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阳台将已经冷掉的咖啡喝完,沈清的情绪还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刚才那不大不小的遗憾和震惊中。
或许该承认,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完美。
端着书又读了几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清这才赤着脚走到门口预备将门关上。
然而,下一刻,便怔在原地。
对面的门仍旧大开着,门边坐着一人,微低着头,一脸诡异的白。
几乎没怎么思考,沈清下意识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喂,你还好吧?”她微微弯下身问。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没有人能够否认,即便眼睛看不见,即使此刻苍白得像鬼,这个削瘦的男人仍是好看到了骨子里。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仍穿着长袖衬衫,她再度确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仿佛等了很久,才得到一句淡淡的回应:“不用。”声音低凉诱人,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低哑和虚弱,听得沈清心头一跳。
这人明显不舒服,那么她不能因为他的一句“不用”就真的拍拍手走人了吧。
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沈清索性半蹲下来,不理会他的拒绝:“是你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扶你?”
“……”
这一回,等待的时间更长。
可偏偏,十分难得的,今天的沈清有足够的耐性。
也许是感觉到对方的倔强,终于,许倾玦将脸稍稍偏向声音的方向,沉默片刻,才无言地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
沈清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动作僵硬缓慢,但至少他还有力气自己站起来,看来应该没有大碍。只不过,看着面前这张冷漠的脸,她又觉得可笑。自己从来不是热心多事的人,今天难得好心一回,却又碰上这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对象。
从来不喜欢自讨没趣,既然对方拒绝她的帮助,又能自己站起身,沈清便转身想走。抬脚的时候,却正好踢到pizza纸盒。
那个pizza,仍然安静地躺在送货小弟摆着的位置。
“喏,你的东西。”弯腰拾起盒子,沈清递过去。决定不去计较对方的冷淡,好人做到底。
“……多谢。”许倾玦凭感觉伸出手,稳稳地接过。
沈清却不禁微微一撇嘴。这句道谢是多么地例行公式啊,完全听不出任何诚意。
下意识地,她也放冷了声音:“不客气。”心底不免忿忿地想,如果不是邻居,如果不是他恰好长得足够好看,眼睛又看不见,她也没那么多闲心来帮助一个像他这样冷漠又不知好歹的人。
好不容易一个周末,何苦自讨没趣?
当面前的楠木门板在鼻子前方毫不留情地关上的时候,沈清气极的同时,突然想到了许君文——那个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太阳般光辉的耀眼的许君文。
如果说他是火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绝对就是冰。又好像,一个是白天,一个是黑夜;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虽然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也压根没有什么可比性,然而沈清却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不由自主地将他们放在了一起。接二连三的比喻之后,她总算摇摇头,及时阻止了自己的这场荒谬而又无休止地想像。
转身回屋之前,她不经意间低头看了看赤踝踩在磁砖地上的脚,再往上,是白皙的小腿,膝盖,半截大腿……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粉色半透明的半长吊带睡裙就冲出了家门。
幸好他看不见。
往紧闭的对门瞥了一眼,她抱着双臂,轻哼着歌曲走回屋子。
许倾玦为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挛缩。他扶着桌沿坐下,手边是连盒盖都没打开的pizza。
这种烘烤类的东西,其实是不适合他的。只因为午餐时间到了,他才随便拣了个外送的电话,打过去。他的胃,需要的是长期温和的调养,而他无心去做这种事,也无力做到。刚才之所以会坐倒在门口,只因为胃痛的厉害了,实在无法走回房间,却没想到引来新邻居的关心。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搬进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低柔的声音,还有温柔纤细的手指,这是刚才接过他的午餐时无意中触碰到的。另外,她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气,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清新自然。
如果换作从前,也许他不会有这么多发现,可是自从失明之后,身体其他感官却一下子灵敏起来。
许倾玦不禁想起刚才她说“不客气”时的语调,故意压沉了声音,透着冷意,和之前询问他情况时的腔调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他侧了侧头想,也不知她是真被惹恼了,抑或只是单纯地为了回敬他冷漠的态度。
在搬家后的第二个星期,沈清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
当她摆脱几乎长达四十分钟的地铁人群包围后,在小区的意式餐厅外意外地看到了许君文。虽然只是侧面,但她还是在第一眼瞥到时就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这道身影,早已用大学四年的光阴刻进她的心里,虽然姿态沉默,却足够深刻。
沈清也曾经预想过很多种见面方式,却没想到此刻就这样碰上了。仅仅愣了半秒,她便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轻轻拍了拍,做了个口型:“嗨!”
玻璃的那一边,俊朗的男人应声侧过头来,脸上带着此许惊讶。
夜色中,沈清的一颗心往上提了提,突然有些懊恼,身侧穿过的风太大,吹乱了头发。
“原来的房子到期,有朋友介绍租过来,租金不算太贵,并且这里环境很好。”面对许君文的询问,沈清随意扯了个谎。
“你怎么会来这边?”她侧着头故作不知地问,大大方方地看着并肩同行的男子的脸——他与几个月前的校友会时并没太大变化,依然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许君文微笑,“我三年前就买了小区里的房子,就在那里。”
沈清顺着他手指指着方向,故意惊讶地眨了眨眼,其实,即使是要她闭上眼睛也能立刻画出那栋白色小楼的样子。
“是吗?那我们也算是邻居了?”沈清边说边在心里打了个寒颤,自己都受不了再继续假惺惺地装下去,于是伸手指着前方淡黄色外墙的大楼,“我就住在那里,有空可以来玩。”及时换了话题。
许君文却颇有些讶异:“那一栋?”
“对,十九楼,a座。”报出自己的准确住址,沈清暗自希望他能记住。
许君文愣了愣,轻轻笑道:“真巧!”
沈清不解:“什么?”
“没什么。”许君文很快摇头。
沈清挑眉,带着些疑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许君文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到了。”两人在楼前停下,许君文双手穿在裤子口袋里,抬了抬下巴,“上去吧,改天电话联系。”
“你知道我的电话?”沈清好笑。
许君文随口报出一串数字,神色笃定,笑道:“应该没变吧?”
“呃?”没想到他竟真的知道,沈清一怔,随即才慢慢摇头,小小的欢喜开始在心底冒泡。
“上去吧。”许君文仰头,仿佛在看19楼的灯光,而后复又看向夜幕下笑意柔软的女子,“时间不早了,晚安。”
“晚安。”
沈清笑着挥挥手,迈步进入大楼厅堂,走向电梯。
他竟然能够随口报出她的手机号,好像早已烂熟于心。这,怎么能让人不惊喜?身后似乎还有目光相随,沈清的脚步如同心情一般轻快,以至于忘记去问,他究竟是如何拿到号码的。
电梯到达目的地之前,沈清唯一想着的是,回去要立刻给林媚打电话汇报今晚的事。虽说在此之前只是一场不求结果的暗恋,然而,当柳暗花明就在眼前,又有谁能抵得过诱惑?谁能不去暇想?
只不过,当她好心情地一脚跨出电梯门时,才发现过道转弯处堵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沈清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皱眉。因为她看到那副冷然的脸孔,还有一张泫然欲泣的娇颜。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瞟到年轻女子用力绞扭在一起的青葱十指,沈清仍在心里暗叹一声:想不到,她的冰山邻居对着一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标准淑女竟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然而,这也是沈清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今天的他没带墨镜。一双眼眸黑如墨玉,配在那样一张脸上,五官果然是少有的完美。唯一的遗憾便是,那双眼完全没有神采,空茫而无焦聚。
即使长得再好,让女人伤心的男人终究不是什么好男人。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她侧着身打算从两人的身边擦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磁砖地板上,格外的响。
沈清对着此时面对面一时无语的男女低低说了声:“借过”。
没人答话,那个女子向旁边稍稍让了一步。沈清恰好看见她半垂的眼眸,那双漂亮的眼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
“你走吧,他还在餐厅等你。”
就在沈清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凉的嗓音。虽然从不凑热闹,但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倾玦……”那女子的手伸出来,似乎想握对方的手,但最终停在半空。
“走吧。”
沈清在这个角度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从那个声音里听出一贯的冷漠。但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总觉得这次除了冷淡之外,她还听出了一点决绝和……心灰意冷。
但是很快,她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心灰意冷?沈清斜眼觑着那个连背影都能显得清冷和淡漠的男人,这个词也许是永远不能被放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的。
钥匙仍然捏在手里,她却直到那个女人最终沉默着低头走进电梯后,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在这里窥视他人的隐私。
为自己反常的行为耸了耸肩,沈清转身开门,手还没碰上门把手,身后又传来低低的声音:“好看吗?”
“呃?”她再度回头,男人已经转过身,冷峭的唇边带着一抹嘲讽的微笑。
无端的,她有些生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八婆!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但转念想到明明就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进屋关上门的,便连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毫无说服力。
“对不起!”她叹了口气,低声说。
许倾玦其实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不过因为刚才并没有听见开门和关门声,所以猜到这位新来的邻居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与喻瑾琼。他只是随口问了声,即使语带讥讽,他要嘲讽的人也并不是她,而是自己。
想不到终于有一天,面对那个曾经最心爱的女人的眼泪,他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这些年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
听见对方的道歉,许倾玦淡淡地摇了摇头,凭着长久以来的印象和感觉,朝自己家门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眼前除了一片黑暗外,还有一阵熟悉的眩晕。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最严重的。因为此刻,让他预料不到的是,胸口处竟涌起一片久违了的抽痛。
迫不得以,他停下来,伸出手摸索到一旁的墙壁,撑住虚软的双腿。下一刻,一阵脚步声便向自己移近,接着,右手臂边多了一双温暖柔软的手。
“你怎么了?”声音很轻,来自那个年轻温暖的女子,带着一点慌张。
说实在的,沈清是有些慌,她发现这个男人的身体似乎很不好。否则怎么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苍白得要死的脸色!早在看见他伸手扶住墙壁的时候,她就已经快步走上前来,现在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预卜先知的能力,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人已经快要昏倒了。
半个身子靠在墙边,许倾玦摇头,他在等待眩晕的消失。他想开口让她离开,但是,心口窜起的疼痛让他连出声说话都会吃力。况且,这个症状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他不确定在没有备药的情况下是否真能凭自己的力量支撑着走回去。
“你能走吗?我扶你。”这一次,沈清说得坚决,不像上次那样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因为这一回的情形明显比那天严重得多。
许倾玦微微侧了侧脸,然后点头。
沈清轻轻吁了口气。抬起那条低温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同时伸手环住他的腰,动作小心地向不远处的房门移去。
“水在哪?要不要吃药?”沈清插腰站在客厅里,看着斜靠在沙发里的人。
许倾玦的手按在胸口,微微皱着眉,过了一会才说:“饮水机在厨房,温水,谢谢。”
沈清迅速倒了杯水,将杯子递到他手里,“没有药?”
“不用,老毛病。”喝下一口温水,许倾玦闭着眼,神色间恢复如常的淡然。
那些药,全都放在卧室里,而他并不想麻烦她。
沈清无声地张了张嘴,对于许倾玦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漠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明明看来病得不轻,却又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摇摇头,退后一步,问:“那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许倾玦仍然维持着半坐半躺的姿势,只是睁开了眼睛,将脸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不用了。今天多谢你。”
看着那双完全没有焦聚的黑眸,沈清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看不见东西的他平时是如何一个人生活。然而,也正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她此刻才得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沈清看见,那张瘦削的脸上,有很明显的疲倦。她看见他的眉心仍然微微蹙着,他的右手仍然抚在胸口上。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
许倾玦沉默,将脸侧回来。
这次的心悸似乎发得得过于久了,他需要尽力克制才能做到不在旁人面前喘息。眩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太阳穴上一波接一波的抽痛。
她问他哪里不舒服。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如今还有哪里是真正健康完好的。
过了好一会,许倾玦冷冷一笑,自嘲地低语:“不好意思,每次都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沈清一怔。
许倾玦接着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声音间,虽然仍然不改惯常平淡,但却也少了一份拒人千里的冷然。
“今天谢谢你。”这一次,倒比上回多了份真诚。
沈清走后,屋子里重回宁静。
许倾玦倚在沙发里,右手摸索到之前被随意丢在一旁的喜贴。
修长的手指在纹路细致的纸面上慢慢抚过,虽然看不见,但他几乎可以想像出它的样子。大红,烫金,贵气,优雅,同时散发着清淡却悠长的香气。
——许家长子的订婚请柬,自然要秉承这个家族一直以来所格外注重的高贵和隆重。
削薄的唇再次微微挑起,许倾玦让自己的手指停留在请贴的正中央。这里,应该印着两个人的名字——许君文和喻瑾琼——他的大哥,以及他的前女友。
欢愉,意外,离弃,背叛,这样的定式,又有多少人能幸运地逃得过?
对于这一点,早在三年前车祸发生、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许倾玦就已经想得透彻。喻瑾琼,从来都是精致高雅的女人,让她今后永远陷在照顾一个盲人的生活中,他相信她做不到,而且也不会让她这样做。所以,当初当她在医院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同意了。只是没想到,仅仅短短一个月之后,她却再度挽起许家另一个男人的手。
想到几个小时前,喻瑾琼将她的订婚请贴递过来时的那份小心翼翼,许倾玦撑着身体坐起,捂着胸口皱了皱眉。
他确定自己已经不再爱她,却没想到仍旧在今天喻瑾琼走后,许久未犯的心悸狠狠地发作了一次,令他猝不及防。
明明早已经放下一段感情,明明当着面可以无动于衷,却又为什么事后还会为从前的人和事牵动心神?
许倾玦想不出理由。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没有沈清的帮忙,也许自己此刻还无法舒服地坐在沙发里,想着这个令他不解的问题。
站起身的同时,许倾玦试着慢慢地深呼吸。他发现,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很清新的味道,就像第一次他从沈清的头发上闻到的一样。
三天后。
沈清仍然保持着与许君文再次巧遇时的好心情。虽说这是一段从未想过要求得到回报的感情,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像回到大学时代一般,时不时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发展和未知的惊喜。
下班回家的路上,沈清绕到西饼店买了一小盒草莓鲜奶蛋糕,付账的时候,略一迟疑,还是再次探手拿出一块提拉米苏,说:“一起算。”
门打开的时候,她轻快地向屋里的人打了声招呼。
许倾玦努力将视线调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然一切只是徒劳,在沈清看来,他只是侧了侧脸,眼睛越过她的肩头茫然地“望”向前方不知名的某一点。
她有点难过:“是我。”
“我知道。”许倾玦点头,他听得出她的声音。
“我买了蛋糕,要尝一尝吗?”沈清很自然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突然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又补充道:“提拉米苏,很不错的。或者,你喜欢草莓的?”
“我想不用了。”许倾玦停了一下,脸上才露出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谢谢。”突然觉得很好笑,草莓蛋糕?这个目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难道是在把他当作小孩子对待吗?
沈清放下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这应该是第一次,她对一个尚算陌生的人主动关心,甚至示好。就连当初刚认识许君文时,她都不曾这样过。而刚才在西饼店里,看着满屋糕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眼前这个看来对自己毫不在乎的男人,然后很自然地来敲他的家门。
沈清发现,眼前这个人,或许因为身体原因,或许是由于他的态度问题,似乎能够很轻易地让她付出生活中最细小的关注,而又能使这一切变得非常顺理成章。
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沈清犹豫着问:“你……确定不要?”屋里清清冷冷,完全找不到晚餐时应有的气氛和痕迹,她确实有点怀疑他平时究竟会不会按时吃饭。
“确定。”许倾玦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才说:“即使我饿了,也不能把它们当作晚餐。”
沈清一愣,明知道他看不见,却仍不免觉得自己刚才窥探的行为被人抓了个正着,她不禁看向此刻正站在对面的许倾玦。
沈清早就知道他很高,以至于170公分的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她抬着头,从许倾玦额前削薄的黑发开始,一路看下来,带着点肆无忌惮的意味。眼前这个男人有着极清俊的眉眼,挺直的鼻,薄而淡色的唇正因为此刻的表情而微微上扬着,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然而,让沈清不禁迷惑的是他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黯淡没有光采,完全不能对上她的视线,更谈不上任何交流。可是,却奇异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望着那双早已失了神采的眼睛,几乎差点陷在那一片失焦的淡漠里。
“在看什么?”
“……呃?”微低的男声唤回沈清的意识,她眨了眨眼,定下神。
“你刚才在看我?”
“……”
沈清看着许倾玦怀疑地侧着头,窘迫得无言以对。现在她相信,盲人的感觉也许是真的很准确。
“如果没什么事,早点回去休息吧。”许倾玦似乎并无意追问到底,只是淡淡地说。
“嗯,那我走了。”咬着下嘴唇,沈清轻轻吁了口气。
听见远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许倾玦才转身带上房门,神色之间带着点萧索和漠然。
虽然沈清之前帮助过他,但直觉地,他并不认为她是会个很热情且热心的人。那么,带着蛋糕主动敲开连彼此姓名都还不知晓的他的家门,除了是顾及他的眼睛及身体原因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会让她这样做。
然而,他最不需要的,便是旁人的同情及刻意关注。
从来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