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赐婚
上虞国,版图辽阔,东起东海,西至西夷,南连南楚,北延至长白山,定都东虞,历朝历代,不断封疆扩土,使得上虞国的实力日益壮大,外敌轻易不敢来犯,但也虚耗过多,积弊已久。
郑韫,字楚墨,时任上虞国第四代新帝,改国号为天玄,自13岁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止戈安民,至天极三年,上虞国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繁荣景象。
这日早朝过后,皇帝身边贴身宫人在石阶之下拦住当朝太傅宋濂:“宋太傅留步,皇上请您去澜庭阁一叙”。
“好,请少海公公带路”。宋濂思虑片刻,虽不明皇帝所为何事,但还是恭敬随宫人前往。
至澜庭阁,皇帝正盘膝坐于炕上,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棋局,屋外的阳光倾撒而来,照耀着这个本就明媚的少年更加丰神俊逸,熠熠生辉,有些人生来就是王者,郑韫便是天生做帝王的材料。
“老臣参见皇上”,未及宋濂行礼,皇帝立即起身下地亲自去扶起太傅:“老师不必多礼,你我师徒二人,不需如此”。皇帝虽在私下准许宋濂不必行君臣之礼,可宋濂始终恪守君臣之礼,不敢逾越。
“老师,学生有事想同你商议,我们边下棋,边商议”,皇帝将太傅引至炕边坐下,自己随至对面盘膝坐下。
“陛下有何事跟老臣私下商议”。
皇帝先执子而落,遂目光深邃的往向太傅“老师,是妍儿的亲事。”见宋濂并未言语,郑韫随即说道:“老师,妍儿已经及笄之年,素问有宗室子弟曾登门结亲,都被您和师母以年龄太小为由婉拒,学生知道,您看不上宗室子弟,像襄王那样,文不成武不就,即使是我的亲弟弟,那也是配不上妍儿的。”
宋濂听闻刚要起身作揖赔礼,就被皇帝拉住了:“老师不必如此,我自小受您教化,我的脾气秉性你自然清楚,没有怪罪老师的意思,况且我与怀瑾、妍儿自少时便以兄妹相称,绝无以血缘来区分亲疏远近的道理,我们三人都启蒙于您,怀瑾更是自幼时伴读,如今也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成为新科状元郎,日后还要辅佐我成为一代明君,我早已视他为亲兄弟,妍儿更是我二人自小看护着长大,以她的才情、秉性也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无才无德之人。”皇帝与太傅对弈之间,局面也不相上下。
宋濂将眼神从棋局移开,转而注视着皇帝,带着期许又带着些忐忑,期许郑韫能为自己亲生女儿寻一门门当户对、两厢情愿的好亲事,忐忑的是万一掺杂利益纠葛的亲事,宋妍日后该如何自处?
其实宋濂身为当朝太傅,位极人臣,想要为自己女儿挑选一门好亲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每当回家说与女儿听那些王孙公子的条件、性情、才情。当下宋妍虽并不直接表明任何不妥,转而几天宋妍便会辗转整个东虞城,将对方身世调查的一清二楚,或妻妾成群、烟花柳巷之徒,或道貌岸然、知行不一之辈,回家将情况一一说与双亲,太傅夫人自是不舍女儿日后与诸如此类之辈共度余生,自然将宋妍一拖再拖。
放眼东虞城,竟找不出与郑韫和宋怀瑾相当的人,也怪宋妍自小便结识了两位东虞城最耀眼的少年,一位是当今皇帝郑韫--自己自小相识的义兄,一位是父母亲自小收养的养子--自己的兄长宋怀瑾。除此二人之外,还有一位宋妍引为知己的老友,就是名满东虞城的风流才子,天一阁的少阁主——萧淮羽。然宋妍虽与其三位相交多年,竟从未生出过半分儿女之情,也不怪乎太傅夫人总笑话自家女儿,虽在琴弦之中能够肆意弹奏,通晓音律,可爱情这根弦却总迟迟未见开音。
宋濂注视着自己郑韫,随即用幼时的口吻说道:“那墨儿这是为妍儿挑的良婿了?是哪家公子?”
皇帝闻之大喜:“学生定不让老师跟妍儿失望,当世才俊,文韬武略皆不在我之下,这人怀瑾也自小相熟,样貌品行、才学家世与妍儿旗鼓相当,绝不算辱没了妍儿”。
郑韫放下手中的棋子,专注的盯着宋濂,却看不出一丝波澜:“老师,可能猜到是哪家公子?”
宋濂深叹了一口气,“若为师没有猜错,是陆丞相之子,三年前你初登帝位,西夷来侵之际,为你自请镇守边关的平西将军—陆景辰”。
“老师猜的没错,自是景辰,三年来,他为我在边疆守土扩疆,不仅安定关内,还收复了多个边陲重镇,西夷也与我们上虞止戈为邻,互通有无,百姓安定,这都是景辰的功劳,怀瑾与景辰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内忧外患都是他俩为我挺身而出,现下以丞相为首的保守派跟您和怀瑾为首的改革派,分庭抗体,不分上下,学生这才想到这个折中之法,既能为妍儿寻得良婿,又能缓和朝局,特寻老师来商议此事,不知老师意下如何?素闻丞相夫人一直有意为景辰求娶妍儿,只是丞相一直碍于跟您的关系,迟迟不松口,此事这才作罢,若老师应允,我再与丞相相商,若老师不舍妍儿,学生便再另寻他法。”郑韫此时早已成竹在胸,他深知陆景辰是宋妍择婿的不二人选,况且两家门当户对,唯一的矛盾点就是朝局改革,自郑韫登基以来,从最初的改革之路只有太傅一人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到如今改革形势已与保守派形成旗鼓相当的局面,再胶着下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此时用两家儿女联姻是缓和朝局最有利的办法,可终究让让自己的两位挚友做了自己政治博弈的棋子,这大概就是帝王之心吧。
宋濂虽然与丞相陆离不和,但只是就朝廷改革有意见分歧,一边是固步自封的保守派,一边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派。而陆景辰是独立于两派之外的少年将军,自12岁便跟随姑父定国候郑邑戎马疆场,13岁时便能独当一面,替新帝驻守边关,守疆扩土,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英雄。他的确是宋妍择婿的不二人选,可也会让宋妍、陆景辰在两派相争的困局之中做一个提线木偶,若两人能两心相知、白头永携倒也是一桩美谈,说及此处,宋濂随即望向郑韫:“那平西将军可同意这门亲事?”
郑韫听闻太傅有此一问,自然大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老师放心,景辰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丞相同意此事即可,我早已委派皇后和岳母私下问询过此事,景辰至今并未有任何婚配,且以丞相的脾气,景辰的亲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只要丞相同意这门亲事,景辰那边由我岳丈定国候去说,我岳丈是他姑父,更是景辰的引路人,二人亦师亦友,我岳丈的话恐怕比丞相还有分量,只要老师同意,妍儿同意,这门亲事便做成了。”
宋濂闻之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以陆景辰的性情,倒不会委屈了宋妍,一生相敬如宾倒也无虞,随即起身作揖:“承蒙皇上厚恩,老臣代小女谢过皇上。”
郑韫立即起身相扶:“是学生谢谢老师成全,那妍儿那边?”
“放心,妍儿虽然任性了些,但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宋濂用手拍了拍郑韫的手臂,示意他安心去做,太傅是皇帝永远的后盾。
送走了太傅,郑韫转身来到了皇后的沅芷宫,此时皇后--定国候之长女郑若正在宫中品茗弄花。
“皇后,成了,太傅同意这门亲事了,你速去安排岳父岳母、以及丞相和夫人,今晚入宫陪你家宴”。
郑若遂立即吩咐下去,转而同郑韫喝茶:“皇上,那景辰那里您作何打算?”郑若试探性的说道。
“先告诉你也无妨,景辰现在是平西将军了,也是定国军的少将军,不仅自身战功赫赫,更是你我二人的弟弟,所以我欲颁旨召他回东虞,赐封西平郡王,赐将军府邸,早日同妍儿完婚,定居东虞。”
郑若听闻随即起身做礼:“陛下还是再考虑考虑,景辰才16岁,还需再历练多年方能担此大任,赐封郡王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荣耀,父亲封侯是因父亲是先帝的血亲兄弟,臣妾倒与景辰有些许血亲,而陛下与景辰并未有血亲,臣妾恳请陛下慎重考虑。”郑若的担心不无道理,年少盛名太过本就不是什么好事,陆景辰短短几年就达到了寻常人家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度,这何尝不是木秀于林。
郑韫像是看穿了郑若的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回自己身侧坐下,轻声道:“若儿,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要给他这个郡王不单单是景辰自身的能力出众,景辰将会是两派之争的直接介入者,这可是个苦差事。另外,这份荣耀不单单是给景辰的,还是给太傅和丞相的,更是给妍儿的。”
郑若听闻眼神遂暗淡了几秒,随后又恢复如常,郑韫捕捉到了这点微妙的变化,牵起郑若的手:“若儿,我对妍儿的这份情意自你当年你执意嫁我之时便与你说过,这么多年我们夫妻二人一直坦诚相待,齐头并进我们上虞才有今天这份昌平,若儿你功不可没。至于妍儿,她从来都不会囿于宫墙之内,而太傅之女的名望又能护佑她多少年,思来想去,也只有景辰值得托付,郡王妃是我能给他最名正言顺的称号了,我相信景辰会与妍儿白首相庄,举案齐眉,当年若非你执意相嫁,那我的人生憾事又会多一件。”
听到这些话郑若早已释怀刚才那一丝丝的醋意,自己的嫡亲妹妹郑雪与宋妍自幼时便一同玩闹,她也了解宋妍的性情,绝不是屈居于宫墙之内的金丝雀,也从未对郑韫有过半点心思,故而当年自己执意要嫁给还是太子的郑韫做太子妃,世人只觉她贪图这太子妃的名望,殊不知她只不过是亲眼看到郑韫被册封太子那天,筵席之间望向宋妍的那束光暗淡了下去,宋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琴技高超,喜在坊间以琴会友,更是结交举国文豪,亦与天一阁少阁主有“钟俞之交”的雅名。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屈居后宫,勾心斗角。所以郑若执意相嫁郑韫,只为不让郑韫一人孤独的行走于君王之路,郑若做到了,她不仅赢得了皇后的尊荣,也赢得了郑韫的心。郑若的才情、心智、她的坦荡赤城,她的落落大方都让郑韫没有理由将她视而不见。若宋妍是郑韫心中的白月光,那郑若便是他心口的朱砂。
郑若此刻已全然了解郑韫为君为友为兄的心意,也明白他的这份深思熟虑,明明自己还是个少年帝王,却也能在朝臣之中游刃有余,不由得更坚定自己的选择,郑韫值得当年自己的奋不顾身的这份情意。
“皇上,今日在这午膳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