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次交锋(之一)

众神沉默着﹐神情有些哀伤﹐默默地在等待﹐等待着离别的那一刻。

这一刻似乎特别的漫长﹐比起穿越整个宇宙还长。

指挥台上的那盏小黄灯终于又亮了起来。姬鸣谦伸指一按﹐因牍的影像就出现在跟前﹐就如他本人的真身站在面前一样。

因牍优雅地笑着﹐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道︰“韧仲星主﹐我看我们应该好好地谈谈﹐我已备好了上等的饮品和美食﹐就等你们来品尝了。”

姬鸣谦道︰“大星君美意﹐却之不恭。不过﹐不是我们全体﹐而是只有我们夫妇两神前来拜受。”

“哦？其他星主不愿赏光吗？”因牍语气有点生硬。

“其他星主与此事无关﹐而且﹐他们各自有自己要做的事﹐因此﹐就不奉陪了。”姬鸣谦道。

“噢！这怎么可以错失与各位星主相聚言欢的机会呢？”因牍道。

姬鸣谦莫测高深地道︰“大星君可曾听说过法不传六耳这句话呢？”

“啊﹑啊！受教了。既然其他星主还有要事要办﹐那就不好强神所难了。”因牍道。

“大星君不介意给我们的探险号补给一些燃料和食物吧？”姬鸣谦适时提出条件。

“啊！当然不介意了。”因牍很大方地道︰“韧仲星主可否请我的两位助理前来﹐让我当面吩咐一下他们﹐好好礼送其他星主离境？”

“当然可以了。”姬鸣谦打了个手势﹐卜之添就将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带了出来。两神脸色苍白﹐却更显俊美。

因牍道︰“珲髯卜支﹑伊汶珊布姿﹐你们与七位星主相处得愉快吗？”

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齐声回答道︰“大星君﹐我们很好！”

因牍道︰“嗯﹐很好！我与韧仲星主有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要面谈﹐所以﹐请你们用最高的礼仪将他夫妇接回星君府﹐中途不要有任何耽搁和停留。”

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道︰“是！大星君。”

因牍又道︰“另外﹐其余五位星主还有要事待办﹐所以请你们给予他们应有的补给并代我礼送他们离境。”

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道︰“是！我们照办！”

因牍道︰“韧仲星主﹐我将在星君府恭候你的大驾。”

姬鸣谦道︰“有劳大星君﹐我们很快就可见面畅谈了。”

因牍行了一礼﹐影像就消失了。

姬鸣谦从指挥台前挪开道︰“两位助理官长﹐请吧。”

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走到指挥台前﹐四手齐舞﹐飞快地将金惜锁定了的各个系统﹑舱门打开；伊汶珊布姿下达命令︰各守岗位﹐不得擅自离开﹐取消所有作战任务﹐所有战舰返回母舰。

珲髯卜支对姬鸣谦道︰“韧仲星主﹐大星君吩咐﹐礼送五位星主离境﹐请五位跟随伊汶珊布姿﹐回到你们的飞船上吧。”

伊汶珊布姿向五神微微一笑﹐道︰“请吧！”说完当先走出了指挥室。

畏兀﹑巴久汶﹑铭越﹑金惜﹑卜之添依依不舍地望着姬鸣谦和风絮雨﹐一扭头﹐畏兀率先跟在伊汶珊布姿的后面走了出去；姬鸣谦和风絮雨目送着五神走出指挥室。

不久﹐七神通里传来畏兀的声音︰“鸣谦﹐我们已安全回到探险号。”

巴久汶道︰“现在正在检查飞船系统。”

卜之添道︰“现在补给动力燃料﹐推进系统正常。”

铭越道︰“武器系统正常﹐护盾正常。”

金惜道︰“飞船主控智脑正常﹐没有发现不明程序。”

畏兀道︰“飞行控制系统正常﹐探测系统正常。”

巴久汶道︰“导航系统正常。”

姬鸣谦听着五神报来的飞船状况﹐却故意问︰“助理官长﹐补给怎么样了？”

珲髯卜支道︰“伊汶珊布姿﹐补给情况怎样？”

伊汶珊布姿道︰“补给已完成﹐探险号可以起飞。”

珲髯卜支道︰“打开机库﹐通行密码已发送。”

畏兀道︰“谢谢助理官长﹐通行密码已接收。”

姬鸣谦和风絮雨从指挥台上的屏幕看着探险号穿出机库大门﹐向太空飞去﹐耳中听得七神通里最后传来畏兀的声音︰“保重！”然后就看到探险号化作一个光点﹐飞速远去﹐显然是进入了光速飞行。姬鸣谦和风絮雨如释重负﹐相视一笑。

姬鸣谦将医囊背在身上﹐拉了风絮雨的手﹐对伊汶珊布姿和珲髯卜支道︰“我们可以走了﹐大星君恐怕等得焦急了。”

珲髯卜支恭敬地道︰“韧仲星主﹐我们很快就会见到大星君的。”

珲髯卜支指挥母舰﹐不到一念的时间就回到了絜遏星的外层空间﹐伊汶珊布姿请姬鸣谦和风絮雨转乘一艘小型飞船﹐径直降落在一个偏僻的停机坪上﹐一艘豪华的飞艇已在等候着。伊汶珊布姿领着姬鸣谦和风絮雨登上飞艇﹐飞艇立即腾空而起﹐不大一会儿﹐就飞到了星君府的机库里。

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一前一后地夹着姬鸣谦和风絮雨﹐往第一次与大星君相见的那个会客厅走去。姬鸣谦盘算着对方会问些什么﹐自己如何应答﹐又如何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那个会客厅就在前面了﹐但是﹐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并没有停留﹐仍然向前走去﹐来到走廊的尽头﹐却不见有门﹐伊汶珊布姿对着一面墙用须委语叫了一声﹐那面墙上就现出了一道门﹐四神走进去﹐里面极其宽大。地上是乳白色的不知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地板﹐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长达两探余﹑宽约一探多的及腰高的办公桌﹐桌前摆着两张像是一个被切成两半的球﹐一半是坐椅一半是靠背的椅子。

大星君就坐在桌子的后面﹐一张椅子有上下两对扶手﹐大星君正在把自己的翅膀搁在上面的扶手上﹐看样子非常的舒适。

看到姬鸣谦和风絮雨走进来﹐因牍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把手略略地挥了挥﹐珲髯卜支和伊汶珊布姿就恭身退了出去﹐门就自动的关上了。

因牍笑容可掬地望着姬鸣谦和风絮雨﹐这次没有任何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谁？”

姬鸣谦也微笑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的东西。”

因牍没有纠缠姬鸣谦的身份问题﹐道︰“很好！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又或者说﹐你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技术的？”

“大星君﹐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探险家﹐”姬鸣谦开始编造故事﹐道︰“我去过很多星系﹐在一个荒凉的星球上﹐我遇到过一个神秘的神﹐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当时他已经处于生命的最后时刻﹐临终前﹐他教给我一些知识﹐当然﹐也包括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东西。”

因牍道︰“那个星球在什么地方？那个神叫什么名字？而你又怎么知道我对这些感兴趣？”

姬鸣谦道︰“逝者已已﹐为了不打扰逝者﹐就没有必要说那个星球和神的名字了。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只要是等级足够高的文明﹐都会对这样的技术感兴趣的。”

因牍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背上的翅膀也抖动起来。姬鸣谦和风絮雨不知道他为何发笑﹐呆呆地望着他。因牍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子﹐道︰“韧仲星主﹐我佩服你编造故事的能力﹐只可惜﹐这个故事一点也不精彩。”

姬鸣谦道︰“哦？大星君认为怎样才算精彩？”

因牍道︰“因为你故事里面的这个星球和这个神是不存在的。”

“你这么肯定？”风絮雨插话道。

“两位星主﹐你们并非什么斝眄穆族神﹐也不是什么探险家。”因牍很平静地道。

“那我们是谁？”姬鸣谦和风絮雨心中一震﹐但依然保持镇静。

“你们是蓝囚星上的逃犯！”因牍突然厉声说道。

姬鸣谦和风絮雨没有反驳﹐因牍又道︰“现在﹐你们可以摘下面具﹐以真面目见我了吗？”

姬鸣谦和风絮雨这时自知身份败露﹐索性不装了﹐两人相视一眼﹐缓缓地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俊美的脸庞。

因牍看着两人﹐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双逃犯﹐终于还是落网了。”

姬鸣谦听他一口一个逃犯﹐压着愤怒﹐冷冷地道︰“大星君﹐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逃犯﹐我们何罪之有？”

因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哦﹐你们的罪是固有的﹐也就是说﹐你们一出生就是有罪之身﹐你们的罪是世世代代相传的。”

姬鸣谦听着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以前也曾听过﹐此时却没有时间去细想﹐道︰“既然如此﹐你能说说我们的罪是什么吗？”

“你无须知道你有什么罪﹐你只要牢记自己有罪﹐是个罪犯就行了。”因牍道。

风絮雨愤怒地道︰“即便是罪犯﹐也有知道自己罪名的权力吧！”

“当你们到了末日之时﹐就会知道的。”因牍阴沉地道。

风絮雨气极而笑﹐道︰“这么说来﹐是莫须有的罪名了。”

“莫须有？哈哈﹐也许！”因牍稍停了一下﹐忽然问道︰“知道你们为什么叫人类吗？”

姬鸣谦和风絮雨摇摇头﹐没有答话﹐一起望着因牍﹐等着他的下文。

因牍道︰“我们将你们命名为人类﹐或者说人族﹐是因为在我们须委语中﹐人就是囚徒的意思。”

姬鸣谦满腔怒火﹐快要爆发出来了﹐看着因牍那得意的笑脸﹐真想冲上前去给他一记重拳；突然想起自己冒如此大的危险﹐赌上自己和风絮雨的两条性命来见因牍﹐并不是来泄愤的﹐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一想到这里﹐捏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头脑也迅速冷静下来﹐冷冷地道︰“这么说﹐我们人类以前不叫人类﹐那么人类之前是什么神族？”

因牍没想到对方有此一问﹐不觉愣了一愣﹐吱唔道︰“这已不重要了﹐囚徒是不需要过去的身份的。”

“所以﹐你们为了怕我们找回过去的身份﹐就对我们进行基因改造和智力禁制﹐对吧？”姬鸣谦突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因牍又一愣﹐暗忖︰看来这个人知道的很多﹐而且思维慎密﹐言词锋锐﹐不可小觑了。转而一想﹐今日之后﹐这两个人将在世上消失﹐就算告诉他们知道点什么﹐也没有什么大碍。想罢﹐索性大方地道︰“是的﹐你们能够得到全太虚最先进的生物技术改造﹐实在是你们的造化！”

“哈哈﹐原来我们被施以残酷的生物改造﹐禁锢智力﹐长达数十万纪﹐还得感谢你们？”姬鸣谦不怒反笑。

“是的﹐起码你们还活着﹐否则你们早就被毁灭了。”因牍一副恩赐于人的样子。

风絮雨道︰“屈辱地活着﹐毋宁死！”

“哈哈！这数十万纪当中﹐你们何曾感到过屈辱？”因牍揶揄道。

姬鸣谦和风絮雨默然﹐心想﹐人类果然从来没有觉得在这个宇宙里活得屈辱﹐反而自以为自己是宇宙的宠儿﹐得天独厚地受到上天的眷顾﹐是宇宙唯一的智慧生物。

因牍见对方沉默着﹐知道刚才那句话起了作用﹐接着道︰“所以﹐这些技术用在你们身上﹐是对你们最大的恩赐！”

风絮雨愤然道︰“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因牍道︰“但这很实用。”

姬鸣谦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便想诈他一诈﹐道︰“你们的恩赐我们领教了﹐不过﹐你们的恩赐很快就要失效了。”脸上浮现出一副自信的样子。

“哦？你有办法？”因牍很惊奇地问。

“当然﹐基因改造是可以还原的﹐我已掌握了这种技术﹐解除智力禁锢并不是太难﹐我也已找到相应的办法了。”姬鸣谦道。

“啊！恭喜！只是我怎么也看不出你已解除了智力禁锢。”因牍眼中闪着狡诘的光。

“我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动手做手术吧？”姬鸣谦道。

“有道理！不过﹐基因改造和智力禁锢工程是不可逆转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自信能做到？”因牍道。

姬鸣谦和风絮雨听得“不可逆转”四字﹐心头大震﹐却都努力镇定着﹐姬鸣谦道︰“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因牍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子﹐道︰“我开始有点佩服你撒谎的能力了。我们研究了数十万纪的时间﹐都没有找到逆转的途径﹐以本族的力量﹑资源﹑和文明程度尚且不能做到﹐你一个智力被禁锢的囚徒﹐又如何能做得到？”

姬鸣谦听得因牍亲口说出﹐智力禁锢是无法解除的真相﹐心中难过之极。自己千辛万苦追寻的结果﹐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风絮雨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因牍得意地道︰“怎么样？这个答案很令你们失望吧？”稍停﹐又道︰“其实﹐本族比你们更想找到解开这个禁锢的办法！一旦得到解除智力禁锢的办法﹐本族的文明程度又将向前迈进一大步！”

姬鸣谦忽然就笑了﹐道︰“大星君﹐你们解不开﹐就肯定别的神族也解不开？难道你没看出﹐我们是不需要呼吸的吗？”

因牍闻言﹐笑容在一瞬之间就僵住了﹐他望着姬鸣谦和风絮雨﹐良久﹐神态才渐渐回复正常﹐俊美的脸上又浮起了可爱的笑容﹐道︰“嗯﹐这么说﹐你们还有些研究价值。我决定给你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在那里﹐你们将会受到非常周到的照顾。”

“你不是想将我们杀死﹐然后再解剖吧？”姬鸣谦嘲道。

“一具尸体是没有多大价值的﹐活着的生物才是研究生物工程的最好载体。你们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所以﹐我怎么舍得杀死你们？”因牍忽然叫道︰“珲髯卜支﹑伊汶珊布姿。”话音才落﹐两神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进来﹐一下子就出现在因牍的跟前﹐因牍道︰“送这两个人到生命探索院﹐交给祝酎嵬略院士﹐告诉他﹐两天之内﹐我要看到一个满意的报告。”

珲髯卜支﹑伊汶珊布姿应了一声﹐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各自“变”出一副手铐﹐正要给两人戴上。因牍道︰“这两人是个宝贝﹐我不希望他们有任何损伤。”

两神又应了一声﹐将手铐收了﹐很礼貌地道︰“两位星主﹐请吧！”

姬鸣谦站起来﹐拉了风絮雨的手﹐用汉语温柔地道︰“小絮不用怕﹐我们走。”

风絮雨展颜一笑﹐道︰“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

两人夹在珲髯卜支﹑伊汶珊布姿中间并肩而行﹐姬鸣谦道︰“小絮﹐这次要能逃得出去﹐你就嫁给我好吗？”

风絮雨满脸娇羞﹐心中欢喜﹐道︰“好！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两人心中充满着爱意﹐相携着向前走着﹐似乎要去的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而是前往婚礼的殿堂一样。

上了飞艇﹐自有两个驾驶员驾驶飞艇﹐而珲髯卜支﹑伊汶珊布姿则寸步不离姬鸣谦和风絮雨身旁。姬鸣谦盘算着脱身之法︰如果现在动手﹐对方有四个而自己才两个人﹐要打倒对方﹐却是力有不逮。

姬鸣谦假装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却听珲髯卜支道︰“星主不要想着逃跑﹐这次你无论如何是跑不掉的。”

姬鸣谦笑道︰“助理官长﹐我对你们的生命探索院很感兴趣﹐所以﹐不会放过参观的机会的。”

伊汶珊布姿道︰“你一定不会失望﹐那是全太虚最伟大的实验室！”

风絮雨道︰“是吗？如果里面能看到恐龙﹐那才叫伟大。”

伊汶珊布姿道︰“恐龙？”

姬鸣谦道︰“那是我们母星上的史前动物﹐有多很多种类﹐早就已经灭绝了。”顺带将几种恐龙的形状描述了一番。

听罢姬鸣谦的描述﹐珲髯卜支道︰“喔﹐也许你说的恐龙就是我们称为嚣獳的猛兽吧。这是我们探索院的试验物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