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颜叶虽然午饭没来及吃，但精神很亢奋，一点也不觉得饿。
她坐在位子上仔细复盘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看样子公司是想到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了。至于如何利用，她一点都不担心。古人说“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现在货于资本家道理一样的。
另外就是阿May姐就差没明说马西宁蹦跶不两天了。谁来当老大，这不是现在的她能关心的事，现阶段终归是轮不到她。就算她再能干，资历摆那儿呢，而做一个部门的老大可不是只干活就行了。虽然组里面有王燕和老刘两个老员工，但这两个首先被排除了，要升早升了。想到以后终于不用再顾忌马西宁这个时刻压在她头顶的索命阎王，不管公司派谁接管，有什么变化，总坏不过以前，顿觉神清气爽。
颜叶想起老陈，那个短小精悍又整天乐呵呵的小老头。她和王燕这次能逃过一劫，甚至她还因此将要得到公司重用，全部来自于他的馈赠。
身边的同学毕业后纷纷选择了考公考编或是考研，她毫不留恋的一头扎进了社会这个大熔炉。她实在是读书考试够够的了。
颜叶天资并不算特别突出，能考上大学全靠的一日日点灯熬油拼命地刷题，一点不夸张朝死里学的结果。家里能供她读书她已经很惶恐了，她能回报的就是学习学习拼命地学习。每次学校交费要朝家里要钱的时候，看着父亲那一脸的沉郁她都无地自容。
她已经很节省了，初中就开始住校，除了生活费，别的同学每个星期的零花钱十块到五十块不等，她只有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一两块钱。除了中午偶尔买一份小菜，大部分三餐她都是一个馒头一碗粥，吃的是家里带出来的咸菜。咸菜被母亲用花生油炒过，再放一勺猪油。封到玻璃罐子可以吃一个星期。
高中时期，豆蔻年华的女同学们很多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打扮。颜叶的衣服都是姐姐的，直到她大学报道的时候，母亲还往她行李箱里放了两双她自己做的布鞋。
这样的环境下，颜叶没有长成一个自卑畏缩的小白花已经有赖于心理强大超高情商了。至于说怀念青春校园生活，那绝对是没有的事情，她又不喜欢受虐。
上了大学她再没有跟家里要过一分钱，反而第一年春节回去还给父母小弟姐姐一人买了一件羽绒服。
刚进了大学，别的新生都在熟悉校园认识新同学，唯有她，安顿好行李就去网吧上网找兼职。反正大学已经考上了，她只要保证不挂科顺利拿到毕业证有块敲门砖即可。
那天她和几个同学在商场门口派发传单。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颜叶已经站了四个小时，一天一百块钱。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地递给出入商场的每一个人。
这次接传单的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
老头接过传单乐了：“嘿，这还是我印的呢。”
颜叶尴尬的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大爷您有空也去可以锻炼锻炼身体。”
“嘿嘿，我天天锻炼身体，每天锻炼十个小时。”
看着黑黝黝笑眯眯的小老头，颜叶想起了村口每天赶着一群羊的老大爷，莫名的亲切。
“大爷，您是开印刷厂的吗？”
“嘿嘿，小厂。小姑娘在这儿发传单一天多少钱啊？有没有兴趣到我那里去上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颜叶一下子来了兴趣。
发传单一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发一年也学不了什么东西。二也不是你想做随时就有的活。她早就想找固定工厂干点兼职，多挣点钱也早点适应社会关系，只是一直苦无门路。她又不爱做家教。
“您工厂在哪里？需要临时工吗？”
“临时工呀？为什么要做临时工？嘿嘿，我厂里伙食很好的，管吃管住。”小老头笑眯眯的像个拐卖人口的老狐狸。
颜叶紧张地笑着说：“大爷，我是刚上大学的大一新生，只能节假日去打工。您看您能要我吗？”
小老头脸上的笑一顿，就又恢复了乐呵呵地模样：“要要要，随时都能来。一天一百块钱，你要计件工资也行。但你新手计件不划算，中午还能管一顿饭。”
看来这家工厂的伙食确实不错，值得一再让小老头拿出来说道。
两人就此说定，老头留了地址电话，又说自己姓陈。
“谢谢陈老板。”颜叶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又鞠躬道谢。
“嘿嘿，啥老板啊，叫老陈就行。”
后来颜叶才知道，厂里大大小的员工，送货的司机，打扫卫生的阿姨……果然人人都当面叫他“老陈”，背后叫“老头子”……
她在后道做手工，第一趟去就大开眼界，直看花了眼。旁边大姐两手翻飞极有节奏地配书页，甚至感觉出了某种韵律，难怪古人感叹“技近乎道也”。真是行行有能人啊。
颜叶就这样只要一有空就跑去工厂干活。可惜一时半会她肯定比不上熟练工，每天拿这一百块钱就有点难为情起来。还没等她去找老陈，老陈反而找上了她。
老陈自家三个小孩，没有一个能读大学。对于这种优秀的别人家小孩有种天然的好感。
眼看着小姑娘不仅学业优秀还挺能吃苦。每天早八点到晚八点做十二个小时也没抱怨过说受不了不干了的话。又知道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好不容易供出来的一个大学生，就更怜惜这小女孩了。
这天他找上颜叶跟她说，让她帮忙整理整理文件单据啥的。好好的一个大学生，也不能浪费“人材。”
老陈的办公室还真是……特别乱。电脑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所有资料单据全部都是纸质的。颜叶一进去，老陈就抱出来厚厚的一堆单据，都是送货单，生产工单啥的。她要做的首先把这些一家一家的录入电脑。
后来又做好格式，教老陈如何简单的查找统计。
老陈也喜欢有空就跟颜叶聊天。讲他当年两手空空一个温州乡下穷小子来上海打拼的故事：“那时候人人都瞧不起啊。没钱买机器，接个活儿还要低头哈腰给干活师傅买香烟，求人家帮忙搞一下。你猜怎么着?嘿嘿，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似的晾在那儿。”
说这话的老陈半躺在皮质的“老板椅”上，两腿翘在桌面上，嘴巴里叼着“上海”，一脸满足。
一个愿意教一个学得快，一老一小相处下来竟有了点“忘年交”的感觉。
……
有机会的话，希望能把老陈的工厂介绍到公司里来，也算是报答他这几年照顾。颜叶暗地里寻思。
正是因为有了印刷厂的经历，她第一份工作就瞄准了广告公司。至少这让她新入职场能有一个比较安稳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