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四十三（三）
萧榕为首的医疗队听话，有人即使心里再多不满再多不解也不会发作，他们相信院长不会害他们。
跟着萧榕混过的老医生理解萧榕的做法，去过比这更加恶劣更加排外的地区，这里算什么，那时虽然年轻过、气盛过，可也没有这么不识抬举、没有眼色。
此行有太多不听话的，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院长不是心善的，与其说不心善，倒不如说让她在意的太少了，刺激她产生情感波动的太少了。
好在医疗队里的听话，不枉院长来之前做了小培训，再三强调，‘不要自以为是’‘想不明白没关系，一定要听话’
以前考核严格，不少老医生参与进无国界医生队伍，深知每一个国家有自己的文化，每一个地区更是有着独特的传统，对于外来人大多是排斥，很少乐于接受来自外界冲击。
萧榕是精神科大夫，排除器质性疾病是基本功，她老师认为精神科医生不能够时时刻刻依赖其他医生来排除器质性、躯体性疾病，被扔去很多地方锻炼基本功，虽然没有其他科相应证书，但本事不亚于拥有证书的大夫。
发热，高烧不退，很多人同一状况，传染病在灾后十分常见，但萧榕把这一选项排除掉。
他们这种状况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是这几个人，接触他们的人没有问题，不排除还没有显现出症状这一选项。
村长如影随形，深怕萧榕动什么手脚。
其他医生那里同样如此，有村民看着。
嗯？
萧榕皱起眉，脉搏强劲有力，一个病人身上有这样的脉搏不太对，她怀疑自己感知错误，再次搭上病人桡动脉。
村长见这个女医生拿一块帕子搭在男子手腕，眉头不像之前舒展，在此村民身边停留时间有点长，让村长心里有些慌，难不成真是神明发怒，村民受到惩罚？
无病无灾这么多年，怎么就遇到这等大祸。
村长隐晦看了萧榕一眼，眼里有着决绝，心里有了成算。
萧榕仔细小心谨慎反复确认，一步错步步错，此时此地万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几天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胆敢躺在病人席里，不知该说他大胆好还是他运气好。
“两天。”
另一只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攥着，不过他也没有说谎，的确是两天。
萧榕不打算多管闲事，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会躺在病人区，她不会好奇，也不会拆穿，“中间有什么不舒服？”
转过头同村长道，“大人小孩不要轻易接触有症状的人，目前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有些疾病是人传人，有些疾病是由动物传人。”
村长听懂了，周围竖起耳朵听的人也懂了，虽然他们不信外边来的医生，但哪怕是一点风险他们都要规避。
得管管自家孩子老婆，不能在这个危险时候瞎动。
有人不信，说的都是什么呀，动物传人，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样的事，一听就是在胡罗罗，其中一个老大爷直接把抽烟的烟嘴在石头边沿一敲，脑袋撇到一旁，嘴里叨叨：“这女娃净会胡言乱语。”
萧榕怎会听不见，不过是不在意，因为明白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正常，排斥外人的村落封闭太久，跟不上时代潮流，轻易不会接受外来新知识。
她不是救世主，不是热心肠，不是万能大神，不是神医，不信她也不强求人家信，叮嘱过传达过，责任尽过，对她萧榕而言，够了。
被萧榕摸脉的小伙子认真回答萧榕问过的问题，“没什么不舒服，在这里同我往常没什么区别。”
“你往常什么样？”
面黄肌瘦？这男孩完全与其相反，脸色红润，现在顶多算是提不起精神，皮肤紧实，运动肯定没少过，皮猴子一个。
“吃好喝好睡好啊。”
男孩有些疑问，能有什么样，不都一个样。
“问题不大，继续保持，和同伴玩游戏要适可而止。”
没头没脑的话，男孩听懂了，是得找个理由离开，人传人万一是真的呢，趁现在没事，不能继续待了。
萧榕继续查看其他病人，揪出来另外两个无病呻吟的家伙。
命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什么时候可以随意拿来冒险了？
传染病大概率不是，三个家伙安人无恙是最好的证明，只不过不能说。
肺炎、肠道疾病为主，个别其他疾病。
“老爷子，这里空气不好，您抽得肯定不得劲，外边比这里好多了。”
老爷子没动，眼皮子不抬一下，“咋地？我还不能抽烟了？”
离得他近的那人喉咙不知道滚动了多少圈，硬是把咳嗽的咳意压抑，“他是您儿子吧？很孝顺吧，想咳嗽却愣是没有咳，忍了好久应该就是为了让您抽烟抽得痛快吧。”
话没有多说，萧榕提醒过了，老爷子怎么做是他自个的事，儿子硬是忍着也不吭声，人家家里的事她不想多插手。
“萧医生，他抽烟也会影响其他肺炎病人，为什么不强制让他出去抽呢？”
她很欣慰培训没白费心力，“他们本地的有一个人建议老爷子出去抽吗？我们可是不被信任的外人。”
“如果我是一个与你互不相干的陌生人，突然对你说，你深爱的男朋友脚踏两条船，你信我吗？”
不信。
第一次跟着去偏僻村落义诊的时候，萧榕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师傅，为什么不直接建议他不抽烟，而是把人支走啊？”
“因为不信啊。”
当初义诊，如果没有当地政府支持，义诊当时可能病人为零。
那时她有偷偷背着师傅去见那个病人，“你不要抽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对你家人也不好。”
“小女娃，抽烟有什么坏处，不懂不要瞎说，你要不要尝尝烟的味道，味道很好的。”
后来她有试过烟的味道，呛，味道一点都不好。
师傅叮嘱的注意事项被当作玩笑，没有一个相信，但还是会叮嘱。
这一次离开满是病人的屋子之前，她也提了自己和师傅一样的口头禅，反应如出一辙，“哈哈哈，女娃子，抽烟能有什么不好，不就是生了个病，以前我也抽，他们也活得好好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好像他们这些医生有些大题小做，大惊小怪，没有见过世面。
强制让老爷子出去，怎么个强制法？
强制的语气？
他们一行人算什么，在人家眼里没什么分量，强制语气有什么用，激怒吗？本就不待见外来人，不就是激怒吗？
强制行为？
他们一行人有几个抗打的，不被反过来揍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