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玉兰
周月荷知道林觉他们定会在营中用饭,便带着众人在厅内用了饭。饭后在厅上喝了盏茶,问过谢红鸢在何处安置。石玉姬抢着说自己邀了她去家中做客,石夫人听了喜笑颜开,又看了看外面天色,便也起身告辞了。周月荷也不多留,只向谢红鸢说让她得空来府中做客,便和林晚笑着将她们送出了府去。
送走人后,周月荷和林晚并肩往后院行去。周月荷问道:“阿晚,京城如何?”林晚笑说:“京城的繁华盛况果真如娘所说,非亲眼所见不能体会。女儿此去还进过几次皇宫,那真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处不彰显天家气象。”
周月荷听了笑道:“这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娘做姑娘时住在燕都也曾进过一次皇宫,所闻所见真是有语难言。”又有些感伤地说:“只是后来新帝昏慵,家族遭祸,娘所经繁华富贵都成了一梦黄梁了。”
林晚见状忙挽了周月荷的手说:“娘,往后会越来越好的。我去京城也见了许多人,结交了几个朋友,像谢小姐,还有卫小姐和沈小姐,她们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周月荷摸着林晚的手笑着说:“这倒算不虚此行。”林晚又说:“这卫小姐和沈小姐也都快成亲了,成亲的对象我也认得,都是好男儿。”
周月荷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晚:“那你呢?我见你信中说安王不愿娶你,娘是又喜又忧,你这么好的孩子那安王怎么就不愿意娶你呢?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林晚说:“娘,安王也是好意,他不喜欢我若娶我倒害了我。”周月荷又道:“他见过你吗?若是没见过怎么就不喜欢了。”又叹道:“也是他无福,无缘娶你这么好的姑娘。”
林晚看着周月荷一脸的婉惜又觉好笑,又觉心酸,她笑了笑说:“娘自然是觉得我好的。”周月荷说:“你自然是好的,娘啊就是心疼你,也不知你的姻缘在哪呢?”
林晚轻咳了咳说:“娘,我有喜欢的人了。”周月荷停下,看着林晚又喜又惊道:“当真,是哪家的孩子?”林晚垂下眼,微红着脸道:“是梁王。”周月荷听后愣了愣,忙说:“是把你哥哥打伤的那位梁王?”林晚抬眼看着周月荷重重点了点头。
周月荷略想了想微微皱起眉来,林晚瞧见忙说:“娘,殿下是很好的人,我在京城都是他照顾的我。”话音刚落,周月荷身边的翠屏笑了笑,打趣说:“小姐怎么这样心急了,夫人又没说什么?难不成去了京城一趟,小姐的稳重都忘在那了?”林晚红了脸,嗔道:“姐姐就不要打趣我了。”翠屏只抿嘴笑了笑。
周月荷笑说:“娘不过想着他把你哥哥打成那样,又听说过有关他的传闻。可既然是你喜欢的人自然是好的,想来传闻是不真的,和你哥哥这事也是误会。”林晚笑了笑说:“娘放心,殿下一定会跟哥哥道歉的。”周月荷笑说:“你怎么知道,他一个王爷还能跟我们低声下气不成?”
林晚背着手,微仰着头笑说:“反正我就是知道,娘就等着看吧。”周月荷不由好笑,向翠屏说:“你看看,这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就像变了个样。”翠屏笑了笑,正想说话,林晚忙道:“翠屏姐姐,你可不要打趣我哦,我可从京城给你带了礼物呢。”翠屏笑说:“小姐,奴婢可是要夸您变得漂亮了,越来越惹人爱了。”
周月荷笑了笑说:“这真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翠屏又说:“待会儿小姐就给奴婢吧,也省得来回跑了。”林晚笑着答应了。周月荷笑着摇了摇头说:“看我把你惯得,越来越懒了。”翠屏忙说:“夫人这就冤枉奴婢了,奴婢可是为小姐省心呢,再说也是夫人宽容大度奴婢才敢放肆的。”周月荷说:“也就这张嘴讨人喜欢”,又说:“走吧,天要暗下来了”,说着几人拐过回廊向后走去。
不多时到了林晚院门,林晚院中的两个小丫鬟梅香兰香提着灯笼迎了出来。
林晚看着门额上挂着崭新的木匾,上面铁画银勾地书着“玉堂春”三个字,不由心中一暖勾起了唇角。
周月荷看去,说:“这匾额是不久前你爹重新挂的,之前那块你爹说太过陈旧了。”
林晚想起当初要为自己修建这院子时,因自己喜欢那株粉玉兰,爹爹便在那株玉兰旁圈了地修建起来。
这庭院都是照着她的喜爱来修的,青瓦低檐,小径回廊,木阁镂空,雕花填潻,推窗见景,是精致小巧的南方庭院。就连名字也是林晚取的,是因她曾读有关玉堂春的诗词,十分喜欢“小白长红尽绝尘,不将朱粉污天真”和“无梦无眠,无灾无祸”二句。她便让林觉替她写下了这块匾。
林晚看着这块崭新的匾又像回到了小院刚建成时一般,那时和现在虽都高兴,却是不一样的。她借着月光看向墙头,那株玉兰已是枝繁叶茂,她想着自己走时那一树的粉红,花开得正盛,而如今回来已是残红尽褪,绿枝低垂了。
周月荷顺着林晚的目光看去,笑说:“这玉兰都这样茂盛了,当初你爹移来时我还以为它活不了,不想它活得好好的又被你喜欢上了。”说着周月荷和林晚进了院来,沿着小道向屋中行去。
进了房来,林晚见房中照旧,除了桌上堆的那堆从京城带回来的东西,其余的什么都没变,就连窗前的那两盆绿萝也如走时那般绿油油的。
周月荷看着桌上那一堆东西笑说:“这是要送多少人,买了这么多?”林晚回过神来笑说:“娘不知道,我去京城这一趟得了不少钱呢,都是陛下赏的。”说着去将送给周月荷的东西挑了出来。
两匹时新的暗纹绢布,一对白玉耳环,一对碧玉细手镯。周月荷看着喜笑颜开都舍不得交给翠屏。林晚又将送翠屏的东西拿给了翠屏,翠屏笑着接过道了谢。林晚又叫梅香兰香上前,一一送了东西,两人都笑着谢了。
翠屏见周月荷直摸着那两匹布,笑说:“夫人虽欢喜可也怪重的,交给奴婢吧,奴婢难道还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把它偷了不成?”说得房内的人都笑了。周月荷便将东西交给了翠屏,又说了几句话,吩咐了梅香兰香几句便也提着灯笼回自己院中去了。
送走了周月荷,林晚在院门处问道:“杏子去哪了?”梅香笑说:“杏子姐姐往外院去了,大概是寻赵二哥去了。”兰香咐和道:“是啊,若是寻别人也不能跑得那样急那样快。”
林晚往回走,笑说:“若让杏子听见了,你们就麻烦了。”梅香说:“我们哪会去杏子姐姐面前说,到时候她又要抓着我们挠痒痒了。”兰香说:“是啊,杏子姐姐力气大,我们挣都挣不开。我又怕痒,有好几次都被挠哭了。”
月亮从云后出来,月光正好斜斜照在玉兰树上,玉兰树上挂着的那副秋千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正一动不动静静垂在那。林晚停下脚步看过去,又向梅香兰香道:“你们去放了东西吧。水烧好了吗?待会儿我想洗个澡。”梅香忙道:“小姐,早就烧好了。”林晚说:“那你们去准备准备吧,不急,你们慢慢来,我在这坐会,好了叫我一声。”两人答应着去了。
林晚向秋千走去,摸了摸绳子,双手扶着坐了上去,轻轻晃了起来。月光从树隙漏下,她一晃一晃地迎上去,微风轻拂她的发梢衣摆。空中有盐城夜晚独特的味道和着玉兰树的清香,是她所熟悉的。她笑着深吸了一口气,顿觉身心舒畅。
林晚正高高兴兴地玩着,杏子提着灯笼开门进来了。林晚看见向杏子道:“杏子,过来坐坐。”杏子忙提着灯笼在秋千上坐了,林晚也不晃了只和杏子静静坐着,看着杏子手中微微晃动发着昏黄光晕的灯笼出神。
杏子另一只手拉着秋千上的粗绳,看了看说:“我还是喜欢少爷做的这个秋千,又大又结实。”林晚听了回想起小时候的事,笑了笑,好一会才说:“还不是你们把父亲做的那个秋千玩坏了,哥哥才又做的。”
杏子想起来嘻嘻笑了笑,说:“我还记得当时把兰香的门牙都摔坏了。因为是我推的她,她守着我哭了好久。后来还是请了一个老大夫来,跟她说还会长出来她才不哭了。”
林晚将头倚在绳上叹道:“可怜的兰香,竟遭此毒手,我当时瞧见也是吓坏了,绳子怎么忽然就断了。”
杏子笑说:“我当时还想着幸好不是自己,兰香玩完就该我了,想着或许是兰香替自己挡了灾,心中越发愧疚,那几个月真是贴心贴肺地对她好。好在后来牙齿长出来了,她还是个可爱的姑娘。”
林晚笑说:“我当时正在窗边练字呢,正写着‘好’字听见动静看去吓得字也写坏了。”
这时兰香过来了,笑说:“所以这都是有预示的,‘好’变成了‘不好’,奴婢也该有此劫。之后我娘去海王庙里替我求了个符,我一直带着,便再没遇见这样的事。”梅香也出来了,在阶下道:“小姐,都好了”,又向兰香笑道:“让你出来正事不说,水都快凉了,既那么灵验怎么不见你再坐秋千。”兰香嘟了嘟嘴说:“我这不是被吓怕了嘛。”
林晚和杏子已经起身往房中走去,杏子提着灯笼边走边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兰香忙跟上去说:“这怪谁,还不是怪你。”杏子笑说:“可那绳子也不是我弄断的,而且现在你也是漂亮的,不像那些阿婆缺着牙。”兰香卟哧一声笑了,说:“这倒也是。”林晚听着笑了笑,去了里间洗漱去了。洗漱完后等晾干了那一头乌发,便忙上床去睡了,闻着熟悉的味道一夜无梦,酣睡至天明。
次日早早地起了又忙忙洗漱了,林晚便带着林觉和林旭的礼物去找他们。父子俩高兴的收了,便一起去厅上用了早食。
正吃着饭,林晚见林旭眉眼含笑的,恨不得告诉别人自己遇见了天大的好事。她便问道:“哥,这是怎么了,这样高兴,收了我的礼物都不见你这样高兴?”
林觉是知道的,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而周月荷也从林觉口中得知了,也不好奇只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林旭见林晚问忙说:“阿晚你想都想不到,那冷冰冰的梁王竟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赔礼道歉,低头拱手了。这可是在众目暌暌之下,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林晚想着梁王低声下气的样子心中闷闷的,酸酸的。她淡淡笑了笑说:“这下你知道殿下是个好人了吧?”
林旭说:“这不是应该的吗?哪里就好人了”,他见林晚变了神色忙道:“你放心,竟然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做到,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林晚说:“殿下只是性子冷,他不会招惹你的。”林旭还想再说,周月荷轻咳了一声,说:“食不言,寝不语,还不快吃饭”,林旭这才住了嘴,认真吃起饭来。
林觉瞧着却是若有所思。昨晚周月荷一直在问有关梁王的事,什么可有娶妻,多大了,人品如何等等。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刚才林晚又在言语上多番维护梁王,不免看出了苗头。
他看了看正吃饭的林晚,想着梁王虽人品不错,可性子实在太冷,瞧着就是个不会疼人不知体贴的,阿晚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且梁王势大,天长路远的自己也帮不了阿晚。这样想着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林晚听见抬头问道:“爹怎么了,可是军中有事不顺?”林旭笑说:“不可能,军中的事双方都谈得好好的,哪来的不顺。”林晚不管林旭,只焦急地看着林觉。
林觉见林晚如此贴心孝顺,想着我这么乖巧的女儿已受了那么多委屈,今后一定要嫁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人。最好是离得近的,若是受了委屈自己还可以揍那人一顿。林觉心下打定注意,认为梁王绝对不行。
林晚见林觉一脸绝决地摇着头,想着难道出什么大事了。而周月荷见这光景,已是猜着林觉所想,忙说:“老爷这是做什么,都吓着阿晚了。”林觉回神看着一脸焦急的林晚笑道:“阿晚别担心,没什么事,只是为父做了一个不容更改的决定,也不便告知你。”林晚放下心来,仍问道:“当真?”林觉点头笑道:“当真。”
林旭听了笑说:“看吧,能有什么事,也值得你急成那样。”说着端起碗,大大地喝了一口粥。
林晚摇了摇头,心想看来昨日是久别重逢的浓情让自己产生了错觉,哥哥还是老样子。
周月荷摇了摇头,皱起了眉,想着这是我养出来的儿子吗,这吃相怎么就随了他爹呢?
林旭摇了摇头,看着正大口吃着的林旭,想着这小子是我儿子吗?怎么这么迟顿,还在那沾沾自喜,还不知道梁王那样对你,是想拐跑你唯一的妹妹。
林觉起身一掌拍在林旭后背,拍得林旭差点没噎住。林觉怒其不争道:“还吃,难道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吗?”说着就往外走去。林旭又喝了口粥,忙起身跟了上去,怕挨打只得腹诽道:“还说我,你还不是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