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时日无多
“阿凸,你口中这类型女子,我倒是从未接触过,引起了我很大兴趣,不知什么时候,在哪里,能够见识一下这位首席军师瓦莉的厉害?”
“公子你又说胡涂话了,我认识的人,你都认识;我不认识的人,你也认识。从小到大,你见到瓦莉的次数比我多多了。什么叫未接触?又有啥见识不见识?”
阿凸没有乱讲,他从小就是拿耶公子的贴身佣人、陪练和陪读。
阿凸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内府,可不像拿耶公子那样,自由出入希望之城,见过很多大场面、名场面。
“哎呀,可能撞头的那一下,正好撞掉了这段记忆。不过从你的描述中,瓦莉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公子真是爱说笑,我敢说和瓦莉曾经是青梅竹马,那是因为我们当时身份对等,小时候一起玩的时间也足够长。你熟悉瓦莉,极正常的。熟识度比我只高不低。”
“也是青梅竹马?”
“不能这么算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听你的口气,怎么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之所以不能说瓦莉是你的青梅竹马,不是因为你们相处时间不够久,而是因为身份、地位根本不对等,人际交往关系,不能放在同一杆秤上称重。”
“抛开身份和地位呢?”
“妥妥当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比我和她的关系更铁。”
“那照你的意思,我见她不是很容易?”
“是很容易。但是她现在并不待见你。”
“这又为什么?”
“瓦莉现在是你公爵父亲身边的大红人。你和她亲近,或者说她和你亲近,都不合适。因为……”阿凸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张诞诞追问。
“因为已经开始隔着伦理与辈份了。”
“居然还有这一出戏?”
“你自己今后观察一下就知道了。哎呦,怪我多嘴,说了不是我这个身份,可以说的事情。”
“不是的,阿凸。我真的把你当哥们,当兄弟。畅所欲言没必要避讳这些。”
说完,张诞诞拍了拍阿凸的肩膀,用温和的眼神,示意他放松。
张诞诞又想起大学哲学老师曾说过:消除阶层之间的隔阂,最好的办法是,用平等的态度,倾听对方的诉说。用细小的温情与关爱动作,让对方回馈自己质朴的情感。
阿凸听完非常感动,同时也被拿耶公子的真诚对待所感染。他真心觉得,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公子,真的变了。
随即,脸上露出誓死效忠的态度和崇拜的神情。
男人一旦被卷入义气与被信任,就会让友情变成灵魂中柔软的部分。如同女人喜欢和关心自己的闺蜜在一起,然后交心托底。
与此同时,陆梵梵的元神,在张诞诞的脑海里,也足足沉睡了有一小段时间。
然而,并没有让她感到有元神充盈好转的迹象。再加上张诞诞情绪起伏不断,好像其脑电波在摇晃自己元神沉睡的温床。
陆梵梵的元神,慵懒醒来,有气无力。
她借着张诞诞的眼睛,一下就认出,面前站着这个矮壮、略有发福的男子,正是自己笔下刻画的佣人阿凸。
记忆与现实,互相吻合的感觉,真是太妙了。
阿凸略微有点浮肿,且带着黑眼圈的面庞,分明就有前男友刚通宵玩完游戏,又被人打肿脸之后的残影。
眉目神态,言行举止,太像了。
陆梵梵的元神,看完不禁哈哈大笑。
以前连爱情都还没有开始,就被普信男恶意分手的一口恶气,通通随着笑声,烟消云散。
梵梵的元神在张诞诞脑海里,舒心大笑。连带着让张诞诞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凸被这莫名一笑,惊吓到又开始有点诚惶诚恐。
张诞诞明显感觉到梵梵在自己脑中,已经醒过来了,赶忙借着头痛,想要休息为理由,先把阿凸给支开。
然后关上寝室房门,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此刻,张诞诞和陆梵梵又开始大脑连线——
想到前男友引以为傲的六块腹肌,被自己刻画成啤酒肚,梵梵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虽然她的元神还很难受。
“什么事这么开心?你的元神之前不是因为剧透,泄气,累到直接趴下了?休息一下可好?”
“看你在那装公子就好笑,没两下工夫,就像模像样,得心应手了,居然还有手下对你溜须拍马。”梵梵没有说出笑点的实情,而是来个善意的谎言。
“好的小说,不是应该从细节开始吗?这可是你教我的。我得把拿耶的贵族公子范,演得像才行。不然的话:手下的人不干,连那些阅文无数的读者都不会买账。”
张诞诞想了一下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阿凸很面熟,很像我们大学里的一个人?”
“谁?”梵梵突然有点紧张,毕竟她以前没敢告诉过诞诞,自己原来就在同一个大学校园里,短暂处过一个男朋友的事。
虽然只是个连手都没牵过的假男朋友,不过当时确实单向情感上头。想交心,可是人家并不领情。
“话到嘴边,说不出像谁,总有个模糊印象,好像大学运动会的时候,是个挺风光的人。应该是个铅球运动员吧?阿凸年纪轻轻,对象都没有,人却发福了,看着就像扔铅球的。”
陆梵梵笑得更开心了。
前男友算是大学田径场上的风云人物,是常年一百米冠军选手。同在一个大学校园,诞诞觉得脸熟,太有可能了。毕竟百米短跑,最能吸睛。
只不过在小说里,被刻画长残了,诞诞显然没有对上号。
张诞诞心里也很开心,他的开心是理工科男生特有的一种简单开心形态——他开心着女朋友的开心。
躺在床上装睡,嘴角都快笑成一朵花。
陆梵梵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终于有点理解,大学中文系老师,讲课时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是需要阅历,才可以见到生命的寓意和怪诞的时刻。
梵梵意识到,以前自己和诞诞,足不出户,闭门造车写小说,很多细节真的经不起推敲,涉及到生活体验的桥段,总是写的很僵硬,很矫揉造作。
经历才是最好的老师。
陆梵梵又开始难受起来,比之前更严重。
不是因为回忆,而是切实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正在不可逆转的流逝。
有一种病入膏肓的沉重感。
但她并不想打断男友久违的快乐。
柔肠百转,才真切体会到杜甫《哀江头》中所说的,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人,生来注定是有情的,小说中再美好的一切,也抵不过生命凋零的无奈。
陆梵梵有一种自己时日无多的感觉。
她并不怕死,只是舍不得留下孤单的张诞诞。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快点找回那双状元草鞋,送张诞诞回去。
只要张诞诞人好好的,至于自己的元神怎么样,灰飞烟灭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