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游湖
船缓缓动了起来,岸边景物尽数远去。林晚往外一看,见湖水清澈,被船轻轻漾开,又见梁王划动着双桨,溅起水花发出“哗哗”声。她将手伸出船外,手掌放入水中,感觉到湖水冰冰凉凉的从指间滑过,那触感怕是世间再好的丝绸也比不了的。她忽见水下游过几尾鱼,惊呼道:“有鱼”。
梁王听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很奇怪吗?”
林晚听见收回了手,也不回他,只在心内想,女儿家的心思你怎会懂。她将手放在船舷上晾着,仰头看天,空中已是星星点点,而那轮月不知何时隐在了云后,朦朦胧胧更让人向往。又见四周林木石亭已笼在夜色中,隐隐约约不甚分明。
林晚看向梁王,却见梁王也正看着她,梁王的身形在夜色里模模糊糊,脸上的表情也不大看得清楚,只有那双眼睛深沉黑亮,像狼一般盯着她。她抿了抿唇,不自在的问道:“殿下看我干什么?”
梁王移开眼,说道:“我在看你身后的鹤。”
林晚转头看去,果见不远处有只长腿大翅膀的鸟点着水掠了过去,长长叫了一声消失在水面。她转回头来,双手不由紧握,尴尬地咧了咧嘴。
这时,梁王收了桨,让船泊在湖面上。他找出了火折子,将船头的灯笼点燃了,他的面容在烛光中清楚起来。眸子虽冷冷的,脸却在昏黄的烛光中变得柔和了。
林晚直直的看着,觉得此刻的梁王有些不像她以为的梁王,若是他将眼闭上,就是邻家温柔随和的大哥哥。她想,梁王也不是生来就冷着脸的,他也是哭过笑过的,或是他身上肩负了许多东西,随着岁月一起让他变得锋利了。
林晚正想着,梁王却向她伸手将火折子递向她。她愣了愣,又忙接了过来,扭身将身后的灯笼点了起来。她看着灯笼越来越亮,不由笑了起来,转回头来,笑看着梁王。
梁王看着烛光中的林晚心中一动,觉得那张笑脸上的眼睛盛满了星河,他忙仰了头,望向夜空。
林晚转回身子,也仰头看着夜空。夜空已是星辰灿烂,河汉迢迢,尽数从盈白的月旁流过,流向世人的眼中。
梁王看了会儿,便从食盒中取了瓶酒,揭了瓶塞,仰头喝了一口,擦了擦嘴向林晚道:“喝吗?”
林晚摇了摇头。
梁王又喝了一口,半撑着身子躺下了,看着远处的黑暗,悠悠道:“会唱曲吗?”
林晚听了略想了想说:“会一点。”
梁王抬了抬眉说:“唱来听听”,说完又喝了口酒。
林晚坐直了,轻咳了声,柔柔唱道:“月弯弯,照故乡。水迢迢,何时了。谁在千里外,倚窗垂泪看。”
歌声在水色月光中起起浮浮,更显凄婉,最易引起人心深处的悲伤。可梁王听了却笑出了声,林晚听见停了声,微恼道:“殿下笑什么?”
梁王转头看向林晚勾着唇角道:“这歌是你自己编的吧,毫无音律。”
林晚羞红了脸,转头看向远处说:“别人能编,我怎么就不能。”
梁王收了笑,缓缓说:“很好听。”
林晚转回头瞪着他,想着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而她却吃这套,竟垂眼笑了起来。
这茫茫湖面,雾色四起,漂泊于湖心的一只孤船,在那船上两人于此情此景中却不觉孤单,在这星汉之下唯觉自在。俗语说心安处方得自在,想来船上两人此刻皆是心安的。
忽一阵风来,带着水气,林晚抖了一下,觉得有些冷了。此时烛火明灭,梁王却瞥见了,起身拿了白色的披风扔在林晚身上。林晚用手摸着柔软的披风,向梁王笑了笑,立时披在了身上。梁王见她披好了说:“回去吧。”林晚点了点头。
梁王支了双桨划了回去。不多时船到了离开时的栈道,梁王将船斜斜靠在栈道旁,他先起身跨了一只脚踩在栈道上,另一只脚留在船上。
林晚起身摇摇晃晃向梁王走去,梁王忙伸了一只手臂,林晚见了忙扶了上去,借着梁王的力稳稳到了栈道上。
梁王见林晚站稳后,另一只脚才跨上了岸。他将船牢牢系在了木桩上,取了船头的灯笼,带着林晚上去了。
月光洒落,树枝叶隙的影子拓在青石板上,两人并肩一步一步踏着月色行进。
梁王将灯笼斜斜靠近林晚,林晚见着想起昨晚在皇宫中梁王就没打灯笼,便抬头问道:“殿下昨晚没打灯笼,能看得见路吗?”
梁王看着脚下说:“习武之人一般都能夜视。”
林晚听了心想那自己怎么不行,而梁王却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冷着脸说:“你武功太差。”
林晚撇了撇嘴说:“我武功是不太好,可杏子的武功却很好,赵二哥都打不过她。”
梁王忽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林晚。林晚觉得奇怪,问他道:“怎么了?”
梁王却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又慢慢走了起来。
下了那小坡,梁王将灯笼灭了,挂在了树梢上,唤了他的马来。
林晚见那匹马从月色中走来,身姿矫健,眼睛发亮,呼着热气,便问道:“殿下,你这马有名字吗?”
梁王道:“踏雪。”
林晚听了向马蹄看去,借着月光看见马蹄上有点点白痕,便笑说:“真是好名字。”
梁王上了马,又将林晚拉了上来,待林晚坐稳后,他才打马急行起来。
驰马到了典客署,梁王“吁”地一声住了马,只见檐前两个灯笼高高挂着,大门却紧闭着。
可不一会儿,门却开了,杏子和守门人转了出来。杏子一看果真是林晚,虽有些奇怪小姐怎么坐着梁王的马回来了,却仍赶忙下了台阶,扶着林晚下了马。林晚见着杏子也是笑容满面。
梁王也下了马来,杏子和那守门人忙向他行了礼,梁王冷声道:“起吧”,二人谢了便起了身。
林晚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向梁王道:“殿下,这披风……”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梁王说:“送你了。”林晚道了谢,心中正想着该拿什么还他呢,又听见梁王说:“进去吧。”
林晚福了福,说:“今日有劳殿下了。”梁王点了点头,林晚见了也就由杏子扶着进去了。
杏子提着灯笼走在林晚身旁,瞅着林晚问道:“小姐,我们家的马呢?”
林晚叹了口气说:“被一个叫冯子美的人骑走了。”
杏子疑惑着问道:“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晚回答说:“今日爬山偶遇的,他给了我水喝,食物吃。”
杏子也不再纠结于此,笑说:“小姐,刚才天黑我还是没看清梁王的脸,不过瞥着觉得他挺高的,小姐还不到他肩膀呢。”
林晚皱眉说:“我这么矮吗?”杏子笑了笑也不回答。林晚又说:“我觉得自己还能再长高些。”
杏子笑说:“小姐这样说,那就肯定能。”又问:“小姐今日去哪玩了,好玩吗?”
林晚有气无力地说:“去爬了山,游了湖,虽然好玩却很累。”
杏子说:“又爬山?”
林晚道:“这个山可比梁王府的山高多了。”说着便到了院门口,边进院杏子边说:“小姐明天脚又该疼了。”
林晚叹了口气,两人无话去了后院,春竹夏竹迎了出来。林晚见方婆婆房中亮着灯,吩咐了她们去打水,自己去看了看方婆婆,略说了几句话,方婆婆就催林晚回房去洗漱好歇下,她便回房去了。
待洗漱后,林晚赶忙倚在榻上,将未干的头发垂在榻旁,这才觉得轻松了些。
春竹见了边收着东西边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种田去了。”
林晚闭眼道:“这可比种田累人。”
春竹又说:“既累得这样,就不该洗头的,小姐又非要洗,这得什么时候才干得了。”
林晚睁了眼微笑道:“刚才杏子用帕子绞得半干了,姐姐就回去歇着吧。”
春竹收好了东西,说:“那小姐等头发干了再睡,不然可要头痛。”见林晚答应了,春竹才出去了,又将门轻轻关了。
不一会儿杏子又开了门进来,林晚听见动静睁开了眼,问道:“洗漱完了?”
杏子边走边笑说:“洗漱完了,我来给小姐捏捏腿。”
林晚笑了笑说:“那多谢了,过几日我也给你捏。”
杏子搬了凳子在软榻边坐下,说:“还是不了,小姐平时劲不大,捏腿劲倒大。”
林晚道:“劲大才舒服呢。”
杏子却说:“可也痛着呢。”一边说着一边帮林晚捏起腿来,又怕林晚睡着,便想着话来和林晚说,只听她道:“小姐,我听外面的人说后日十五,这城里有什么庙会灯会的,在那叫西市的地方,到了夜里最是热闹,我们到时候去玩吧。”
林晚听着闭着眼笑了笑,说:“好啊,反正你小姐现在有钱,也不怕逛。”
杏子又说:“小姐,庙会在白日,我们就不去了,夜里热闹有各种各样的灯笼,可好看了。”
林晚小声道:“说得你好像去过似的。”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言地,林晚倒也没睡着,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让杏子回去了,自己一头倒在床上,一夜无梦,酣睡至天明。
梁王一路驰马回了梁王府,吴管家早在门房等着迎了出来,见了礼,跟在梁王身后小心道:“殿下,小人刚回府时,安王殿下便打发了人来问殿下可回来了不曾。”
梁王转身道:“五弟有何事?”
吴管家忙说:“安王殿下并无要紧事,只是来问问。”
梁王听了转回身继续前行。
吴管家又说:“殿下,安王殿下又叫了小人去,问小人殿下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人去的,小人不敢撒谎便实话说了。”
梁王听了只点了点头,吴管家见状才松了口气,拱了拱手说:“殿下若无事,小人便告退了。”见梁王点了头,便原地停了下来,等梁王走远了,才转身离去。
次日,林晚睁眼时太阳已高高挂在天空。杏子听到动静转过屏风进来,看着睡眼惺忪的林晚笑说:“小姐又有人来给你送礼了。”
林晚愣了愣,问道:“谁呀?”
这时春竹端着水转了进来,打趣道:“还能有谁,不就小姐上任未婚夫吗。”
林晚略想了想,面露疑惑道:“安王?”
春竹笑说:“是啊,小姐还睡呢,人家送了礼来都走好一会儿了”,说完放下水出去了。
林晚挠着头道:“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杏子边找衣服边说:“那位曼云姐姐怕打扰你,不让我们叫。小姐也曾见过她的,就是上次我们去安王府见到的那位好看的女子。”
林晚想了起来,又听杏子道:“是安王让她来的,说安王拒了婚本该当日就着人上门的,只是身体虚弱,一时没顾得上,今日上门是为表歉意的。”说着捧了套桃粉的衣裳来,林晚看了看,向她点了点头,杏子便将衣裳放在了床上,而后转身出去了。
待收拾完毕,林晚先看了安王送的礼,都是些珍玩古董,看着挺贵重的。之后林晚吃了点点心,和杏子她们说笑一会,便去了书房看了会书,练了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