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刑部尚书郎白曦月 溪城县丞柳玉香
相府——
江亭鹭今日的脸色比前几日要红润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罢了,最多只能靠坐着床头,说几句话便开始气喘吁吁。
风霁月让霜临好好照顾他,忽然想起似乎已经遗忘了很久的裳琼,她随口一问楚岚,楚岚闻言微笑道:“主子不必担心,他从未当过贴身奴仆,我近日在细心教导他。”
从知道风霁月曾经的一切秘密后,楚岚就不再叫她大人,而是主子。
大人远远没有主子二字羁绊来得深。
“原来如此。”
风霁月点点头。
她倒不是在担心没有贴身奴仆不方便,裳琼若是贴身伺候了,她反倒不自然。
那日是无谓贴身奴仆是谁,但今日风霁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裳琼与霜临始终是不一样的。
毕竟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
虽然现在多数大户人家都是由男子当贴身丫鬟,为女主人消遣“快活”,但风霁月还是觉得怪怪的,仿佛她对男子有种淡淡的排斥,过于贴身就会不自然,甚至厌恶。
至于江亭鹭,她似乎并未将他当作一位正常的男子……而是,利用的物品……
利用的物品。
风霁月的想法戛然而止,她紧紧抿唇,暗道自己实在是过分。
不该如此侮辱人。
她和江亭鹭应当算得上一句,互相利用。
只是他的利用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既然裳琼的贴身伺候会让她心生排斥,不如提前告诉他,让楚岚不必费心教导了。
“楚岚,你不必教导他了。”
闻言,楚岚下意识皱起眉头。
“主子不是已经打算信任他了吗?为何……”顿了顿,楚岚迟疑道,“莫非裳琼身上还有疑点?”
风霁月轻轻摇头。
“那倒不是,只是我不习惯男子伺候罢了。”
楚岚的眉头这才舒缓开来,她莞尔:“既然是这样,那奴婢就放心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原本于她而言,江亭鹭是敌,裳琼也是敌。
只不过三月之后,主子就会迎娶江亭鹭,到时候江亭鹭就是相府的主君,不仅是她楚岚的敌人,也是裳琼所排斥的敌人。
既然两人战线统一,那么她自然不愿看到亦友的裳琼受到主子的猜忌和厌恶,她要裳琼长久地留在相府,见到江亭鹭便日夜煎熬,心生怨恨和嫉妒,随后……替她出手。
楚岚的思虑止住。
“还有。”风霁月抿了抿唇,直视着楚岚的眼神微黯,“小三……已经死了。”
闻言,楚岚静默着点头。
看着她略微失神的模样,楚岚眸子闪了闪,在心底不禁轻叹。
旁人都道丞相冷漠无情,待人处事风轻云淡,像是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她原先也是如此想的,可在慢慢了解的过程里,她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主子的柔情,绝非是浮在表面,而是深藏着不露,平日里举手投足间的温柔,有时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所以便时常自诩冷酷。
有的官员骂她清傲冷漠,骂得久了,她心底就以为自己是这样一种人。
她待外人冷酷无情,不假。
可对自己人,她向来是重情重义。
只是……太过理智。
罚舟临跪断崖,设计让小三提前而亡……
她的柔情,在理智面前止步。
“小三,她是溪城人。”风霁月语气一顿,她慢慢攥紧手,“楚岚,我要你去查溪城以往曾任的知县以及县丞。”
“我不能让她白死。”
楚岚领命退下。
在成为暗庭据点主管,也就是所谓的堂主以后,她搜查消息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毕竟暗庭这张情报网包揽了整个凰朝,甚至还有邻国周边小道消息。
不过半日,楚岚便将所查到的资料整理成册,抬脚走进了书房。
“主子,这便是历年来溪城曾任命的县丞和知县名单。”
风霁月彼时正提笔写信,闻言,她利落地搁下笔,接过楚岚递来的名册。
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年份所对应的官员。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里,谁会是我要找的人?
暗暗比对了一番小三的年龄,风霁月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白曦月”这个名字上。
白曦月名字旁,还有一位县丞的名字,柳玉香。
指尖轻触,她冷笑着轻轻摸挲。
“给我查这两人。”
待楚岚离开后,风霁月提笔简明扼要地写了一段话,就伸手捉出了白鸽,将纸条系紧,随即放飞。
纸条上的内容很短,无非便是一句:
三个月后我会娶亲。
一盏茶的功夫,楚岚重新回到书房,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眉头一直轻皱着。
“怎么了?”
“主子,我已经查到了。柳玉香在三年前就被毒死在家中,因为官职小,所以并未掀起什么水花,据我搜查的消息来看,此人之死与白曦月脱不了关系。”
“而白曦月则在三年前就已经从溪城离开,被调到了芸京,她身份……似乎特殊。”
待下属竟如此狠辣。
难怪能从边远的溪城升职到繁华富饶的芸京。
只是,身份特殊?
这是怎么个特殊法?
风霁月抬眼望向楚岚,墨黑的眸子微凝,似在询问。
楚岚眉头皱得更深。
“她……是白琉曳的远房堂姐。”
闻言,风霁月脸色微沉。
没想到这白曦月,竟是白琉曳的远房表亲……
可那又如何?
既是远房表亲,于白琉曳而言自然情分淡薄。
若是杀了……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白曦月既已右迁至芸京,不知在京都担任何种官职?”
楚岚有些难以启齿:“白曦月被白琉曳一手提携而上,如今担任左尚书郎。”
左尚书郎?
金岩萝是刑部尚书郎,准确来说是右尚书郎,一位尚书会有两位尚书郎在身侧辅佐,三年后左右尚书郎会进行一次选拔,成为真正的侍郎。
如此说的话,白曦月与金岩萝在身份上是不相上下的。
看来白曦月很被白琉曳看重啊……倒是跟想象的不一样。
风霁月手指捏紧,静了半晌才开口说道:“白曦月在刑部担任要职,为何我之前从未得到过任何消息?”
自始至终,她都让暗卫一直偷偷盯着白琉曳的动作。
可为何白曦月被提拔为尚书郎的事她一直都不曾知晓?
难道是暗庭疏漏了?
不对,即便是暗庭疏漏了这条重要的消息,在朝廷里她也应该能有所听闻,尚书郎的职位虽在朝廷官员里显得低微得多,但风声不存在没有,除非……被瞒的很好。
官员隐瞒加之白曦月常年在外行政才会让风霁月毫无察觉。
于是,风霁月又问了一句:“白曦月很少上早朝吧?”
楚岚沉吟,点点头:“她常年奔波各地,不常驻芸京,早朝许是很少去。”
果真如此。
风霁月哂笑出声:“众位官员为护她白琉曳的一位下臣,对我竟隐瞒至此……真该说她善于玩弄人心呢?还是该笑我自己被官员们厌恶和不喜呢?”
这与联合排外对峙有什么区别?
她风霁月,竟如此不得人心吗?
话语里的自嘲意味让楚岚都不由得感到心酸。
“主子……可能是白琉曳软硬兼施才使得官员们助她的吧?”
她知道楚岚是在安慰她。
风霁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被众位官员又恨又怕也是意料之中。只不过还是需要时间来习惯罢了。
她手指慢慢松开,轻吐了一口气。才话锋一转:“白曦月现居何处?”
“芸京城北白府。”
城北白府?
将军府也在城北,故她很少前去。
这真是给了她们韬光养晦的好机会啊!
她眸光一冷,淡然出声:“舟临可在?”
身后一阵轻巧的落地声,是舟临翻小窗而入。
“属下在。”
舟临半跪,佩剑上环绕的银色小蛇冷光微闪,映衬他的星眸乍亮。
“城北白府白曦月,八月十五,毙。”
窗外的珑城金菊开得正茂,花瓣闪着金光,迎着冷风摇曳生姿。
今日,正是八月十五,赏菊的好时候。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