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寺
林晚和杏子有说有笑,东看西瞧,买了不少点心小食。忽到了一泥塑摊子前,只见摊前用木架子插着各色的泥塑,有十二生肖,鸟雀花卉,也有神话人物,戏曲扮相,都活灵活显的。
那摊子老板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见林晚二人前来,忙起身招呼:“两位客人看看都喜欢什么,若这上面没有告诉小老儿立马做了来。”
正说着杏子已拔了根飞燕衔泥来,笑向林晚道:“小姐你瞧,这跟我们昨晚看见的燕子多像。”林晚听了细看了看,笑说:“确实是。”
杏子见林晚也这样说,便道:“我们买这个吧,让春竹夏竹也瞧瞧。”林晚点了点头,向那摊主问了价付了钱。
杏子在一旁又瞧了瞧其他的,随口道:“京城就一点好,便是这繁华。”
那摊主点着银钱,听杏子这样说,便道:“两位姑娘是外地的吧。”
杏子忙抬头说:“你怎么知道?”
那摊主笑道:“两位姑娘口音一听就是外地人。”
林晚,杏子互看了一眼,都笑了笑。又见那摊主四处瞅了瞅,小声说:“两位是不知道几年前的京城那才称得上繁华,那好得有语难言啊,非得亲眼见过才知。只是这几年,那位”,说着用手指了指天,林晚和杏子明白过来是说“天子”,又听他道:“被身边的小人撺掇着寻仙问道去了,不大理政事了。那些小人又拉帮结派,不知从百姓身上捞了多少。就那钱家便是这几年因着那些小人越发地富贵了,钱家那小子成天斗鸡走马,山珍海味娇纵得没了边。”说着他脸上露出愤恨之色。
杏子忙说:“前几日我们也见着个叫钱昌瑞的当街打人。”林晚看了杏子一眼,又听那摊主道:“可不就是他,打人都是小事了”,叹了口气又说:“几月前那位又因误食丹药以致昏迷,听说倒是醒了可仍不理政事。如今主事那位却又是一心向佛,没个主见,由着小人弄鬼,民生社稷也就凋敝了。不过好在朝中有许多能臣志士,外面又有梁王殿下,几年下来倒也还好,只盼着能早日除了那起小人。”
林晚听了这些话心中不免想到,自己在盐城只听说燕国陛下信奉道教,却没想到这样严重。又因战乱盐城消息阻塞,竟不知有误食丹药昏迷一事,怪不得木万全那样的人能去军中。
而后由着杏子和那摊主寒暄几句又买了几串泥人,便拉着杏子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着,林晚仍拿眼看着摊子上的各色物品,杏子却在林晚耳边说:“小姐,他们一家人可真奇怪,不是老子求道就是儿子信佛的,不是这个中毒就是那个中毒。”说完摇了摇头。
林晚听了收回了眼,不免想起曾听一个走南闯北的说书先生说过,燕国曾有两任君主因毒而亡,曾集中销毁过大批毒药。近几代君主对毒药的把控越发的严,药店各人一律不准制毒贩毒,若经查获都判斩刑,若有知情不报者一经核实全家连坐,判流刑三千里。毒药一律由宫中药监局制卖,所有毒药制了多少,谁买走取走有何用途必登记在册,之后还有专门人员访查是否属实。
她又想到若是木万全下的毒,药是哪来的呢,顺着这个方向查不是能找到证据,那为何这么久了梁王还未查出证据?难道毒药是从别处得来的?
林晚就这样边走边想,不由来到个十字街口。太阳从云后露出了脸来,虽说是春日晒着却也热,口也有些渴。杏子见左边头上有一家茶馆便说:“小姐我们去略坐坐,喝壶茶吧。”林晚本也有些口渴,听如此说便点了点头。
两人便向那茶馆走去,只见店前一块匾,匾上写着“悦来茶馆”四字,外面瞧着店内倒大,二楼像设有雅间。她们二人刚在店前便有跑堂的迎了出来,领着她们进去了。
林晚见靠窗边空了个隔间便在那坐了,点了壶茶。刚到隔间时便听到隔壁一群男人在说说笑笑。林晚和杏子竖耳一听,只听见一年轻男子说:“寒山寺的住持还没找到呢,也多半是跑了,只是可怜了那些小和尚尸骨无存。”
一声音略粗的男子搭腔道:“说来也奇怪几天前不过打了个春雷,怎就劈到那寺庙了。我听闻那住持在做些不正经的勾当,莫不是遭了报应。”
又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只听他笑道:“鬼神一说虚无缥缈,我倒是觉得是因寺内香火不好了,没银子使,想狠敲一笔被人借机报复了。”
话还没说完林晚这边便有茶博士端了茶来,边倒茶边小声笑道:“那位是太医院有名的解毒圣手吴太医,此次圣上和安王都是他救治的。可却是个极爱八卦说闲话的,若有隐秘事让他知道了不出半日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林晚杏子听了,两人都想起了安王不愿娶林晚一事也是半日都传遍了,不由互看了一眼。林晚又向那茶博士道了句“多谢”,茶博士笑说:“不敢,有事只管吩咐”,便也退出去转身走了。
杏子靠近林晚道:“小姐,那事莫不是他传的。”林晚回道:“谁知道,就算是也没什么打紧的。”又皱了皱眉,想了想向杏子道:“我总觉得他们口中的寺庙有什么,心里怪怪的想去瞧瞧。杏子,待会儿你找机会去问问那太医他或许知道什么,我去那寺庙一趟,到时候在这店里汇合。”
杏子听了虽有些担心林晚,可仍点头说:“好,跟人搭话我最拿手,只是小姐你要小心些。”
林晚放下茶杯笑说:“我知道的,我跟着父亲学那几年武功也不是白学的,放心吧。”说完林晚拿了些银子给杏子,随后提了买的东西起身出了店门。
而杏子仍喝着茶,时不时地瞅一眼隔间,只等那太医落了单,自己才好去问。
林晚出了店门,原路回到了停马车的小巷子,跟石师傅说自己要去寒山寺。那石师傅倒没多说什么笑着应了,等林晚上了马车赶着马儿就直奔南城门。
却原来那寒山寺在城外一两里地的寒山上,早几年香火倒旺盛,只是寺里的现任住持了尘是半路出家,心多有不正,干了些阴私害人之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高门显贵都不大去了,寺里也就一日比一日冷清了。
约莫两刻多钟后,马车行到了寒山脚下,林晚下了车见那山虽不高却也不矮。那车夫指着一条布了青苔的石阶路向林晚说:“那寒山寺就在半山腰上,沿着这石阶转过山腰便到了,前几年倒常有人来,最近人却少了,只不知现在如何了。”
林晚道了声谢,留了石师傅守着马车便独自沿着那石阶而上。
山上倒静,又有几束阳光从林隙漏下,时不时地又响起几声鸟啼,倒是清幽之地。
走着走着林晚便觉得身后似有人跟着,转回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她知自己直觉一向很准,少不得打起了精神提防着。
刚到山腰,林晚便闻到空中有烟尘烧焦的味道,待转过山腰只见几十阶长石梯上立着焦黑的断壁残垣。
林晚忙提了裙摆拾阶而上,见地上焦黑一片又因淋了雨更是污糟糟的,忍不住心疼起鞋子衣裙,却也只略站了站便小心走了进去。
里面虽瞧不出什么,林晚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突觉背后有人靠近,林晚忙抬手摸着发上的红梨花木簪一拔,抽出一小剑来。原来那簪子是一把簪中剑。
可谁想林晚刚拔了剑,身后之人早欺身上前,右手一用巧劲拉着林晚的手臂将她固定在胸前。她上身动弹不得,却立马察觉到身后是一个男人的胸膛,遂脚向后一提往那人裆下踢去。
那人反应倒快放开林晚马上退开了,林晚当即转身举剑挥去,待看清了那人面容却立马收了手。
林晚放下剑,向那人疑惑道:“梁王殿下,你怎么在这?”
原来那人正是梁王,他也怀疑这寺庙有鬼,今日来是想看看那些官差是否有所遗漏。
其实官差在案发后一早便赶来了,可因火势太大什么都烧没了,庙里除了几具小和尚尸体什么也没发现。又见尸体中少了一具,比对得知是少了了尘,如今便一门心思地扑在搜寻了尘上,找了几日却无所获。
梁王见林晚问他,也不答话,只盯着林晚手中的剑道:“倒巧,你做的?”
林晚听着扬起了嘴角低头说:“回殿下是小女做的。”刚说完,又听见梁王道:“可惜功夫差。”
林晚的嘴角就那样凝固住了,再抬头时梁王已经不见了。林晚忙追出去,展眼一看哪还有人。她撇了撇嘴,将头上半根簪子拔下,将手中的剑插了进去,看去又是一根木簪子了,仍旧插回了发中。
林晚刚见寺后有个悬崖,倒不算高,隐隐见有条小路像是通往崖下的,便绕了过去。
梁王并未离开,而是一早便发现林晚身后跟了个尾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那尾巴后,一掌将其劈晕了。
林晚踩着小路上的石块慢慢爬了下来,倒出了薄薄一层汗,想着也只有自己再没有谁想下来了。谁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背手而立的梁王正站在崖上瞧着她,倒吓了她一跳,险些摔倒。
林晚稳住身仰着头向梁王道:“殿下怎么回来了?”
梁王垂着眼道:“看你。”
林晚听了愣了愣,“啊”了一声,想了想猜到:他或许是想看我在干什么。而后笑了笑说:“那殿下就慢慢看吧,我也四处去看看。”
梁王见林晚如此,不由有些疑惑,想不明白林晚为何能笑得那样自然地和自己说话。平日里那些下属都是毕恭毕敬地听自己说,他们说得最多的也就“是”,“属下知道了”,“属下马上就去”。而如今女子倒少有与之交谈的,儿时倒有,可不是被自己气红了脸,就是气得掉眼泪。像林晚这样轻声细语笑脸相迎的也不是没有,可那些人的笑虚假得很,让人看到就厌烦。林晚的笑却是舒服的,像是满身躁意时吹来的清风,让人心头一静。
林晚瞧着这崖下杂草树木丛生,仔细看了看发现杂草中零散地分布着几株叶片呈卵圆形,三裂几达基部,中央裂片呈菱状楔形的绿植,有几分像书中描写的乌头叶形。
林晚捡了根粗枝,就着根部挖出了那植物根块来,因不大确定想着带回去找人瞧瞧,又想着安王是中的什么毒。
梁王早瞧见她在那蹲着挖那些乌头,不由勾了勾唇,心内想,倒还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了乌头。
梁王早发现那些乌头了,正准备回去时瞧见林晚来了,看她身后跟着个尾巴是个练家子,有些不放心便留了下来。
他再来崖边时,林晚便下去了,他又不喜欢说话便由着林晚在那东找西看。见林晚找着了便打算走了,好快些将那人带回去审审。
林晚见梁王打算走了,忙说:“殿下等等,小女有事请教殿下。”忙提了裙摆爬了上来。那梁王倒也没走,站在那直勾勾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