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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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医馆毒杀案(一)

“关南这片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了。”

程苏寐取出一把似花蕊尖尖的嫩黄色油纸伞,在门口撑开,伞面上绘着两条互相嬉戏的金鱼。和她今日的衣裙花色倒是相得益彰。

江平枫见她左手挎着一个竹篮子,似要出门的架势。“程姑娘要上街买东西?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程苏寐微微抿嘴一笑,无奈的瞟了他一眼,好像是在笑他不懂关南的气候。

“这雨接连不断下了好几天了,不会停的。这几天市集的梅子最好,再不去要被人把新鲜的都给挑光了。”

他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见她纤挑的背景与黄伞一同潜入雨幕里。天街小雨润如酥,他突然想起这句诗来。

江平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坐到店门口,清了清脑内的杂绪。

趁着衙门公休的时间,他到三年前发生惨案的破庙去查探了一番。那件破庙正处在黛岩山的山脚,黛岩山的山贼寨子就位于山头,当时被严刑拷打后发配边疆的正是这一伙山贼,整座山都被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那三十万两税银。破庙里甚至还残存着三年前的乌黑色血印,斑驳的漆柱上、凹凸不平的石砖地上,虽然尸体早已敛馆安葬,仍可想象出当时血流成河的场景。

有一处疑点让他觉得奇怪。

负责运送的捕快全是清水镇和邻镇人士,应当对附近地形烂熟于心。既然知道黛岩山是山贼的地盘,为何还要选在这样一个易被埋伏之地落脚休息?

真的是单纯的失误吗……

他正想得入神时,突然被一声小小的惊呼把思绪打断了。

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一身朴素的粗蓝布衣裙,下巴尖翘、眉眼疏淡,是典型的关南女子长相。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纤细玲珑的腕骨,手上提着一个和程苏寐带出门的一模一样的竹篮子。

女子有些慌张的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您是江捕头吧?我,我以为现在店里没人,所以才吓了一跳,真是失礼。”

江平枫恍然大悟,猜想她大概就是那位做得一手好下酒菜的兰君儿姑娘。他住在这已有七日,今天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今日衙门公休,我便没有出门。吓到你了罢?”

兰君儿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她提着菜蓝子往后院走,这时江平枫才发现她走路时左脚似乎有轻微不便,走路速度也比别人慢一些。

“兰姑娘,你的脚不要紧吧?”

“不要紧,这是旧伤了。”

江平枫正想起身替她提篮子,却看到程苏寐紧皱着眉,一脸不安的匆匆走进店里,收起的黄伞也随意扔在墙角,留下一地水渍。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把空荡荡的竹篮子放到桌上,神情凝重的看着他。“我刚走到市集,听说回灵医馆死了人,正闹得凶呢,便先赶回来告诉你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平枫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他快步回屋取了令牌和佩剑,将正在井边洗衣裳的程苏竹一起拉上,二人匆匆往回灵医馆赶去。

果然如程苏寐所说,回灵医馆前正闹得不可开交。一张草席铺在医馆门前,上面盖着一床白布,白布下显然是个人形。一个身穿丧服的矮个老头正趴在草席上痛哭,程苏竹一眼便认出来,他便是老六牛肉包子铺的掌柜,在家中排行第六,所以别号袁老六。

而回灵医馆的马大夫正坐在医馆的门槛前,眼见正是刚吵过架的状态,一张皱纹横纵的老脸憋得通红,下巴上的胡子气得随嘴角不停抖动。平日在医馆里煎药的学徒小四正蹲在一旁拍着他的心口替他顺气。

江平枫给他们看了一眼令牌,首先问了在场看上去唯一一个冷静些的人,小四。

“说说怎么回事。”

“今早咱们刚一开门,这袁老头就带着这么具尸体到门口来闹,又哭又喊的,非说是从咱们医馆抓出的药吃死了他媳妇儿,要咱们赔银子。”

马大夫激动的插进话来。“我行医二十载,开的药从没出过问题,乡里乡亲都可以替我作证。分明是他媳妇儿自己染病暴毙了,才来诬赖我,想敲诈银子!”

“你胡说!我媳妇儿身体一直好得很,就是前日从你医馆抓了一副平安药,昨晚煎药喝下之后,半夜就突然不行了。”说到这里,袁老六又掩面痛哭起来。“定是你们抓错了药,才毒死了她!”

“先把尸体带回衙门,让仵作确定下死因。”

“你们是不是要用刀子剖开我媳妇儿的身体?”袁老六趴在尸首上,极力护着她。“不行不行,就算她死了我也不能让她受这份罪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

江平枫扼住他的手腕,缓缓从尸体上挪开,力度不大却让人不容拒绝。“不过衙门正在办差,你多担待。”

袁老六呆呆看了他两秒钟,终于泄了力,疲惫的坐在一旁,眼见着从衙门赶来的小吏把尸首给抬走了。

“待会儿你们都得到衙门一趟,要逐一问话。”

程苏竹悄悄观察着江平枫的神色,心中的敬佩又添了一层。不怒自威,这份压迫感像无形的枷锁一样,让人不敢轻易在他眼皮底下造次。

“苏竹。”

“苏竹。”

江平枫连续唤了他两声才把他从神游中拉回来。

“你立刻到袁老六家中,无论是药碗还是药罐,统统都要带回来。”

他瞬时挺直了身板,正义凛然的回应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