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很合理！
周一，罪恶的上午。
藤田小姐热情地挥手：“早上好啊，渡边君。”
渡边于是礼貌地回应：“早上好，藤田小姐。”
普普通通的早晨。
平平无奇的日常。
在懒散闲适的工作节奏中，渡边做出一批甜品，然后捏出几块放到盘子里，递给在一旁已经殷切等待许久的藤田店长。
幸福的藤田小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渡边面无表情地收下了这种夸赞，然后把另一块盛满甜品的碟子递给了真由子。
圣经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好。
把一切分的清清楚楚，让老板的归老板，同事的归同事。
不要误会，渡边并不是狗腿子。
他并没有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习惯。
只是如果他不这样做，也许下个月、甚至可能仅仅只是几周过后，丝毫不知道节制为何物的藤田小姐就要遭受到来自体重秤的精神暴击了。
幸福也是有重量的！
哎，他真的为这个店付出了太多！
渡边这样感慨着，摸鱼的行为立刻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又过去“隔壁”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呵！”渡边轻缀一口苦涩的黑咖啡，思绪胡乱跳动，一开始还在思考中午要去哪里吃，下一秒就忽然想起昨天在海边听到的悠扬小号……
是的，昨天他莫名想要看一看海浪、听一下汹涌的海潮声，于是就坐上电车去了海边。
只是，二十四小时之前的海浪声，渡边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昨日在海边听到的，那仿佛来自天空之上的小号。
客观来讲，作为一名门外汉，渡边对于乐器的欣赏能力近乎等于零，属于只能在索然无味和大呼牛逼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横跳的普通人士。
但是昨天听到的小号却不一样。
朦胧灰暗的天穹之下，海浪永不止息地冲击着黑色的礁石，在沙滩上留下一条暗与明泾渭分明的界线。
在那被海浪浸湿的沙滩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不远处余下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乐器盒。
那个女人笔直地站着、吹奏着，朝着那晦暗的边际，仿佛要把自己的声音送到那天空与海洋两种暗色交汇的天际线去。
渡边从那悠扬的小号声中，第一次感受到除了索然无味和大呼厉害两种极端之外的第三种感觉——飘扬感。
是的，飘扬感！
“真想再听一次啊。”
渡边在心中感叹一声，默默回味着那种感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渡边的周一应该在愉快的摸鱼中度过。
可惜，生活总是充满了惊喜。
忽然，一位年轻靓丽的女性风风火火闯进来，从门口径直冲到了渡边面前。
竹内音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也许是早上匆匆出来没有吃饭的原因。
渡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可能是碰到了某位整天想找他拍小视频的坏女人的原因。
竹内音羽站在台前，看着渡边，神情严肃，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就在渡边想着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个女人打发走的时候，她忽然鞠躬道歉：“非常对不起，因为我的视频，让你们店遭受了大量的诋毁和谩骂，这是我的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
渡边面无表情：“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走了！”
“不，我不能走！”竹内音羽用力摇头：“那群人骂我买播放量、喷你们店哗众取丑……这些都算了。但是他们竟然侮辱我的美食品位！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敢说我是收了你们的黑钱来炒作的！”
【喂喂喂！！！】
【什么叫喷我们店哗众取丑就算了？】
【你就是这样来道歉的？】
渡边眼神怪异地看着这个家伙。
竹内音羽越想越气，愤怒地骂道：“我竹内什么事都干过，蹭热度、买粉、恰烂钱！但我从来没收过店家的黑钱！我收的每一分钱都坦坦荡荡光明正大！我出的每一期美食视频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们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渡边已经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了，他开口说道：“竹内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我们还在营业中，请你不要打扰其他顾客的用餐！”
竹内音羽抬起头，眼神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渡边立刻从心地后退一步。
他那天没有对佐仓说谎，事实上，别说是平平无奇的普通男性了，他甚至觉得他连眼前这个美丽娇弱的女人都打不过。
但是渡边现在并不感到害怕。
是的，他并不害怕！
这里可是他的主场！！！
因为只要竹内音羽敢动手，渡边相信，看在早上那份甜品的份上，他那些善良的同事们一定会热心地冲过来抓住这个脑子也许不太正常的Youtub，用绳子把她紧紧捆起来，然后移送警视厅请她品尝美味的猪排饭。
因此，渡边的这一步后退，并不是恐惧的后退，而是充满了仁爱的后退。
【女人，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是的，渡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女人的大好前途着想。
他的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中藏着郑重的警告，试图用严肃的眼神让这个女人幡然醒悟。
竹内音羽愤怒地吸气，然后又愤怒地呼气。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渡边的警告。
但终归是没有冲动地选择动手。
最后她用极力控制住的颤抖声音，含怒点了一份甜品：“一份芭菲，谢谢！”
【点餐就点餐，何必这么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女人，你真是太暴躁了。】
渡边无语了，赶紧三下五除二给竹内音羽弄好，让她去用餐区吃。
竹内音羽怒气冲冲地坐下，一边用勺子吃着芭菲，一边碎碎念：“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隐约中，似乎能听到竹内女士痛骂日本网民没有独立思考能力、极度缺乏质疑精神、都是一群只会跟风随大流的应声虫！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个麻烦的女人，渡边伸手招呼真由子过来，好奇地询问道：“真由子，现在网上对我们店的言论很不好吗？”
真由子顿时流露出非常微妙的表情：“是的。”
渡边继续问道：“有多不好呢？”
真由子严肃地答道：“非常不好！”
渡边见状，于是也严肃地回应：“好的，我明白了。”
下一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渡边正大光明得掏出了手机开始摸……不对，这不是摸鱼，这是为了把“奈良家”从即将破产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渡边颇感责任重大，面色凝重地打开网页。
他倒要看看，事态到底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作为一名网络冲浪达人，渡边熟练掌握了一百种以上搜检索信息的基本办法。
他仅仅只是在各个头部信息分销渠道稍微逛了几圈，很快便了解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最新的进展。
首先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也就是著名的youtub竹内女士，她发布谜语人视频的罪恶举动，直接让“奈良家”从一家默默无闻的甜品店，一炮而红成为推特当红炸子鸡。
好在这个“危急存亡”的重要时刻，“奈良家”一波限流涨价的神操作，直接扭转了风向标，让自己从宝藏店铺直接反转成为黑心黑肺烂心肠的恶毒店家，立刻变得人人喊打。
可以说，托某位诸葛卧龙的福，现在“奈良家”在互联网的名声已经完全可以被归入“下流”的那一档了。
真由子看见渡边沉思的样子，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渡边抬头反问：“什么怎么样？”
真由子下意识瞅了眼他的手机屏幕，但是很快就把视线移开，面色中带着一丝焦急：“我是说现在的情况啊！情况很糟糕对吧？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渡边茫然地看着她：“糟糕吗？”
“……不糟糕吗？”
“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糟糕的样子啊。”
“……这……好吧。”
真由子下意识看向远处的店长，可惜现在藤田小姐吃饱喝足，正在闲适悠哉地摇着弯椅子，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急。
藤田小姐那副安然自在的样子，跟渡边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到店内两位重量级人物好像丝毫没有被网上的言论影响到，真由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她想多了？】
【现在情况一点也不糟糕？】
【但是明明大家都在骂我们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真由子脑袋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牵强的解释。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呢！】
【互联网上的东西都是虚拟的！所以“奈良家”在网上被大家狂喷也不用在意？】
但是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真由子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有些茫然。
竹内女士终于吃完，擦擦嘴，掏出化妆镜补了下口红，再度走到渡边面前。
别误会，她并不是想要勾引渡边。
只是作为一名专业Youtub，竹内小姐吃完东西补口红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而她走到渡边面前的原因也很简单——刚刚那个芭菲，她已经吃完了。
不用多说！
芭菲很好吃！
非常好吃！
所以！
她想再吃一点！
“你好，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竹内女士眼神中绽放着神采，对着柜子内做好的美味甜品垂涎欲滴。
但是下一秒，渡边却冷漠地拒绝了她：“不好意思，竹内小姐，你本次预约的额度已经用完了。”
“什么？预约额度？那是什么？”竹内女士当场愣住，有种心肺骤停的窒息感。
“你预约的甜品份额是“一份”。”
渡边一丝不苟地提醒道：“而你刚刚已经点了一份芭菲，所以你的额度已经用完了！”
竹内立刻想起自己在预约的时候，确实是手贱点了最小份额的按钮。
但是那个时候的她，怎么能够替现在的自己做决定呢？
她当时能够想象到这里的芭菲有多么好吃吗？
不能！
那她当初做出的选择能算数吗？
不能！
竹内立刻辩解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当时点错了，其实我是想预约四份甜品的。”
可惜渡边是个冷酷的男人，声音中全是冰渣子，连一丝温暖人心的热度都感受不到：“那烦请你下次预约的时候，记得预约四份吧。”
竹内是个聪明人，听出了这句话里面让她快滚的潜台词，顿时震惊了：“等等，你们点难道没有临时加餐的选项吗？”
渡边冷漠地摇头：“没有！”
竹内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你觉得这合理吗？”
渡边点头：“我觉得很合理！”
【开玩笑，要是每个顾客都能临时加点甜品，那他还怎么愉快地摸鱼？】
渡边不仅觉得很合理，甚至这个规定本身就是他提出来的——当然，在藤田小姐的鼎力支持下，大家都看起来没有意见的样子。
面对渡边这种恨不得拿个扫把赶人走的恶劣态度，竹内终于生气了，拍着吧台桌子怒斥道：“你们太过分了！本来看那些人胡乱黑你们店，我还想拍个视频给你们解释一下的，结果你们就是这种服务态度！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真由子忧心忡忡地在旁边走来走去。
她真的很想上去替渡边解围，但是又害怕刺激到竹内音羽。
毕竟这个女人既阴险又狡猾，很可能会趁机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
所以真由子只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一边服务其它正常的客人们，一边时刻准备上去帮渡边拉偏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