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敌or友
次日——
风无妄亲自来看望了一番剩下的女孩们。
一一点名后，风嫣才知道留下的女孩一共只有五位。
不对啊……昨晚不是有六个的吗？
怎么少了一个？
风嫣下意识看向管家，却见管家一脸漠然地拨动着珠串，她憋住了想问的欲望。
风无妄扫了一眼大家，语气不咸不淡:“等会儿我会让管家送来五只西梧国种类的猫，下午将会挑选出将猫照顾的最差的人出局。”
“听明白了吗？”
女孩儿们点点头，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天呐，等会她们能见到来自西梧国的猫儿！
在凰朝，养猫的都是些达官贵族，像她们这样清贫的平常人家，很少见得到猫儿，更别说来自别国的珍贵猫了。
听着身旁人的议论，风嫣若有所思地垂眸，照顾好猫儿就是第二次选拔的内容吗？
她出生在珑城，与西梧国相邻。
倒是时常见得到西梧国种类的猫儿，它们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桐铃猫，大概是因为它们拥有浅灰色的短毛，猫叫声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
相处的这些日子风嫣也知道了所有女孩中只有她来自珑城，所以在照顾猫儿这一块她这算是优势。
一会儿后，管家送来了五只桐铃猫，女孩们人手一只。
桐铃猫都睁着一双澄澈如静湖的眼眸，好奇地用头蹭着女孩们，毛茸茸的耳朵手感很不错。
风嫣自然也得到了一只，体型比别的桐铃猫小一些，眼眸也是一样的澄澈，时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非常可爱。
她心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禁用手抚了抚桐铃猫柔软的毛，又挠了挠它的小脑袋，没过一会儿桐铃猫就发出舒适的呼噜声，惬意地眯着眼睛，靠在风嫣的怀里。
其他女孩没有过养猫的经验，尤其是风若，她出生在边远的渡川，那里的郡守都穷得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见得到肉，更别说贫苦的百姓了，所以猫儿在那里更不可能存在。
她怀揣着猫儿，眼底迸发出怜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桐铃猫的脑袋后，又将脸贴在了猫儿的脸庞上:“猫儿，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好喜欢！”
见到这一幕的风嫣忍俊不禁，看到其他女孩们在手忙脚乱地安抚变得暴躁的猫儿，默默地进了房间。
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如何照顾好猫儿的，今晚一共只能留下四个人，她必须……是其中一个。
……
到了下午，风无妄如约而至。
她让五个奴仆检查桐铃猫的状态，找出死气沉沉的那一只后，直接将猫连同女孩带出了府。
风若啧啧惋惜:“她回家了吧？”
风嫣回答道:“也许……是吧。”
女孩们原本以为今日的选拔过了，然而这事并没有结束。
风无妄的目光在四个女孩中来回巡视，最后留在了风若的身上。
“你，过来。”
风若身子一颤，抱紧了猫儿，目带怯懦地走了过去。
风无妄抬手示意，立马有四个奴仆端上了盖着红绫的檀木盘。
风若有些好奇地盯着檀木盘，心底不禁猜测这些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奖赏她把猫照顾得很好？
“自己选一个。”
风若没有察觉到风无妄语气里的冰冷，欲欲跃试地掀开了看起来遮掩着最大的物件的红绫。
紧接着，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一个陶瓷鱼纹的小水缸映入眼帘。
什么啊，一个水缸……
她原以为是个装满珠宝的木箱呢！
看到的结果大失所望，她失望地瘪嘴。
“运气不错。”看到水缸，风无妄语气瞬间怪异下去，弄得人莫名其妙。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风无妄明令禁止女孩们在选拔期间称呼她为娘亲，尽管刚买来时她都温柔地说道“以后你得叫我娘亲了”。
到了府后，她就宛若换了一个人，只要听到女孩叫她娘亲就会脸色逐渐阴沉。
所以女孩们都叫她将军。
风无妄没有说话，反而是管家在一旁开了口，捏着阴阳怪气地腔调:“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这水缸就是这只猫的最终命运啊。”
“最终命运？”风若有些迷糊，反倒是身后的风嫣脸色微变。
最终命运，猫的最终命运怎么会是水缸呢？除非……除非这是猫最终的死亡之处！
这不就是变相地告诉风若，要让她手里的猫淹死在这水缸中吗？
风嫣的脑海中一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就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风无妄瞧着风若许久都没有动作，有些不耐烦地挥袖:“动手吧。”
风若闻言，这才意识到管家话语里的意思。
这是要让她……淹死这只猫？
可是……为什么要杀死这只猫呢？
在选拔中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桐铃猫明明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
她睁着眼，看向怀中的娇小可爱的桐铃猫，猫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接触到风若不忍的目光时，乖巧地叫唤了一声。
“喵呜～”
听到这样软萌的叫声，风若心底的怜惜被无限放大。
若不按照管家的话来做，最多不过是被赶出府去罢了，又不会死。它是只无辜的小猫，凭什么要因为这个选拔丢掉了命！她才不想昧着良心杀死这只可爱的桐铃猫呢！
想到这里，她鼓足勇气:“不，我不能杀死它！”
管家似乎为风若的大胆或愚蠢感到了讶异，眼睛简直瞪得像怀中的桐铃猫了。
第一次见到有人忤逆自己，风无妄嗓音一瞬间冷了下去:“不？”
风若胆子一大，语气也变得恶狠狠地，似乎在和这次选拔对抗:“是，我不会杀死它的！它也是只一条生命，不该死在这种残忍的选拔中。”
风无妄不禁被风若的天真逗笑，她接过管家手里的清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想杀？”
语毕，她随后嗓音放轻，话语却愈显残酷，“那就让管家亲自动手好了。”
管家闻言，立马冲上去想要从风若手中夺过桐铃猫，却被风若抱紧猫死死不放。
“我不给！”
管家脸色气得扭曲:“你这个蠢家伙！”
桐铃猫在你拉我扯中发出惨叫，风若担心猫儿受伤，抱紧的手臂松了几分，却没想，下一刻便被管家夺了过去！
风若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我的猫！”
说完她便伸手去拽管家的衣服，那衣服的材质极滑，是名贵的丝绸，风若的小手死命捏着才让管家的步伐趔趄了几下。
管家粗鲁地捏着猫的后颈，气愤地冲一旁的奴仆吼道:“傻站着干什么，快把她拉过去！”
奴仆们这才从这滑稽的戏里反应过来，上去拉扯着风若。
风若不过十岁的女孩，自然敌不过成年的男仆，不过几秒就被轻松地拉开了。
“我的猫！我的猫！”
声音尖利刺耳。
风嫣面露不忍，偷偷地扫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女孩子，想看看她们作何反应，意料之中的，女孩们惨白着脸，将猫紧紧拥在怀里，猫儿透不过气来挣扎着，但她俩闻所未闻，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管家见自己终于摆脱了张牙舞爪的风若，露出得意的笑容，提着猫正准备扔进水里时，眼睛一转，看向风若。
“小姑娘，瞧好了。”
语毕，他一把将猫压入水中。
“我的猫啊！呜呜呜呜呜……”
风若甩不开身后钳住双臂的手，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里，她的眼眶里忍不住流下晶莹的泪水，她一边抹泪，一边呜咽着:“我的猫，为什么要杀它……”
被压进水中的猫儿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几乎透不过气来，于是锐利的爪子拼命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抓挠管家的手，管家痛呼一声。
“你这小崽子！”
将猫儿提起来，猫被水呛着了，不断的咳嗽着，半眯着眼，已经快没了神采。
当看到它锋利的爪子嵌着自己的手时，管家眼底顿时一片狠辣，连猫压入水中的力气更加大了。
风若见状，哭嚎得也更大声了，整个后院只有她的哭声和猫儿扑腾时水溅落的声响。
风无妄至始至终脸色未变半分，冷漠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慢慢的，猫儿扑腾的速度慢了下去。
爪子伸起的弧度越来越小……
三、二、一……
风嫣心里默数着，猫儿如时没了气息。
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悲伤，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猫儿，暗想道:下一个，可能就到她的猫了吧……
风若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只有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里流出来。
管家扫了一眼她，吩咐奴仆将她和死猫都处理掉。
风若任凭奴仆将她拖拽出将军府，她怀里紧紧抱着冰冷的死猫尸体，眼睛红肿，发丝纷乱地贴着额头，涕泗横流，狼狈至极。
风嫣安抚地摸了摸猫儿的头，慢慢等待着管家的命令。
风无妄被风若，不，出了这府门，她大概就是杜若了。
她被杜若的哭声弄得有些疲惫，随意将手一挥，奴仆们纷纷打开红绫，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分别是，一把匕首，一根细绳，一个药瓶。
“应该不需要我再重申了吧？”
风无妄抬眼看了看泛起青灰的天，难得宽容:“你们自己选吧。”
其他两个小女孩抱着猫儿，面带犹豫，迟迟不肯动身。
唯独风嫣直直向前走去，利落地拿了药瓶。
风无妄见此，脸色稍缓，眼底藏着一抹赞赏。
风嫣拿了药瓶并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对风无妄道:“将军，我可以给猫做一顿鱼肉吃吗？药会下在里面的。”
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
先前的杜若态度放肆，如今的风嫣卑躬屈膝，两者对比，后者很让风无妄受用。
管家恼怒开口:“放肆，你……”简直无礼！
话音未落。
只见风无妄轻轻扬眉:“重情重义，当然可以。”
风嫣这才离开，转身的刹那，她轻扬唇角，若有似无，满是得逞。
两个女孩见风嫣丝毫没有犹豫，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但无奈，将军府非富即贵的身份令她们无法开口拒绝。
磨磨蹭蹭半天，她们才挪动脚步走向自己选择的物件。
猫儿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风嫣别过头去，紧紧抱着猫，害怕它受了惊吓逃开。
半晌过后，两只猫儿都没了气息。
一只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腿脚还在微微抽搐，另一只猫舌半伸，僵直的身体一动不动。
将军和一众奴仆离开了，连带管家。
风嫣被允许去了厨房，她离开后院时，偷偷看了眼猫尸被带走的方向，略一思索，途中会路过少主的东园，她可以乘着夜色渐浓，悄声前去。
但现下怕是不行，只能等做完鱼肉之后了，希望到时候猫的尸体还在。
到了厨房，她正好看到有剩余的鱼肉搁放在桌上，她仔细地嗅了嗅，发现没有异味，应该是无毒的。
她出生贫苦，哪里会做什么鱼肉，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如今眼前就摆着一盘，反正也会被倒掉，不如让猫儿吃个痛快。
四下察看了一番，没有奴仆在偷看后，她才将猫儿放到桌上，引诱它吃完鱼肉。
看着猫儿乖巧地吃鱼，风嫣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鱼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故意放这的，生死有命，就看你运气好不好了……”
一会儿猫吃饱了，回到了风嫣的怀里，澄澈的眼睛半眯着，像是要睡着了。
风嫣连忙焦急地低斥:“别睡！”
摇晃了两下猫儿，它才懒洋洋地睁开眼，无辜地看着她，不知道风嫣要做什么。
“喵呜～”
风嫣下意识捂住它的嘴，“乖乖，别叫。”
她离开厨房后，乘着夜色，路过东园时忍不住脚步加快，悄悄地来到将军府的后门。
后门被虚掩着，空无一人。
咦？怎么会没人把守？
风嫣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她连忙往一旁阴影退去。
这难道是谁故意在等自己自投罗网吗？
静待半天，也不见一人来，怀里的猫儿已经快睡着了，风嫣正准备硬着头皮出去时，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啊！”
风嫣脱口惊呼。
身后传来低哑的男声:“嘘——”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风嫣回头一看，黑暗里瞧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这大概是……少主？
风清昀将她拉近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要把猫放出去？”
分不清是敌是友，风嫣只好含糊地回答:“嗯……我带猫出来溜溜。”
风清昀轻笑一声，似乎带着嘲讽的意味，显然没相信风嫣的话。
“桐铃猫来自西梧国，是高贵的猫种，你有没有想过，将它放出府的后果？”
“什么后果？”
“绕是繁华的芸京，养桐铃猫的贵族也并不多，更别说平民了。听说……你来自珑城？”
风清昀话锋一转，只听风嫣“嗯”了一声后，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你应是比较了解桐铃猫的了。”
“桐铃猫对生活环境要求极高……珑城前些年还算繁荣，所以有不少别国的贵人抱着桐铃猫来珑城做生意，相信你也是聪慧的，所以必定能看出桐铃猫并不能适应普通猫儿的生活。”
风清昀说完，抬手摸了一把猫儿柔软的细毛。
“……水土不服可是比死还磨人。”
怀中的猫仿佛应和风清昀的话，乖巧地“喵呜”了一声。
“那……好吧。”
送不出府去，也不能让它死，风嫣简直没办法了。
正当她纠结思考的时候，风清昀猝不及防地从她手里提起猫儿到自己怀中。
“少主你！”怀里一空，风嫣忍不住低呼出声。
风清昀随意揉了揉猫儿的毛绒绒的脑袋，语气冷淡，透着些许嫌弃:“虽然爱掉毛，但这小畜生好在听话。”
“这只桐铃猫，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养了。”
闻言，风嫣眼前一亮，少主竟然愿意主动帮她？
养在将军府，是猫儿最好的选择不错。
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何缘故帮她，但这心意的确让风嫣有些感动。
“多谢少主！”
风清昀抚摸着桐铃猫的皮毛，毫不在意地一笑:“举手之劳罢了。你可以回去了，一切事情由我来向母亲解释。”
风嫣眼底如同盛满星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认真地朝着风清昀作揖:“少主有劳了，少主……你真是个好人。”
语毕，她放心地转身离开，倒是半分都不曾怀疑风清昀。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风清昀眸色一瞬间冰冷下去，他抱紧怀里的猫，清冷的嗓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你们都可以出来了。”
一阵细碎的声响过后，奴仆们从草丛间狼狈地走出来。
他们纷纷向风清昀作揖:“少主！”
“今日的事，任何人都不得告诉母亲。”风清昀垂着眸子看怀中的猫，掩住眼底的漠然，语气不咸不淡，“除非，你想死。”
奴仆们面面相觑，在将军和少主之间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