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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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份工作

办理完医院全部手续后,王叔和我就离开了,留下妻子在医院照看孩子,我和王叔去想法去解决医药费的事。

对于王叔而言,迫在眉捷的事是治疗所需的大笔费用,王叔这几年的积蓄在一瞬间化为乌有。身上也干净了不能再干净。

就拿一盒抗癌药来说,可能就是我的一辈子。

之后的日子里,王叔很少回出租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

我们都很清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敢去想,当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从出租门出门左转,便是公共汽车站了,要经过一段笔直的梧桐柏油路,途经“秋水站,泾流站,诸涯站,

天还未亮,王叔便穿着醒目的工作服,拿着扫帚,沿着笔直的柏油路,一直清理到诸涯站,

佝偻着个身子,倒像个老人,

当垃圾桶装满时,王叔又把垃圾一袋一袋用手拿出来,由于王叔个子不是很高,垃圾桶底部的垃圾清理起来很是费劲,整个身子感觉都要钻进去了。

等到整个天完全明亮时,王叔才脱下橙黄色的工作服,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向路边的早餐店,

前脚刚踏进店门,但立马又缩了回来

王叔往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一眼地板,有些脸红,便在店外喊道

“老板,老板,给我来两个馒头,来两个馒头,两个就行”

“好嘞,您稍等”

听见答复后,王叔便在店外的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最为致命的是,单靠鞋厂和清洁赚的钱是远远不够的,趁王叔出去的时间,我把我仅有的钱从银行里取了出来,

然后偷偷转到王叔的卡上,我不想让王叔知道,

深夜,我见王叔已经四天没回有回来了,我难免有些担心,随即拨通了电话

“喂,王叔,喂……

能听见吗…王叔,我问道”

“喂,是王生啊,我找了份工作,晚上要打扫卫生,明天回来,不用给我留门,

“王……”

我准备说其他的,王叔便挂断了电话

虽是深夜,但窗外却十分热闹,那街道两旁挂着的红灯笼,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夺目,五颜六色的烟花此起疲伏的放着,在各种霓虹灯的照射下,像似白天。

出祖屋外,欢笑声喧闹声交织在一起,弥满整子角落。显然,这些快乐是属于别人的,尽管再过两天就过年了,可在这狭小的出租屋里,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这天气也是出了奇的冷,比青山县还要冷,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王叔才回来,我见王叔双手被冻了通红,嘴唇发紫,脸颊像是被拉紧一样,头发也是冻了僵硬,我立马把一旁的火生着,让王叔暖暖。

我着急的问道王叔去了哪里,冻成这个鬼样子。

王叔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白天打扫街道,然后就去了鞋厂,到旁晚时,就去饭店洗碗拖地,饭店仓库不是有个空位置吗,我就在那里睡觉,回出屋太麻烦了”

“王叔,你可别出啥事,万一出点问题…”我担心问道。

“唉,管他的,命才值多少钱,兜里有东西才是道理,顾不了这么多”,王叔说道。

“十,九,八、七”

“六,五……一

“咚——咚——”

“咚——”

随着钟声的响起,新的一年开始了,街了道上各种烟花不停的放着,可热闹了,这是王叔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在病房里,没有烤鸭,烤鱼,烤肉,也设有热闹喧哗,有的只几盒桂花糕,一碗面条,几瓶牛奶,还有王叔一家三口。

大多数人与王叔年纪相仿,也有很多和王叔有相同遭遇的,有的治好了病,即将出院;有的家里顶梁住没了;有的需要移植器官;有的没钱交住院费,只好睡在走廊;

虽然没有过年时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但一碗面条,几块桂花糕,却让病床上的孩子很开心,因为起码这一刻可以不用想别的。

孩子一边吃着一边对王叔说:“爸爸,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回家,然后买好多好吃的,我还要去学校里找我的小伙伴们玩……告诉他们城里可好玩了……”

王叔连连点头,同病房的几个病人还夸王叔孩子懂事,不哭不闹的,一直坚持治疗。

王叔和我说:“以前在青山县的时候,在家门口一坐就是半天,总想着要赚大钱,买个小洋房,过上好生活,而现在,我只想医好孩子的病,钱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回到青山县,好好生活。”

随即,王叔又在走廊靠窗的角落抽起烟来,能陪孩子的可能只剩今天晚上了,王叔深知,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又得工作了。

照往常一样,王叔换上清洁服,依旧打扫着从公共汽车站到渚涯站这段路。

让王叔恼火的是今天的垃圾出了奇的多,打扫起来很费力时间,以至于去鞋厂的时间会被拖迟,迟到了要扣工钱。但转过头一想,这正是过年,垃圾多也算是正常。

王叔也很庆幸垃极多,因为地上的塑料瓶子可以卖钱,当然也有废纸板什么的,按斤卖,也算是一笔收入了。

晌午,我收拾房间时,不经意间发现了那泛黄的小本本,在床底下,我正讷闷,这不是王叔的吗,怎么到处乱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打开了;

“十六日,早餐共计一块五毛钱,清洁费收入十八元,午饭四元,

“十七日,废纸板收入七元,共支出四元”

“十八日,医院缴费四百元”

我看了几眼,上面差不多都是收入与支出的记录,我便合上了小本本。

春节过后的半个月,王叔只回来过一次,我记了特别清楚。

那天,王叔回来着急忙慌地从房间里找了几个塑料瓶子,用刀子将中间划开,随用水冲洗了一下,

我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作甚?”

王叔没理会我,然后用一块黑色的布放在瓶子中间,作了一个隔板,又将另外一头的瓶盖拧紧,做完这些后,

王叔将米饭和咸菜肉干装了进去,一头是白米饭、另外一头是咸菜肉干,一个简易的饭盒就做好了。

王权看了看我,说“现在明向了吗?”

我有些木讷,呆在原地,我忍不住问道“买个铁饭盒子吧,王叔,这塑料瓶子不保温”

“花那冤枉钱干啥,这塑料瓶子多好,装的饭菜又多,能吃饭也能的吃得饱。”

见王叔这样,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天还未亮,王叔早已在那条柏油路上干起活来,从公共汽车站开始,途径秋水站,泾流站,诸涯站,虽然只有几个站,打扫起来却十分吃力。

雪花不断地往王叔身上扑,不多一会儿,王叔全身上下被雪花包裹住了,几乎分不清眉目,寒风呼啸而过,冻得路人瑟瑟发抖,

清理完街道后,王叔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在站牌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从上衣兜里掏出塑料瓶子,将米饭和咸菜肉干打开后放在腿上,便大口吃了起来。

因为饭店的工作是不提供晚饭的,王叔为此还从家里带去了一个碗,买了一把面条,等下班了,接点冷水,把面条放进去,泡上半个小时,面条也熟了。

王叔这个人很怪,饭店的热水要钱,偏遍王叔又不想花那点热水钱。

夜里,王叔又在饭店里忙活起来,先是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倒进垃圾桶里,由于是夜班,所以只有王叔一个人,收拾完这些垃圾后王叔又把厨房里的碗筷洗了,最后才把一二楼的地板拖干净。

等忙完已经是凌晨了,王叔快步走到仓库,随便找了个地,衣服往身上一盖,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通知要加大药物治疗,需支付费用,王叔又一个劲的跑去银行取钱。

走出银行门外,王叔回头看了看,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在转角点起一支烟来,偷瞄了几眼,便往医院方向去了。

黄昏,王叔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破三轮车,一边蹬一边吆喝着

“收旧书废纸咯,高价回收废书废报纸咯……”

王叔在各家门口挨个问,停了又走,停了又走,随着黄昏的暗淡,在道路尽头,蹬着三轮车的身影也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