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金榜落凡世:古代科举名人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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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可数 兄弟同榜及第高中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玉楼春[1]·春景〕宋·宋祁

在我国科举史上,父子状元、翁婿状元甚至祖孙状元并不鲜见,而兄弟同科、同场、同榜登科及第者实在寥寥。比较为人熟知的北宋大文豪苏轼、苏辙兄弟,曾巩、曾布兄弟,他们是同年(1057年)同科及第。其实,在他们之前还有一对宋氏兄弟也曾同榜进士,他们是宋庠、宋祁兄弟。

宋氏兄弟祖籍安州安陆(今湖北安陆),开封府雍丘县双塔乡(今河南商丘民权)人。

宋庠(996年~1066年),初名郊,字公序,官至兵部侍郎,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历任工(刑、兵)部尚书等职,英宗时封郑国公,以老致仕,著有《宋元宪集》《国语补音》三卷等。

宋祁(998年~1061年),字子京,小字选郎,初任复州军事推官,后任龙图阁学士、史馆修撰、工部尚书,卒谥景文,著《唐书》列传一百五十卷、《宋景文集》一百卷等。

宋氏两兄弟在科考方面的功力丝毫不逊于“二苏”“二曾”兄弟,同科应考,双双高中(1024年)。史料记载,哥哥宋庠不仅状元及第,而且“连中三元”(乡试、会试、殿试均第一),弟弟宋祁也不甘落后,以第十名成绩高中。

宋庠、宋祁参加科举考试曾在坊间留下兄弟“双状元”的佳话。那天,兄弟两人一同参加殿试,殿试题目为《德车结旌赋》,两人分别作答,考官刘子仪认为弟弟宋祁更出色,应列居于状元,将哥哥宋庠排在第三。当时,仁宗皇帝年仅14岁,尚未亲政,殿试实际由章献明肃太后[2]主持,她看过排名后说:“弟不先兄,乃擢郊第一。”于是,太后朱笔一挥,宋庠擢为第一,宋祁被列第十,故有兄弟“双状元”之称。宋氏兄弟一门双魁的骄人成绩一时脍炙京城,仁宗皇帝还特地下令在他们家乡雍丘修建双塔,以示表彰,当地群众称之为“双状元塔”。

时称宋庠、宋祁兄弟为“大宋”“小宋”,兄弟俩虽天资聪颖,但父母早亡,从小生活贫困,二人相依为命,手足情深。“大宋”宋庠为人清约庄重,官至宰相,是颇受人敬仰的正人君子。“小宋”宋祁则才子气十足,不但文采出众、恣意敢言,生活上也颇有情趣。他因《玉楼春》词中“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名扬词坛,世称“红杏尚书”。

宋仁宗皇祐三年(1051年),朝廷发生了一起伪造告赦文书案,为人补官、论死。主犯张彦方与宋祁平素过往甚密,包拯[3]等人以此为由多番公开弹劾宋庠。宋祁与张彦方交往确有其事,此番弹劾正中宋庠要害,宋庠辩无可辩,只好写了辞职信。有官员认为宋庠毕竟不是宋祁,在这起案件中没有多大过失,用不着因为这事退位。然而,包拯等人指责宋庠作为执政大臣、国之肱骨,当与国家同体,为国为民办事,不能做出显著成绩就有过失,就是误国误民,应当罢免。且宋庠不同一般官员,只有触犯了刑律才算过失,作为当朝宰相,对他的要求应该更高更严,因此必须罢免,最终罢免了宋庠的宰相职务。此后,宋庠或许认清了官场,又或许心灰意懒,从此将精力更多地用在了做学问上,仕途政绩就显得平平了。

一身才子书生气的弟弟宋祁,自是不乏花边逸事。南宋黄昇著《花庵词选》记录了一段趣闻逸事。一天,宋祁宴罢回府,路过繁台街,正巧迎面遇上皇家车队,连忙低头回避一旁。这时只听车内有人轻轻叫了一声:“小宋。”宋祁自然地抬头看,车帘放下刹那间,只见车中一位妙龄宫女对他粲然一笑。车帘虽放下,但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风华却令宋祁心驰神往,不能自拔。回去后,宋祁便写了一首《鹧鸪天[4]》记述这段如梦如醉的怅然之情。

画毂(gǔ)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游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词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句,活化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句,却与词的意境浑然一体。新词一出,立刻在京师传唱开。后来传到了宋仁宗耳里,宋仁宗便差人去查证是哪次出行、哪辆车上的哪个宫女叫的“小宋”!查来查去,有个宫女站了出来,一片红晕飞上脸颊,羞涩地说:“当时我们去侍宴,见宣翰林学士,听左右大臣说,这就是小宋。我在车子里,也是偶然看到他,就叫了一声小宋。”皇帝听罢哈哈大笑,不久就召宋祁上殿。说起这件事,宋仁宗笑着打趣说:“蓬山并不远呀。”宋祁遭皇帝打趣而局促不安,又不免忍俊不禁,有所期盼。最终,皇帝把那个宫女赏赐给了他,宋祁因佳曲而得一段御赐姻缘,令时人艳羡不已。

世事沧桑,并无定数。据《钱氏私志·宋相庠》记载,时任宰相宋庠,听说弟弟宋祁整日花天酒地,生活奢靡,很生气。他问宋祁:“还记得当年咱们吃齑菜煮饭的苦日子吗?”宋祁道:“你说咱们当年过苦日子为个啥?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今日能恣意生活吗?”宋祁认为忍得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挣来乌纱帽,不及时行乐,把当年的损失补回来,岂不枉为官一场。可是在宋庠看来,当初吃姜蒜拌白饭,数年辛苦,如今一朝为官,就应该珍惜这个机遇,做一番事业,不忘初心,以不负昔日之辛苦。对当年吃齑菜煮饭的苦日子,兄弟二人都未曾忘记,只是当初为何吃苦,如今该如何不负当年辛苦,两人的看法却大相径庭。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决定一个人的思维模式,也许是从小穷苦,兄弟相依,兄长要处处担当谋划,自然清约庄重,弟弟也就多了点恣意妄为。俗话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不同的生活际遇带来了不同的价值观。正如奥地利小说家茨威格所说:“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1] 亦称《木兰花》,又名《玉楼春令》《西湖曲》等,宋人《木兰花》皆以《玉楼春》体混用(七言八句,56字)。王国维《人间词话》云:“‘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沈雄《古今词话》云:“人谓‘闹’字甚重,我觉全篇俱轻。”故世称宋祁“红杏尚书”。

[2] 章献明肃太后,刘娥(969年~1033年),宋真宗赵恒皇后,宋朝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主,历史经典故事《狸猫换太子》主人公的原型。刘娥常与汉之吕后(吕雉)、唐之武后(武则天)并称,后世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3] 包拯(999年~1062年),字希仁,庐州合肥(今安徽合肥肥东)人。天圣五年(1027年)高中进士,任监察御史、龙图阁直学士、三司使等职。因曾任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故世称“包待制”“包龙图”。谥号“孝肃”,后世称其为“包孝肃”。有《包孝肃公奏议》传世。民间传其黑面形象,亦被称为“包青天”。

[4] 《鹧鸪天》词牌,又名“思佳客”“思越人”“醉梅花”“半死梧”“剪朝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