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寸土不让，不见硝烟的战争
商州府衙。
李泰两道圣旨和一封密信，送到了宋璟的案牍上。
宋璟看了圣旨，当即拍案叫好。
他先看到的，是责令商州勋贵无偿退还侵占民田的圣旨。
对于大唐朝的这些开国勋臣，纵是宋璟也十分头疼。
明知道这些人作奸犯科，却不能轻易动他们。
或者更准确地说，以宋璟御史的身份，都没权利动他们。
现在有圣旨，就一切好办了。
直接勒令那些勋贵退田，不退就是违旨！
解决了心头一个大问题，宋璟开始看第二道圣旨。
“税银新政？”
宋璟精神一振。
秦王殿下决定对大唐两税制进行改革？
好，有魄力！
宋璟看完第二道圣旨，对“税银新政”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就是合并所有田赋、丁赋和徭役，计亩征银！
大大简化税赋的征收，同时杜绝可能的贪腐！
“新法可为！”
宋璟最后拆开李泰写给他的密信，里面提及在各县建立平准仓，重绘土地图册，以及防止税银火耗贪污等事情。
宋璟知道，这些是秦王殿下对自己的殷切叮嘱。
对于接下来在商州推行“税银新政”，有很大帮助。
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距离他发急报至京师，不过五日，秦王就已经通过朝廷决议，把改革方案和对勋贵的处置落实下来。
这让宋璟十分振奋。
同时对接下来的税制改革很有信心。
毕竟，他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那就是秦王殿下。
……
三日后。
宋璟在商州府衙召集五州十三县主官，传达朝廷关于税制改革试点和勋贵无偿退田的政令。
要求各县主官返回后，即日督促县中勋贵退还侵占民田。
在勋贵退田之后，全县清查民田簿册，核查有无少退、漏退的情况。
并重新丈量土地，确认每户实际田亩数，绘制土地图册。
两个月内必须把这些差事办完，由各县主官亲自将土地图册副本送至商州府衙收录。
怠政者，将严惩不贷！
五州十三县主官当日领了职事，匆匆赶回去，依令办差。
他们都是宋璟新近提拔起来的能吏，所以任事态度和能力都毋庸置疑。
很积极，很勤快！
商州勋贵，这下子就难受了。各自家族在商州侵占的民田，占据所有民田的八成！
所以五州十三县的主官，几乎每日都登临府上，以圣旨名义，请他们这些侯爷尽快退还民田。
无论是主宅，还是分家府上，每日都有官员过来。
......
醉仙楼中。豪华套间内，一行人静静的坐着，愁云惨淡，气氛十分压抑。
“永兴县公，这可如何是好？”一中年文士看着首座的老人，焦急说道。
中书舍人岑文本道：“家母来信，说商州那些被宋璟提拔的官吏，日日去府上叨扰，要求依旨退还民田。”
“府上的门槛都被踏烂了，家母每天不胜其扰！但他们有旨意在身，又不能轰将出去。”
于志负气地道：“我这边是拖不下去了，不如退了那些田清净……”
虞世南冷冷笑道：“那些官吏有旨在身，咱们老家的人不能轰撵他们；但咱们又何尝不是爵位在身，那些地方官也不敢对我等府上做什么！”
“咱们现在就是在和陛下博弈，和秦王比谁有耐性！只要能拖下去，陛下不会拿我们怎样。”中年文士说道。
金吾男子说道：“咱们现在的田产，可比朝廷赏赐的多了十倍不止！若是无偿退给那些泥腿子，以后府上吃什么，喝什么？”
“哼！老李家的江山都是咱们打下来的！他们李家坐江山，还不许弟兄们分口汤喝？”
……
虞世南一想也是。
若是把侵占的民田都退还百姓，自家剩下的那点土地，虽然能养活一大家子。
但金吾玉食是别想了。
若是扛过这个风头，将来继续享受富贵生活，也是值得的！
想到此处，他开口说道：“诸公莫急，咱们在朝堂上，自然不能对抗圣旨，要对陛下的权威保持尊敬；但到了地方上，那些地方官员算个屁！各位都和老家的主事人交代好，官吏上门，不理会就行了。”
“就是，此事拖个半年，陛下也没办法，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岑文本也附和道。
金吾男子说道：“咱们若是退还民田，那宋璟下一步做什么？就是开始在全府丈量田地，然后试行‘税银新政’！”
“试行之后，就是全国推广。朝中可是有不少人不希望新法在全国推行的！”
昨日，国子监郝处俊秘密见他，带来东宫中那位的意思，就是希望他们能抵制新税法推行。
而以户部侍郎温彦博为代表的陇西派系，很多士绅大族，也暗中与他进行接触，表示会在税制改革中同进退。
推行“税银新政”，丈量全国土地，重新绘制黄册，势必会打击税赋贪腐和土地兼并。
这就必然会动很多官员和士绅大族的利益。
论兼并民田，他们几个算什么？
那些盘踞一地上百年的士绅大族，才是兼吞民田、盘剥百姓的大户！
“宋璟背后有秦王殿下，我们背后的势力，不在秦王之下！”
想到这里，众人的底气顿时足了起来。
于是，宋璟在商州推行“税银新政”半个月，竟然无人退还百姓半分田地。
商州豪强拒不认账，强言这些田产一直都是自家的；威逼百姓做伪证，自愿做佃户不要田产的；与官府丈量田亩的吏员对抗，阻挠清丈土地……
各种挑衅行为，层出不穷，税银新政的推行，在第一步“清丈田亩”上，就受到巨大阻碍！
宋璟万万想不到，此事居然阻力重重，无奈之下，一封急报发往京城。
李泰在宣政殿中收到宋璟的汇报后，心中只有冷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还真让老李说对了！
以永兴县公虞世南为首的商州勋贵，竟然要地不要命。
对让他们退田的圣旨，阳奉阴违。
“真是嫌老李家的刀不锋利啊！”
李泰微微摇头。
他本不想做屠夫，奈何有人不长眼，便要逼他举屠刀。
现在直接就杀，只怕难以服众。
所以李泰决定再加一把火。
当即，他走到案牍前。
摊开宣纸，以李世民的名义，再写一道圣旨。
“告诫虞世南等商州勋贵：
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此前发下圣旨，责令尔等无偿退还百姓田产。而今已过月半，为何在官吏屡次催讨之下，犹不能退清民田？
朝廷赐你们土地、田宅和佃户，亦当知足。真当朕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打的什么心思吗？
饬令尔等半月内退清民田。
另，即日起，商州所有士绅和勋臣的田产免税政策一律取消。士绅官爵，一律同百姓一样交税！
违朕旨意者，斩！”
李泰这道圣旨，措辞可谓极其严厉！
熟悉李世民的大臣都知道，李世民一般时候都用“咱”来自称；若是用“朕”，那事情就严重了。
如今商州不仅勋贵拒不退还民田；就连士绅大族有样学样，变着法儿阻碍“清丈田亩”事情的推进。也就是阻碍“税银新政”！
作为惩罚，李泰这次直接取消商州府五州十三县所有士绅大族和武臣勋贵的免税特权。
这道政策实施下去，肯定会遭到商州士绅和勋贵的强烈反对。
毕竟，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