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灯市

梁王在西市附近一巷口住了马，待二人下马，梁王便将踏雪留在了那巷道，带着林晚步行去了西市。

到了西市，林晚见那街上已有许多的人，来往行走的，沿街摆摊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那时，各色的灯笼也都点亮挂上了，有一大串垂挂的，有一排一排立放着的，也有单个连挂了一片的。灯笼上有绘或坐或立的人物的，也有绘或含苞或盛放的花卉的，也有绘或静游或翻腾的鱼儿的，各式各样，多不胜数，难以细言。那些灯笼上的绘图衬着灯光更显鲜活生动，瞧着也更有趣味了。

林晚哪里见过这样多好看的灯笼，一时看得痴了，一会东看看一会又西瞧瞧，两只眼睛哪看得过来。梁王在边上看着不由弯了弯嘴角。不想这时林晚回头瞥见了，她便将之前的不愉快丢开了，向梁王笑问道：“殿下以前有来逛过吗？”

梁王回道：“不曾。”

林晚不免替他感到遗憾，活了二十几年还没来逛过自己家乡这么热闹的地方。

林晚靠近梁王笑说：“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灯笼，也是时隔多年来这么热闹的地方。”梁王点了点头，两人复又向前行去。

时光飞移，不知不觉间天宇暗了下来，挂上了圆月与繁星，在黑夜里那些灯笼越发熠熠生辉。这时候人也更多了，摩肩擦踵，挨挨挤挤的。

林晚时不时地被人撞一下，踩一脚，早没了看灯的兴致，只觉热闹过了头。她看了一眼自己被踩的绣鞋，撇了撇嘴，突然一群人涌来将她和梁王冲散了。她再抬眼看时，只见周围全是陌生的头脸，她矮矮小小的淹没在人群里哪里还看得见梁王。

林晚随着人潮正焦急的四处看时，忽见前方不远处梁王冷着脸分开人群向她走来。她笑看着他，眼里只看得见他一个人，忽觉得他比这街上任何一个灯笼都要明亮。

梁王来到林晚身边，将她护着不被人潮推走，又看了看她，便向她伸出手臂说：“拉紧我。”

林晚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加之周围吵闹没听清楚，便向梁王靠近了些大声问：“你说什么？”

梁王低头在林晚头顶沉沉说：“拉紧我。”

林晚听清楚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又觉她和梁王靠得太近了，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不由红了脸。

梁王也觉出两人靠得太近了，忙抬头往后移了移，又马上将手臂递给林晚，她笑着抓住了他的手臂。

林晚看着梁王的手臂，想着这手臂这样结实有力，自己一只手根本握不完，抓住了就觉得心中很安定。她抬头借着梁王手臂的力垫了垫脚，靠近梁王耳边说：“多谢殿下”，说完就收回了脚，转身看着前面的人群。

梁王不妨，愣了愣，耳边似仍有林晚的气息，麻麻的，痒痒的，又觉手臂上林晚握着的地方一片炙热，不由握紧了拳。

林晚抓着梁王的手臂复跟着人潮前行，不一会儿便感受到梁王的手臂在用力，筋络突起。林晚低头看去，见梁王手呈拳状青筋毕现，又抬头看向梁王的脸，只见他目视前方，下巴绷得紧紧的。她一时弄不清梁王是生气了呢，还是没生气呢，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就淡去了。

两人在人潮里就这样拉着行了一会儿，因有了岔道，主道上人就少了些。林晚便将梁王拉到了一小巷前，梁王不明所以，直勾勾的看着她。

林晚收回了放在梁王臂上的手，梁王顿时觉得手臂上空落落的，却也放下手背在了身后。她双手紧握，暗自壮了壮胆，抬头小心问道：“殿下刚才生气了吗？”

梁王眨了下眼睛说：“没有。”

林晚笑了笑，她知道梁王说没有便是真的没有，却仍歪着头又问道：“真的吗？”

梁王说：“真的。”

林晚笑得更加高兴趁势又问：“那殿下今日下午是生我气了？”

梁王眯了眯眼，林晚见了收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梁王沉着眸子说：“怕我？”

林晚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是殿下有些吓人。”

梁王又说：“怪我？”

林晚又摇了摇头说：“没有。”

梁王上前一步，林晚生生忍着没往后退。梁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没有，还是不敢？”

林晚忙坚定地说：“是没有。”

梁王盯着林晚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后移开了眼睛。林晚这才松了口气，也移开眼看着街上的行人。

梁王向那黑乎乎的巷子看去，说道：“在这等我，马上回来。”说完看了林晚一眼，林晚虽有些疑惑却点了点头，梁王见了才往那巷中去了。

林晚一直看着梁王的背影，直至融进黑暗中再看不见，又想着他不会是内急去方便了吧，这样想着不由笑出了声。

这时，林晚身后有人唤道：“林小姐？”

林晚转过身来，借着灯光看清原是那叫申敏的人。她忙见礼道：“申公子。”

申敏提了盏颇好看的莲花灯，笑了笑说：“果真是林小姐，在下失礼了。”

林晚说：“无妨的。”

申敏垂着眼问道：“杏子姑娘没跟在小姐身边？”

林晚回道：“我跟梁王殿下来的，杏子或许在别处玩。”

申敏有些失望的说：“原来如此。”他犹豫了一会又拱手道：“在下刚买了盏莲花灯，不知小姐可否帮我送给杏子姑娘，以表谢意。”

林晚略想了想说：“申公子还是亲自送，那才有诚意。”

申敏收回手笑说：“小姐说得是，在下唐突了。”

林晚正想开口却听见有人唤道：“思远”，申敏转过头去，林晚也看去，只见一脸胡子的许延在岔道处抱着手看着她们。

申敏忙向林晚说：“林小姐先告辞了。”

林晚笑了笑说：“请便。”

申敏转身提着莲花灯向许延走去，待申敏走近许延和他并肩转进了岔道。

许延看了眼申敏手里的莲花灯说：“我刚见到梁王了，他正冷眼盯着你呢，那眼神像要把你戳破。”

申敏转头看向许延，愣愣道：“我怎么没看见？”

许延轻笑一声，摸着胡子说：“你尽看着人家小姐了。”

申敏皱了皱眉说：“长风，不要拿姑娘家开玩笑。”

许延拍了拍申敏肩膀说：“好，好，我错了。”他收回了手又正色道：“思远，我看那林小姐跟梁王有一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申敏拉住许延，盯着他说：“你刚还说错了，怎么现在又胡说。而且我对林小姐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许延反手拉住申敏说：“没有最好。”说完放了手，自顾往前走，冷笑道：“女人还不都那样。”

申敏跟上他，有些担忧地说：“长风，你太执迷了。”

许延看向他笑了笑说：“哪就执迷了，我这样还不洒脱”，说着用嘴吹了吹自己的胡子。申敏被他逗得乐了。许延又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好好赏这夜市灯如昼吧。”申敏也点头说是，两人就一路赏起灯来。

申敏刚走梁王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林晚回头便看见了，勾着唇笑了笑。梁王近前来问道：“那人是谁？”

林晚向后看了看说：“他是申丞相的儿子，申敏，今日在马场见过。”梁王点了点头，看着林晚说：“走吧。”两人又并肩在主道上走着。

林晚忽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寻声看去原是一个卖铃铛的小摊。她向梁王道：“我们去看看吧。”梁王点头跟着她去了摊前。

摊前倒没其他人，那摊主见林晚前来忙笑着招呼了，抬眼看见了梁王，见他冷着脸也不敢搭话，只跟林晚笑着。

林晚看见最边上挂着个拇指大小的铜铃，上面刻着一匹扬蹄的马，她看着想起踏雪来，指着笑问梁王道：“殿下，你看这个马像不像踏雪？”

梁王看了看摇头说：“不像。”

林晚撇了撇嘴说：“我买下来送给踏雪。”便向摊主问了价，自己将钱付了。

林晚将铜铃拿在手里摇了摇，叮铃铃的声音很好听。她又转身向梁王，伸手将铜铃递向他，笑说：“给你。”

梁王看着林晚说：“为什么给我？”

林晚说：“你是踏雪的主人呀。”梁王便接了过来揣进了怀里。

林晚笑了笑向前走去，梁王也跟了上去。

梁王忽看见路旁有个卖灯笼的摊子，又看林晚在路旁盯着一个挂在树上的花灯看，便大步向那摊子走去，选了一个球形带穗的彩灯买下了。

林晚在树下回头却不见了梁王，四处看去见他站在一摊前。他提着那彩灯向她走去，抿了抿唇递给她，看着她的头顶说：“送你。”

林晚看着那灯笼笑了起来，却也不接，背了手抬头看向梁王说：“为什么送给我？”

梁王转过头，下巴绷得紧紧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手紧紧握着灯杆，手心出了不少汗。

林晚见状也不想为难他，笑着接过来了，看着那彩灯上绘的桃花说：“多谢殿下。”

梁王将空出来的手背在身后，回头看向林晚，微微笑了起来。梁王问林晚道：“饿了吗？”

林晚点了点头说：“有一点。”

梁王便说：“跟我来”，说完转身向前行去，林晚提着灯笼忙跟了上去。

梁王带着林晚进了一条小巷，那小巷又深又黑，走着走着外面的人声就不大听得见了。林晚借着手里一晃一晃的彩灯照着路，梁王却在前面畅通无阻地走着。她忽觉得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忙上前几步靠近梁王，问道：“殿下我们这是去哪？”

梁王在前面说：“去吃面。”

林晚正想着这里哪有地方吃面，突然一个眼睛发亮的东西跳到了林晚脚边，吓得她大叫一声，一把抱住了梁王的腰。

那东西叫了一声，复跳上墙去了。林晚紧抱着梁王的腰，带着哭音嚷道：“殿下，有鬼！”

梁王看了看身前紧紧握着灯笼的素手，低头笑道：“哪有鬼，是猫。”

林晚抬起头来说：“它眼睛还发亮。”

梁王说：“你没听见猫叫声吗？”

林晚早被吓得丢了魂，哪还听得见猫叫声。她放开了梁王说：“我只听见了自己的叫声。”

梁王转过身，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说：“我也听见了。”

林晚看不清梁王表情，听见这话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梁王伸了手给林晚说：“拉着吧。”她忙拉上了他的手臂，他见了转身在前面慢慢带着她走着。

走了一炷香左右，林晚便听到了人声。转了个弯便见到了不远处巷口的灯光，二人出了巷来到了一街上。

林晚抬头借着月光能看见不远处房舍后高高的城墙，想着怎么就走到城边来了。梁王便又带着她向左走去，她见有人向她们看来便放了拉着梁王的手。梁王发觉后回头看了看她，她朝他笑了笑。

行了不多时，林晚远远便见有一个面摊，摊上的锅里冒着浓浓的白烟，摊主正往外捞着面。摊旁摆了三四张木桌，正有两人在一张桌上坐着。待近了，林晚就闻到浓浓的香闻，叹道：“好香啊。”梁王听见，说：“他家的面味道很好。”说着两人便到了，梁王带着林晚在靠边的一张桌前坐了。那吃面的两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复又低下头吃起面来。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那老婆子迎了过来笑问道：“二位客倌，吃点什么？”

梁王说：“两碗二两杂肉面。”那老婆子说：“客倌要辣椒吗？”梁王看向林晚，林晚说：“我不要。”梁王说：“我也是。”老婆子笑着说：“好咧，两位稍等。”说完便走了。

林晚见挂在梁王身后柱上的灯笼摇摇晃晃，梁王的脸忽明忽暗，觉得有趣，眼珠不由跟着那灯笼转起来。

梁王见了问道：“你在干嘛？”

林晚停下说：“灯笼。”

梁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灯笼，见它摇摇晃晃便明白过来，又转回了头。

林晚问道：“殿下常来这里吗？”

梁王说：“以前在京城的军营时常来。”林晚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面端了上来，林晚闻着都咽了咽口水，再仔细看时见大大一碗面上浇了一大勺肉沫，肉沫上放了些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晚见梁王已拿筷挑拌起面来，自己便也忙动了筷，挑匀后觉得实在太多了，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想着太浪费了，遂大着胆子向梁王道：“殿下我吃不完，要不给你一些？”

梁王将口中的面咽了，向林晚点了点头，又将自己的碗推向林晚。

林晚见了忙笑着挑了些面放在梁王碗中，挑好后又将碗端起放在梁王面前，笑说：“多谢殿下。”

二人吃完了面，梁王付了钱，便带着林晚抄了近路去寻了踏雪，驰马将林晚送回了典客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