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空不寂寞 (之一)
撷芳号以跃速在宇宙中穿行﹐密封舱内﹐姬鸣谦替风絮雨检查身体。
姬鸣谦道︰“风小姐﹐你的身体一切都正常﹐看来没有什么问题。”
风絮雨道︰“谢谢！我感觉不错。对了﹐他们怎么都听你的？”
姬鸣谦道︰“那个有三只眼睛的鬃翊神叫畏兀﹐是我救了他﹐然后就成了朋友。金惜这四位彝奭渎隶神也是我救的﹐所以他们自愿帮我的忙。”
“神？你称他们为神？”风絮雨道。
“哦﹐是这样的﹐宇宙中﹐所有智慧生物都称为神﹐所以﹐你也可以称为神。”姬鸣谦解释道。
“哦﹐原来这样。姬先生﹐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你说他们都是六级﹑七级文明的外星人﹐怎么会被你这个低级文明的人所救？”
“是这样的﹐我从颀肓神那里学到了高级的医术。对了﹐请不要这么客气﹐以后就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好吗？”
风絮雨道︰“嗯﹐那我就叫你鸣谦吧。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们家里人都叫我小雨。”
姬鸣谦道︰“好的。不过太空中没有雨﹐我还是叫你小絮吧。”
风絮雨道︰“好！你这名字是你父亲起的吗？”
姬鸣谦道︰“不是﹐我小时候﹐小名叫小海﹐因为我家在海峡市海底。现在这个名字是后来我的师父大衍真人给我起的。”
风絮雨道︰“你还有师父？”
“是的﹐我有两位师父﹐另一位是圆慧师父。大衍师父说﹐谦卦是易经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爻辞全吉的卦﹐希望我一生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风絮雨道︰“嗯﹐这名字真好！”
姬鸣谦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风絮雨道︰“还有爸爸﹑妈妈﹑奶奶和弟弟。”
姬鸣谦道︰“我家就我一个独子。想家吗？”
“想！”风絮雨道︰“鸣谦我们现在是回地球吗？”
“不﹐暂时还回不去。”姬鸣谦道。
“为什么？”风絮雨问。
“说来话长﹐有些事情说起来你一定不信。”姬鸣谦道。
“你说的我都信！那么不回地球﹐我们要去哪里？”
“小絮﹐你记得现在地球是什么年月？姬鸣谦问。
风絮雨道︰“我被绑架那天应该是二三四一年的六月二十号吧。”
“啊！”姬鸣谦道︰“我已经离开地球快九年了。”
“鸣谦﹐这九年你一定遇到很多事吧。”风絮雨问。
“嗯﹐太多了﹐我都不知从何说起。”呆了一会儿﹐姬鸣谦道︰“小絮﹐你现在的身体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但却不适合在太空中长久生存。”
“是吗？可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风絮雨道。
“我不同﹐我是被颀肓神改造过的。”姬鸣谦道。
“嗯﹐你跟我说过。那个颀肓神果真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医术？”风絮雨道。
“如果不是亲身接受过改造﹐我也不相信宇宙中有这么神奇的医术。经过他们改造后﹐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需要氧气﹐也不需要水就能活着。另外﹐人的寿命只有短短的数十年﹐在太空中是很难承受长时间的航行的。就算有一天我们能回到地球﹐恐怕你的寿命已经耗尽了。”
“啊！你说的还真有道理。这个寿命却是没法解决的问题。难道寿命也能改变吗？”风絮雨道。
“能！”姬鸣谦以不可置疑的口吻道︰“我现在的寿命﹐据颀肓神说﹐可以活到一千年。”
“什么？一千年？！”风絮雨吓了一跳。
“是的﹐一千年。”姬鸣谦重复地道。
“这怎么能做得到？”
“颀肓神就能到﹐相信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活上一千年。”
“啊﹐真的吗？”风絮雨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当然。”姬鸣谦道︰“所以﹐我想带你到颀肓神那里﹐你愿意改造你自己吗？”
“这会不会很恐怖？”风絮雨很害怕地问。
“恐怖？”姬鸣谦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比如把身体劈开﹐又或把脑袋也劈开……”风絮雨道。
“哈哈！不用的﹐改造都是从基因层面进行的﹐不需要开膛破肚﹐更不会把脑袋劈开。”
风絮雨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姬鸣谦道︰“小絮﹐我希望你能接受颀肓神的改造。”
风絮雨迟疑着没有回答﹐姬鸣谦道︰“小絮﹐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地球﹐所以﹐想要回去﹐必须要有足够的寿命才能等到回去的那一天。”
风絮雨道︰“为什么不能回去？我们现在有飞船﹐只要一直开﹐就算再长的路程也终有走完的时候。”
“不是路程问题。”姬鸣谦道。
“那是什么问题？”风絮雨问。
“小絮﹐其实我回过一次太阳系的。”姬鸣谦道。
“回太阳系？等等﹐不是回地球？”风絮雨没听明白。
姬鸣谦道︰“小絮﹐我和畏兀驾着飞渡号回过一次去﹐但是﹐却被坚鲜神拦截了﹐在太阳系徘徊了许久都没办法进入地球。”
“怎么会这样？坚鲜神为什么拦截你不让进入？”风絮雨更不明白了。
“小絮﹐颀肓神给我改造时﹐纠库纠兰对我说﹐我们的大脑被一种神秘的技术所禁锢﹐所以﹐我们的大脑使用率只有百之十左右﹐连颀肓神都无法解开这个禁制。”
“大脑被禁锢？”风絮雨道。
“是的。另外﹐我们的地球所在的位置﹐就连八级文明的颀肓神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知道地球上有我们这一个文明的人类存在。但是坚鲜神却知道我们地球的位置﹐还把我绑架到太空里。因此我断定﹐这个大脑禁制是坚鲜神所为；只是纠库纠兰认为﹐坚鲜神不可能有这么先进的生物﹑医学技术。为了能够回到地球﹐唯一知道地球所在位置的只有坚鲜神了﹐我就和畏兀去了坚鲜神的母星徼乍星﹐在很危险的情况下﹐终于得知了我们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我和畏兀逃了出来﹐到了首龟渠族的卜野式申菲星上﹐先是把他们的首席执行官的伤病治好了﹐刚好又遇上了迂未族入侵﹐我帮他们打败了迂未族﹐首龟渠神为了感谢我﹐就送了这艘飞渡号给我。我和畏兀很高兴﹐立即就动身﹐根据坚鲜神说的位置﹐找到了我们的太阳系﹐但是﹐刚才跟你说了﹐我们被坚鲜神拦截﹐根本没办法靠近地球。”
风絮雨听完姬鸣谦的这段经历﹐惊奇得几乎合不拢嘴巴﹐道︰“鸣谦﹐你说的这些﹐比科幻小说还科幻！后来呢？”
“后来﹐畏兀说﹐如果能得到通行密码﹐或许可以回到地球上。所以我们决定再一次前往徼乍星﹐途中遇到了金惜他们的飞船出了意外﹐就把他们救了﹐然后一起到徼乍星去。”
“这不是更冒险吗？”风絮雨关心地道。
“哈哈﹐我们又一次被抓住了﹐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姬鸣谦道。
“啊！你们被抓住了﹐他们会对你们用刑吗？”风絮雨很紧张。
“还没等他们用刑﹐我们又逃了出来。这次﹐我们又意外地得知﹐坚鲜神在我们地球监视人类﹐只是受了一个叫做跬垒族的神的指派﹐纠库纠兰没有说错﹐坚鲜神果然不是这事件的主脑。”姬鸣谦道。
风絮雨道︰“那这个跬垒神一定就是幕后主使的神。”
“所以﹐我们就准备去跬垒神那里﹐然后途中就遇到了你。”姬鸣谦道。
风絮雨道︰“我明白了﹐你说回地球有这么多的艰难险阻﹐所以一定要足够长命才行。”
“对！”姬鸣谦道。
“万一……万一我们到了跬垒神那里﹐仍然一无所获呢？我们岂非一辈子也回不去？”风絮雨忽然惊恐地道。
“也许……”姬鸣谦昂起头﹐眼睛看着舱顶﹐过了一会儿﹐望着风絮雨语气坚定道︰“不管多难﹐我也一定要想办回到地球去！”
风絮雨被他的情绪感染﹐道︰“鸣谦﹐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回去！”
姬鸣谦道︰“要回地球﹐首先要解决一件事。”
风絮雨道︰“我知道！我决定接受改造。”
“太好了！”姬鸣谦道。
“现在我们去找颀肓神吗？”风絮雨道。
“是的！我们先去找颀肓神。”姬鸣谦道。
“我要学很多语言！”风絮雨首先想到的是学习语言。
“嗯﹐这个是很简单的事。小絮﹐现在来聊一下你吧。”姬鸣谦道。
“聊我？我有什么好聊？”风絮雨奇道。
“有呀。以我在地球上的工作经验来看﹐坚鲜神不会无缘无故地掳走你﹐他们一定早就开始注意你和研究你了。”姬鸣谦道。
“注意？研究？不会吧？”风絮雨根本不相信﹐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什么好研究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不是第一次被他们绑架。”姬鸣谦很肯定地道。
“不是第一次？你是说我之前被他们绑架过？”风絮雨奇道。
“是的！”姬鸣谦道。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被绑架过的经历呀。”风絮雨道。
“也许他们将你被绑架的这段记忆抹去了。”姬鸣谦道。
“有这么神奇的吗？”风絮雨还是不能相信。
“小絮﹐你回忆一下﹐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连你自己都没法相信的事。”姬鸣谦提示道。
风絮雨努力地想了一会儿﹐道︰“记得六岁那年﹐有一天出去玩﹐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等到妈妈找到我时﹐发现我在离家五公里多的一个草堆上躺着大睡；这事后来被小朋友们笑话了许久。”
“嗯！”姬鸣谦道︰“还有吗？”
“十六岁那年﹐好像是夏天吧﹐回姥姥乡下去﹐黄昏时我独自到村外散步﹐也不知道怎么样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却是离姥姥家十多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子里的池塘边﹐我很害怕﹐跑到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把人家叫醒了﹐那家人真好心﹐留我住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送我回去﹐可把姥姥吓了个半死。”风絮雨道。
姬鸣谦道︰“嗯﹐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时。”
风絮雨道︰“奇怪呀！只是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姬鸣谦心中雪亮︰这是被外星人掳去之后﹐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测后又被放回地球的典型事例。他没有直接点破真相﹐而是说道︰“小絮﹐你小时候趣事还真多。”
风絮雨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羞赧一笑﹐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姬鸣谦看得心头呯然﹐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了起来﹐只顾怔怔地看着她﹐忘了说话。
正在这时﹐畏兀的声音传来︰“医士﹐我们快要进入旃蒙宇宙了。”
姬鸣谦回过神来﹐道︰“好的﹐我马上就过来。”又对风絮雨道︰“小絮﹐我去驾驶室﹐一会儿再来陪你说话。”
风絮雨道︰“我可以跟你去吗？我很想看看这宇宙空间是什么样的。”
姬鸣谦道︰“不行呀﹐我们所有的护甲都没有供氧的设置﹐你一离开这个密封舱﹐就没命了。”
风絮雨有点哀伤的样子﹐姬鸣谦马上就道︰“其实外面没有什么可看的﹐因为现在飞船是以跃速﹐就是超光速好多倍在飞行﹐所以连星光也看不到的。”
风絮雨低了头道︰“嗯﹐知道了。”
姬鸣谦安慰道︰“小絮﹐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像我一样﹐可以在太空中自由行走了。”
风絮雨抬起头﹐一双妙目闪着泪光﹐轻声道︰“鸣谦﹐我相信。”
姬鸣谦看着她的双眼﹐四目交投﹐一刹那间﹐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心意交融﹐像是通了电一般。
两人对望了好久﹐姬鸣谦轻声地道︰“我去了。”
风絮雨点点头﹐道︰“我等你。”
姬鸣谦有点不不情愿地走出密封舱﹐一路走着﹐脑中尽是风絮雨的倩影。到了驾驶室﹐一屁股坐在一个位子上﹐却不说话。巴久汶觉得有点奇怪﹐就问︰“医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姬鸣谦被巴久汶一问﹐回过神来﹐道︰“没有﹐没有。”
巴久汶道︰“没有就好。医士﹐请过来看。”一边说一边打开旃蒙宇宙的星图﹐指着一个庞大的星团道︰“这就是颀肓神所在的曜甚毋迪星团。”
姬鸣谦问︰“估计要多久才能达曜甚毋迪星团？”
畏兀道︰“按现时的速度﹐起码还要二十期的时间。”
铭越道︰“医士﹐我建议你先联系一下颀肓神。”
姬鸣谦道︰“现在联系是不是早了点？”
金惜道︰“其实到了伊茓星系再联系也不迟。”
姬鸣谦道︰“嗯﹐那就到了伊茓星系再联系吧。下弁﹐你到过那里吗？”
巴久汶道︰“没有。”
畏兀道︰“我父亲去过。伊茓星系是一个单恒星系﹐主星伊茓星是个巨大的恒星﹐比你们太阳系的主星大上数万倍哩。系内有五十多个行星；颀肓神的母星是叫做耀盛星﹐共有十九个卫星﹐其中一个叫做鲜单的卫星上出产一种膏状的神奇的物质﹐颀肓神用它来制成神奇的药物；至于是什么物质﹐颀肓神将之视为本族最高机密﹐连名称都不曾向外透露过。”
铭越道︰“听说耀盛星是一个巨大的行星﹐直径达十万涯。到处都是硅基森林﹐有众多的硅酸湖泊；常年温感在一百七十五烒上下﹐如果没有护甲﹐我们根本抵受不了这样的高温。”
姬鸣谦道︰“我的母星常温在一百二十二至一百六十二烒之间﹐这么高的温感确实抵受不了。”
畏兀道︰“别说你们碳基生物和碘基生物﹐我们硒基生物也抵受不了。”
众神聊了一阵有关颀肓神的情况﹐姬鸣谦心中挂念着风絮雨﹐就退出了驾驶舱。
姬鸣谦拿了一份水和一份食物﹐来到密封舱﹐风絮雨一看见他﹐脸上立即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姬鸣谦将水和食物放在小桌子上﹐风絮雨看了一眼﹐显得有点失望。姬鸣谦看在眼里﹐关切地道︰“小絮﹐是不是食物不对口味？”
风絮雨道︰“嗯嗯﹐我好想妈妈做的菜﹐好想喝苹果汁。”
姬鸣谦道︰“小絮﹐你这一说﹐我也很想妈妈做的菜了。只是……只是……”
“鸣谦﹐对不起﹐”风絮雨有点愧疚地道︰“我只是想想而已﹐我知道这里有食物已经很不错了。”
“小絮﹐等我们回到地球﹐我请你到我们家﹐让你尝尝我妈妈做的菜﹐好吗？”姬鸣谦道。
“好！只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地球去？又或我们回到地球时﹐都不知几百年了。”风絮雨道。
“这怎么可能？”姬鸣谦道。
“不是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风絮雨道︰“许多小说都这样描写﹐人去了太空旅行﹐回到地球﹐儿子都白发苍苍了……”说到这里﹐突然就抽泣起来。
姬鸣谦一见她哭泣起来﹐顿时手足无措﹐道︰“小絮﹐不会的﹐不会的﹐小说都是骗人的。等我们回到地球﹐我们的爸爸﹑妈妈一定都还健在。”
风絮雨自顾自地抽泣着﹐没有说话。姬鸣谦又道︰“等去了颀肓神那里﹐我们就回地球好吗？”
风絮雨突然问道︰“鸣谦﹐是不是太空旅行会变得年轻？我们回到地球﹐真的还是现在的样子吗？”
姬鸣谦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道︰“小说上是这样写的﹐科学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们在太空也不会停止生长﹐所以﹐还是会变得老一点吧？”
风絮雨道︰“那……那……我们岂不成了老头老太太了？”
姬鸣谦道︰“小絮﹐你放心﹐在你变成老太太之前﹐我一定能带你回去！”
“嗯嗯。”风絮雨使劲点点头﹐道︰“鸣谦﹐你真好！”
姬鸣谦道︰“这太空中﹐就只有你我两个人类﹐我们现在正应了那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我们更要守望相助﹐互帮互爱。”说到互爱﹐心中不禁格登地大动了一下。
风絮雨抬起头来﹐带泪的双眼望着他﹐忽然又泪眼婆娑地低了头。姬鸣谦看着她如梨花带雨的样子﹐牵起了无限的柔情﹐情不自禁地握着她的葇荑﹐道︰“小絮﹐不要担心﹐有我在呢。”
风絮雨红了脸﹐却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声如蚊蚋地道︰“我知道。”缓缓地抬起头来﹐带泪笑着道︰“我知道有你在﹐我们一定能回到地球。”
姬鸣谦道︰“嗯！我们一定能回到地球。”
风絮雨就这样让姬鸣谦握着自己的手﹐两人没有说话﹐静静地对望着﹐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