区唯一一架直升机，每次起飞，都会有人驻足仰望，眼神充满羡慕，也充满嫉妒，伴随着各种言语直到直升机飞出视线。
杨琳自然也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评价，非必要她不会动用直升机。
路面上的行人并不密集，低飞的直升机能看清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这些脸中却寻不见凯撒。
“他出城了？城里他无处容身，很可能去了城外。”
杨琳调整航向，直向北城门飞去。北城外就是唐杰死亡的地方，也是凯撒最熟悉的地方。
直升机飞近城墙时，城墙上的守卫用大喇叭喊道:“请立刻返回！任何人禁止出入！”
杨琳开启直升机上的广播，回复道:“我有很要紧的事！我是杨琳！有权不受封锁限制。”
守卫喊道:“我们知道你是谁。城里只有你一架直升机！按照规定，你没有了摄影师，你就不再有特权，除非你有新的摄影师。否则禁止进出！”
“现在有神秘人出现！我是为了城里居民安全，寻找神秘人的！你们不想早点找到神秘人吗？”
守卫犹豫。
杨琳趁机加速飞了出去。
三
茂盛的枝叶把林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在直升机上除了树冠，什么也看不清。
她又飞到了那片倒塌的林子上空，那些倒下的树很多枝叶已经发黄枯萎，还有一些连根拔起的树并没有死掉，仅靠几根未断的树根维持着坚强的生命。
“凯撒——你在哪？别躲着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凯撒——”
没人回答，这里本就空无一人。
直升机在空中搜索了一圈，直向东北方飞去，那是鲍尔的地盘。
为了不被城区的人发现，直升机几乎贴着树冠。
这是杨琳第一次驾驶直升机来这里，异种族人从来没有这么近看到过直升机，有很多人甚至从未见到过这能飞上天的东西。看到直升机停在空中，都好奇又兴奋。
杨琳顺着绳索滑落地面，鲍尔拉着她避开人群。
“女儿，你怎么这么就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爹，凯撒不见了！”
“不见了？”
杨琳简单把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他不肯加入我们，现在又不见了，我担心他一旦被抓住，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我们就完了。”
鲍尔沉思良久，说道:“他想用自己的办法拯救人类，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想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万一呢？我们要做好打算。”
“他既然被认为是精神病，一个有精神病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当真？”
“白老伯。他就相信精神病人不会骗人。”
“他说的这句话就有问题。他认为精神病不会骗人，他又为什么说凯撒是精神病？既然认定了凯撒是精神病，那么就认定了凯撒已经在胡言乱语了，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说精神病不会骗人？”
杨琳如梦方醒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白老伯既然不相信凯撒的身份，认为精神病人才能说出那些话，又为什么会相信他没杀人呢？自相矛盾啊。”
“所以，这个白老伯一定有问题。”
“那会不会是他把凯撒藏起来了？”
“有可能。”
“那我去找他。”
“你不能去。”
“爹的意思是……”
“你立刻回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有安排。”
杨琳不再多问，转身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一连串碰撞声。
“啊！”杨琳失声惊叫。
原来是两个顽皮孩子爬上了飞机，一顿胡乱操作，飞机撞上了树冠，瞬间解体。
鲍尔两眼冒出了火，一句话没说，几步就到了现场。
现场一片狼藉，直升机里的两个孩子血肉模糊趴在残骸中。围观的人群也都受了惊吓，躲得远远得看着。
“这两个是谁的孩子？”鲍尔声音阴冷。
阴冷的声音让每个人的血液都冷了起来，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鲍尔的声音更冷了:“这是谁的孩子？要让我亲自去查吗？”
人群中冲出一对男女，跪在地上祈求道:“首领，是我们的孩子。请饶恕我们吧。孩子已经付出了生命，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孩子了。”
鲍尔根本没有去看他们，抬头望着直升机原本悬停的位置，说道:“那是我们进出城的唯一工具，现在毁了，你们说怎么办？”
两人努力想，却也想不出办法，想不出就无法回答。
杨琳在旁边求情:“怪我，我不该来的。他们孩子没了，也算惩罚了，就饶了他们吧。”
“好！只要他们能找到凯撒，我就饶了他们两个。”
他们这些异种族的人相貌都很奇特，进城就等于送死，杨琳明白鲍尔并不是真要饶了他们。
“爹，你让他们去城里找凯撒？他们这样子怎么进城？”
鲍尔这才看向两人，“你们有没有办法进城？能不能找到凯撒？”
两个人唯有点头，“我们一定找到凯撒！”
鲍尔看向杨琳，“听到了吗？他们说能。”
杨琳同情地对两人说道:“快去吧。去白老伯那里。810号。”
两人站起来朝着林子外狂奔。
杨琳告别了鲍尔，朝着北门急跑。她要在那两人到达城门前拦住他们，因为她知道那两个人如果靠近城门，立刻就会被打死。
四
跑到林子边上，发现那两个人就在那站着，好像也在等着她。
“还好，还好。”杨琳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不要进城，还是赶快逃到其他地方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眼露凶光，女人恶狠狠道:“是要逃，你以为我们会进城送死？找什么凯撒？你爹杀了唐杰就是要凯撒被抓，让他尝尝被冤枉的滋味，让他体会人心险恶。”
杨琳粉红的脸变得苍白，摇着脑袋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你说什么？唐杰是我爹杀死的？”
男的接过话说道:“这是秘密，我们告诉你，是想让你死的明白。让你知道你爹才是最险恶的人！”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杨琳看到了两人眼中的杀气和愤怒，吓得开始往后倒退。
女人道:“如果不是你，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死！”
“是我刚才救了你们，如果不是我，你们已经被我爹处死了！”
“那是老天有眼，给我们报仇机会！”
男人道:“别说那么多了。先杀了她！晚上回去找他爹！”
杨琳转身朝着林子深处就逃，两人在后紧追不放。
这里距离城墙还有一公里左右，距离禁区有两公里。两人堵在去城区的方向，而且速度比杨琳快很多。
杨琳从小跟着异种族的小孩一起接受过生存技能的训练，虽然比不上这两人，也比普通人要快得多。穿梭在林子里，依靠树木和地形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两人想抓她，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两人追了一阵，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再追下去，恐怕就追进禁区了。
杨琳突然听不到背后追赶的声音，回头看去，不见了那两个人。爬上树观察，也没有发现踪迹。但是她知道，他们肯定埋伏在草丛里，或者回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