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盅,其用不穷。大直如诎,大巧如拙,大赢如肭。躁胜寒,静胜热,清静可以为天下正。
参考释义
道无名无象随物而显,似有缺,但没有有为之害。道乃虚无,无所不至,至虚至灵,所以用之不尽。道生万物,却无私无欲,心地正直如一,但无争而谦柔;道生万物巧夺天工,但自身无为而守拙;得道的圣人以不言而教天下。燥热胜严寒,清静解燥热,能清静则为天下之长。
说东谈西
得道之人,遵循自然,任天地万物争奇斗艳而不彰显自己,道行愈高,其心愈下,德愈大,心愈卑,总是似有残缺,大道至虚至无,用之无穷无尽,永无枯竭之弊。
平凡之人认为人生是追求完美的过程,但完美是永远无法企及的,一旦自认为实现了完美,残缺就会无限放大,所以完美的人生是不断寻找残缺的过程。任何一个人,无论成就大小,一旦忘记了寻找残缺的使命,就再也不会有所作为,甚至就此衰落或步入平庸。
有些人的人生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时时可以看到自身的残缺,永远保持着进取精神,时刻保持谦卑。而一旦自认为很完美之后,就会永远看到自己的优点和别人的缺点,骄狂自大,与周围和社会产生剧烈的冲突,这是失败的起点,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前者就是睿智之人,后者就是俗人。
天地虽不言,但却善应于万物,万物遵循天地的四季更替成长,圣人不言但却教化天下。天地以不辩而自得,圣人之教以不辩而道自行,万物以不辩而自成。人之“若诎”,即不与人争,遇事谦柔,可屈可折,则道行于其中。
公孙弘(前200—前121)为西汉名臣,是西汉建立之后第一位以丞相封侯者,也是行不言之教、不争之德的典范。
公孙弘生于汉高祖七年(前200),年轻时曾在薛县做狱吏,但因触犯法律而被免职。汉文帝执政的公元前179年,他因通晓《诗》《书》而闻名郡国,被汉廷征为博士,一年之中升迁为太中大夫之职,后因故回乡。公元前140年,60岁的公孙弘以“贤良”之名被菑川国推介给汉廷。汉武帝刘彻派遣公孙弘出使匈奴,因复命之言不合刘彻的心意,认为公孙弘没有才能,被免官后再次回到家乡。
已经60多岁的公孙弘,如果是一般人,这一生也就基本无望了,但公孙弘不是一般人,属于他的精彩还未开始。
公元前130年8月,菑川国再一次推荐公孙弘赴京,公孙弘却推辞说自己应天子之命曾经西入函谷关,因为无才能而被罢官回家。希望大家推选别人。而菑川国国人一意推举公孙弘,公孙弘只好再次入京。公孙弘来到长安后,刘彻向众贤良发下制书策问天人之道,公孙弘的应答得到武帝赏识,再一次被拜为博士,此时的公孙弘已经是70岁。公元前126年,公孙弘被擢升为左内史,治理京畿。公元前126年,公孙弘为御史大夫,公元前124年,被任用为丞相。
作为丞相,公孙弘位高权重,但生活上却很节俭,常盖布被,一时传为美谈。但时任主爵都尉的汲黯有些看不惯,于是向刘彻打小报告说:“弘位三公,俸禄甚多,然为布盖,此诈也。”
汲黯这一状告得很严重,如果公孙弘不能好好解释,就是欺世盗名之罪,最轻也会被再次赶回家乡。
然而,公孙弘听了并不争辩。
公孙弘当起了闷葫芦,刘彻却忍不住,只好发问道:“汲黯所说的都是事实吗?”公孙弘回答道:“汲黯说得一点没错。满朝大臣中,他与我交情最好,也最了解我。今天他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我,正是切中了我的要害。我位列三公而只盖布被,生活水准和普通百姓一样,确实是故意装得清廉以沽名钓誉。如果不是汲黯忠心耿耿,陛下怎么会听到对我的这种批评呢?”
面对汲黯的指责,无论他如何辩解,旁观者都已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会继续“使诈”,最后,就没法解释清楚,让自己坐实了罪名。公孙弘深知这个指责的分量,不做任何辩解,承认自己沽名钓誉,还对指责自己的人大加赞扬,认为他对皇帝“忠心耿耿”,让皇帝知道了自己沽名钓誉。
这带来的是什么效果呢?第一,公孙弘确实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宰相的心胸确实不同常人啊!当众人有了这样的心态后,公孙弘也就用不着去辩解什么沽名钓誉了,因为如此大度之人根本就用不着沽名钓誉。第二,在封建时代,以公孙弘高居相位,最危险的就是“不忠”的罪名。公孙弘赞扬汲黯让皇帝知道了自己沽名钓誉的真相,汲黯当然是很忠,而公孙弘赞扬汲黯的做法可以让皇帝更清楚自己,自己更是赤胆忠心,不忠的问题当然也就不存在了。刘彻对于赤胆忠心之人,当然不会责罚。公孙弘以不辩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危机。
在赞誉汲黯一番后,公孙弘又列举了管仲越礼及晏婴勤俭做齐国丞相的例子。
有一天,齐桓公为文武大臣们摆设酒宴,约好了在中午准时开宴,结果,宴会如期开始,作为一国之相的管仲却迟到了。齐桓公也没计较,而是礼貌地举起酒杯向仲父(齐桓公称管仲为仲父)敬酒。君王敬酒,当然要全干,不能随意。然而,管仲却很随意,不仅不饮光,还当着全体官员的脸,把剩下的半杯酒倒掉,这等于是把君王的面子扔地上。齐桓公按捺不住问道:“寡人跟你约好时间喝酒,你迟到,迟到也就算了,不仅没半点歉意,反而喝半杯倒半杯,你如此作为符合礼吗?”越礼的人既有小人也有君子,管仲显然不是前者,如果他哪一天越礼了,绝对有深刻的用意。果然,管仲说开了:“我听说酒一入口,舌头就出来了,话也就出来了,话一出来就有闪失,会失言,说错了话就会惹祸上身,导致自身不保,这是所谓的‘身弃’。我心里估计了一下,与其自身不保,不如把酒给倒了,这就是所谓的‘弃身不如弃酒’,两害相权取其轻。”管仲的意思是说,克制自己的言行是一种智慧,不仅在忠告自己,也在无言之中劝谏了齐桓公。
晏婴也是齐国的丞相,但和管仲相比,晏婴的运气不大好,管仲伺候的是齐桓公,无论什么事一点就透,而且从不自己主动找事,但晏婴伺候的齐景公除了爱玩之外,时不时就惹出事端,晏婴需要去“擦屁股”。晏婴当了三年丞相后,齐国就达到了政治清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步,但他自己却十分简朴。有次,梁丘据见到晏婴吃午饭,肉却不够,便告诉了齐景公。第二天,齐景公割了一块地要分封给晏婴,晏婴却推辞而不接受,他说道:“富贵了而不骄横的人,我没听说过;虽然贫困但不怨恨的人,我晏婴就是这样的。之所以贫困却不怨恨的原因,是用善良来作为老师。现在如果把封地给了我,是给我变换了老师,那样就是老师为轻,封地为重了啊,所以请不要分封。”
刘彻听了这些之后,认为公孙弘谦让有礼,愈加厚待他。
公孙弘跟汲黯等人针对某些问题已经达成统一的处理意见之后,就会把处理意见呈交给刘彻。但刘彻有时却不同意方案上的处理方式,于是公孙弘就会完全地背离之前的处理意见而站在刘彻一方。汲黯等人认为,你和我们商议了,就得按商议的结果办,可你却临时改变,也太不地道了,这是对皇上不忠,自然会对公孙弘大加指责。但面对汲黯的指责和众人的误解,公孙弘也不争辩。
后来,刘彻知道了这些事,就问公孙弘,“事实证明你所陈述的事情是对的,可当大臣们诘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争辩呢?”
公孙弘淡定地答道:“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汉武帝听了连连点头,认为公孙弘很谦虚,愈加信任公孙弘。
“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不辩是一种智慧,不争才会拥有更大的空间。
这也就是教育的精髓。我们在教育子女时经常告诉他们应该这样做或不应该那么做,这实际也是争的一种方式,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因为这时他们即便接受了我们的建议,也不过是记住了一点知识而已,对他们的未来可能起不了太大帮助。相反,父母的行为就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当父母努力修行,努力完善自己的思维与行为方式时,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同时要鼓励他们按自己的想法去尝试,无论最终的结果是好还是坏,是成功还是失败,最终他们都会得到自己的感悟,建立自己认识问题与解决问题的方法论,将来面对其他问题时就有自己独到的分析与判断方法,让自己睿智起来。
不言之教,才是教育的至尊,既用于教育子女,更可用于教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