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帮凶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物，死亡都可以称得上终点。
生灵踏足之处，死亦接踵而至。
但总有人会想要逃离这亘古不变的轮回诅咒。
魔手的主人就是这么干的。他用邪术把自己四分五裂，缝合在了他人的肉体之上，放弃了自己作为人的形态与尊严。
某种意义上确实称得上永生，如果不是因为程华的罗网，它们的寄宿就不会被发现。等到当前的肉体自然死亡，他们还有机会去找下一个寄居目标。
灵魂只要有肉体为依附就不会消散。程华不知道神秘人是通过何种方式让某甲会同意共生的，但那个人就是可以说服某甲献出自己的肉身。
被说服的人，肯定不止某甲一人，但是可能永远也无法找到。
魔手与某甲共存了一段时间，已经能模仿他的形体，几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行动。这叫灵魂拟态。
程华并没有主动出击，对于面前这个可憎之物，他没有应对的经验。
幻化的某甲没有再试图去召唤鮯鮯鱼，它明白这对程华的威胁并不很大，它在思考着更为合适的制敌手段。
沉默，对峙。
它将那面破鼓抱在怀中，程华注意到那破开的洞口正在“愈合”
鼓声急促宛如雨点，它又开始了那莫名的演奏。程华箭步向前，举起寒冰刺进它的腹中。
感觉就像扎进了空气一样，程华想。某甲脸上露出了可憎的笑容，身后浮现出一团巨大的黑雾。
程华保持住平衡，明白自己物理上的攻击无法对它生效。他后撤两步，以防将黑雾吸入肺中。
它如同一个癫痫病人，姿态扭曲地忘我拍击着鼓面。黑雾散去，露出隐藏在之中的可怕本尊。
“尸棺！”程华极度震惊，不是因为尸棺出现在这里，而是因为尸棺可笑的姿态。
尸棺颈上长着两个头颅，两只主手则一边捧着一个，数不胜数的其他肢体看上去也很放松。它紧闭所有眼睛，神态悠闲，静止端坐在半空中。
单论姿势，和折丹神像一模一样。程华恼火地想，这家伙怕是一直被藏在折丹庙里，看着神像学会了这一套。
“魔物就该有魔物的样子，不要忘了你的本分！”程华嘲讽道。
明显激怒了尸棺。这个尸棺并不是本体，而是魔手召唤出来的一个投影，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它发出沉闷的低吼，十二条手臂末端处都发出金光。某甲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爆发出一阵狂笑。
鼓声越来越急促了。
金光闪耀，一阵剑雨落下。程华发动镜花水月，瞬间移到了尸棺的身后。后者迅速反应过来，伸出手臂向程华砸去。程华挥动寒冰，试图挡住手臂。
寒冰与尸棺之手相触的瞬间，程华完全没有砍到实体的感觉。手如同一道幻像一样越过了匕首。
但是切切实实地砸在了程华身上。
传闻中尸棺的力量就算在不到十个头的幼年时期也可以轻松拔除一栋完好的房屋。不知道这畜牲有没有尽全力，但是程华感觉自己至少飞出了十米远。
“哈哈哈哈哈哈…”
某甲发狂地叫嚣着。
尸棺不想给程华爬起来的时间，它再度释放剑雨。金光闪处，至少有十余道光剑命中了目标。
“哈哈哈哈哈哈…”
它这次没有笑很久，因为它看到程华居然出人意料地又站了起来。
“我也变成灵体状态的话，战斗会不会更公平一些？”程华道。他刚才把自己的肉身丢到了领域外。
某甲恼羞成怒地加大了拍击鼓面的力度。尸棺也再度发出低吼
又是数十道光剑落下，但它们穿过了程华，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镜花水月--无限制！”
某甲愣了一下，它打量着自己四周，好像没有被程华转移位置。
“是这个啦。”程华举起手中的那面鼓，“你就是靠这个召唤尸棺残影的吧？”
某甲一愣，但是并没有过于慌张，他明白程华并没有任何实质性手段能破坏这面鼓。
“它是你现在灵魂的一部分吧，就好像缩头乌龟的壳一样？”程华挑衅着对手，“不然你是没法把这面鼓带进来的，话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把鼓安在灵魂上？”
某甲相当淡定，它觉得程华也就耍耍嘴皮子罢了。尸棺再度试图攻击，它挥舞着长手砸击程华。它的手平时缩在身后，居然能延伸至十米长，也是个奇景了。
没有肉身的程华，尸棺的尝试只能是徒劳。但是狡黠的它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破坏领域。如果能出去的话，收拾程华不在话下。
它燃起斗志，扬起手臂，把攻击目标转向地面。
“砰！”
混沌之中出现了一道裂痕。
程华感到一阵心悸。他感到自己在领域外的肉体也受到了一定的反馈伤害。要是领域真的会被破坏，自己身体将被重创。
“火焰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的朋友与天敌，”但程华依旧不慌不忙，他相信自己的领域，“它给我们带来光明，有时候却是毁灭。”
尸棺自顾自地砸击领域。镜花水月罗网开始摇晃。
“火焰可以毁灭我们的肉体，甚至可以毁灭灵魂。但是修为不凡的人却可以操控火焰…”
地动山摇的眩晕感。
“三昧真火、六丁神火…”程华举起手中的鼓。
身边的混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尸棺砸破，此刻的罗网就好像一面将碎未碎的镜子，藕断丝连地粘在一起。
“游天业火！”混沌中蹿起一道烈焰，整个领域被映至通红。尸棺怔怔地看着那面维持自己投影的鼓燃为灰烬。
它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脸上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
尽管尸棺愤怒地咆哮着，但程华已听不到它的声音，一瞬间，它那可憎的投影被驱逐罗网，如一缕青烟散去。
程华欣赏完这场湮灭，朝一旁不知所措的某甲方向伸出手：“可以毁掉灵魂的火焰，很高级不是吗？”
“可惜我上学的时候就学会了。”程华释放出火焰，将它燃为灵魂余烬。
程华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发现凌偕昭与她的妹妹神情都相当严肃。
“怎么，被一群鱼头人吓坏了？”程华戏谑地问。
“你突然消失之后，我们又除掉了两波鮯鮯鱼。”凌偕昭疲惫地说。
“但现在不会有了”，程华得意地说，“因为…”
小灰面露难色：“虽然说确实鱼头人好像不再出现了，但是…”
凌偕昭叹气说：“我们就不该管那群鱼头人的。”
程华心头一惊：“怎么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进折丹庙，鱼头人就突然出现了吗？”
凌偕昭示意程华跟她走。三人一起走到庙后那片建制庄严建筑群前。
虽然折丹庙没有专门的僧侣，但依旧有自愿看守的负责人。庙后这片建筑群就为这些看守人和路过的旅客居住打造。
“我们在前面闹了这么大动静，后面居然没有一点反应。”程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想起来尸棺那刻意模仿折丹神的姿势。
三人步入这片建筑群中，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杂乱。被推倒的桌椅，乱七八糟的脚印，以及大片大片未干涸的不知名黏状物。
这一切都在说明一个事实：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可怕的骚乱。
“在你消失不久后，小灰她突然去了后院一看，发现了这些。”凌偕昭眉头紧锁道
“那群鮯鮯鱼只是推延时间的手段，为的是给他们逃窜争取时间？”
程华感到一阵羞愧，毕竟之前他还在领域里和魔手扯皮，又浪费了大把时间。
“尸棺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被他们带走了。”小灰垂头丧气道，“小灰如果能早到一点的话…”
凌偕昭叹气道：“这点我也有疏忽。但与其纠结这件事，我们还发现了更可怕的一点。”
程华循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发现是那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在建筑群中的那片空地之上尤为显眼。
“放尸棺的地方？”程华质询地望向凌偕昭。
“最好是。”凌偕昭叹气说，“你知道他们为尸棺准备了多少贡品吗？”
程华小心翼翼地步入那诡异的地下室之中。空气中散发的霉味加剧了他情绪的低落。一种强烈的情绪抓住了他：他不想知道地下室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那混杂着呕吐物、排泄物以及鲜血的味道就足以告诉程华这里的用途。也许锁链、碟子以及各种刑具更能说明问题：这是他们为尸棺准备的贡品贮藏室。
“这里究竟关过多少人？”程华颤抖着问自己。
小灰快速清点着，她声音里也充满恐惧：“我不知道，但是装有食物的碟子一共有四十六个。”
凌偕昭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程华？清水村居民们向我们隐瞒了失踪的五十个人，他们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