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佛珠
边城本来不叫边城，叫春城。
边城与南疆接壤，南疆又时不时来骚扰一下，边城本来萧条的民生更加雪上加霜，可为了生计还是有商人铤而走险，来往于两国地界之间。
二十年前，南疆扣押商旅强要朝廷拿十万两黄金来赎人，朝廷派人来对接，南疆见拿不到钱竟发狠屠城，圣上一怒之下发兵攻打南疆，当时带兵的主帅就是平南大将军贺羽烈，大军出发前大将军曾在皇上面前立下毒誓，发誓要踏平南疆，为春城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
春城变死城，也就改名叫了边城。
南疆地广人稀，打一仗换一个地方，又精通奇门遁甲巫蛊之术，贺羽烈将军吃了不少苦头，南疆奸诈用旁门左道抢了不少物资粮草，这一仗打了二十年，朝廷渐渐吃力，南疆却绞不完杀不尽，仍然有心思耗下去。
拖到贺羽烈将军暮年，力不从心，一时失手着了敌人的道，含恨而终。严晓接了贺羽烈将军的班，也承了贺将军的遗愿，不收服南疆誓不回朝。
拖了二十年，边城已经兵民一家，城民就是城兵，军队换了一批又一批，多少士兵在边城落叶归根，成家立业。
数不尽的士兵马革裹尸，至死都没能回家再看家人一眼。
当初严晓的伤也是中了南疆的计，伤势不重但蛊虫难缠，若不是药王景灏早有防范派人送药，严晓怕是真的过不了这一关。
这些都是莫管家告诉肖家宜的，此刻她已经在去往平南将军府的路上，她送拜帖到谢府才知谢老夫人在平南将军府上，便吩咐车夫立即赶往大将军府。
谢老夫人与将军夫人是多年好友，又一同礼佛，私交甚密。
将军府的花园百花争艳，将军夫人和谢老夫人正在花园里喝茶，共参佛理，将军夫人的亲儿媳妇叶风凌伺候在身侧，为两位老夫人看茶。
听到下人通报，将军夫人还有些诧异，她这个大媳妇是身边好友曾经的儿媳。
将军夫人不着痕迹的斜眼看了看身旁好友，见她神情颇为激动心下有些不悦，这时常不来的媳妇这时候来，难道不是来请安的？
否则怎么好友刚来，她就到了？
肖家宜急急走来，脚步踉跄差一点被石子路绊倒，被身后青扇险险扶住，至将军夫人面前行礼。
“媳妇儿拜见婆婆，见过谢老夫人。”
将军夫人让她起身，坐姿端正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谢老夫人见她颇为激动。
肖家宜一早就知道，这位将军夫人不喜欢她。
从在万安寺召见她，却不让她见面之时，再到新婚她让她无事不用来请安，她就知道这位将军夫人对她的态度。
在将军夫人眼里她应该是配不上严晓的，如果不是严晓病危，她也不可能嫁给她英勇无双的义子。
因此她尽量不来打扰这位婆婆，自己也乐得不在她面前碍眼。
眼前看着谢老夫人的神情，将军夫人更是不悦，合离过的下堂妻，前婆婆对她放心不下，一见面又是一副婆媳和睦的样子，任谁也对这个媳妇都喜欢不起来。
叶风凌连忙招呼她坐下，一旁的丫环为她倒茶。
将军夫人也不多话，直问她到来有何事。
肖家宜又跪了下来向将军夫人叩拜。
“媳妇本是不想惊扰了婆婆清修，但今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婆婆谅解。”
“你说吧。”将军夫人道：“今日谢夫人也在，你若有苦，也好让她与你一起想想办法。”
这话，说起来阴阳怪气，谢老夫人皱眉。
“多谢婆婆体恤。”
肖家宜更没有心思想这些百转千回的暗示，立即跪着上前，紧紧抓着谢老夫人的手哭求：“家宜自知与谢老夫人恩情已断，不应再奢求老夫人疼爱，但如今夫君人在边关九死一生，请老夫人看在往日情分上再疼爱家宜一次。”
说罢，又深深拜了下去，叶风凌见此立即上前扶着她，扶起来时肖家宜额头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将军夫人本来脸色阴郁，但听是为严晓而来，又见肖家宜额头上的血迹，心也渐渐软了起来。
谢老夫人却是满眼心疼，她眼前的家宜还是那个一心为丈夫的家宜，当年为如锦她也是如此，只可惜如锦福薄，错失了她。
“你所谓何事，老身能做到的定不会为难。”
这是个好姑娘啊……她没有福气当她的婆婆……
肖家宜听闻，立即磕头谢恩，道：“家宜想求谢老夫人手上这串佛珠，老夫人宅心仁厚，此串佛珠跟随老夫人几十年，日日受老夫人虔诚洗礼，家宜想求老夫人将佛珠赐予家宜，家宜定当牛做马报答老夫人恩情。”
若是能重来，那一日在万安寺，她就该收下她的礼物，而非现在还有假惺惺的过来求。
肖家宜向谢老夫人求的佛珠，就是之前在万安寺时，谢老夫人要赠与她的那串佛珠。
肖家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更悲惨些，这串佛珠真真折了她的面子。
“这串佛珠随着老夫人日日感受佛恩，定能保佑夫君平安。家宜想将这串佛珠送往边城，希望神明保佑夫君。这事本应该由家宜自己斋戒念佛为夫君求得才算是虔诚。可眼下战事紧迫，由不得家宜慢慢来，求老夫人将佛珠赐予家宜，家宜定日日吃斋念佛来报答老夫人的恩情。”
“老夫人的恩情家宜没齿难忘，日后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报答老夫人。”
说完又拜了下去，力道之大，叶风凌拦都拦不住，连她头上的发髻都已经松动，几缕发丝飘散，硬是让这个雍容华贵的小妇人多出几分凄惨。
大将军府对外一直隐瞒着严晓病重的事，肖家宜与严晓未见过一面，严晓极有可能是回不来的，这个新媳妇却拉下这颜面，跪求曾经的婆婆。
要真算起来，以肖家宜现在的身份，要谢老夫人给她行礼都不为过。
谢老夫人心疼不已不多思索连忙答应，从手腕上把佛珠退下来给肖家宜，道：“好孩子你赶紧送去，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