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稻田

郝镇海看着被自己扶上床的周明奕，那干瘪的嘴唇与苍白的面孔显示出了他的虚弱，有些无语道：

“你至于这么拼吗？一个题而已，能让你累成这样？”

环顾四周，昏黄的房间里，盘子里的食物已然腐烂，水桶里的水也枯竭殆尽。

见此，郝振海都有些心疼这个男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好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吧，我给你点份外卖。”

周明奕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来，声音沙哑：“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个屁，你都快把自己玩死了！”郝镇海瞪着眼说道，随后在手机上点了份饭。

显然，就连放荡不羁的郝镇海都看不下去周明奕这样的生活方式。

“还是为了那些素数？”

周明奕嗯了一声，沉默，不再说话。

啪啪啪…外卖小哥来了，郝镇海提着饭送了过来，用关切的眼神望着他。

接过来，周明奕开始吭哧吭哧扒饭，因为速度太快呛了几口。

“来，别噎着。”郝振海端了一杯水来，看着他喝下去。

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周明奕端着西红柿鸡蛋盖饭扒拉，在这片无根之地，心头涌现诸多温暖。

“有什么进展吗？”郝镇海转而问道。

很明显，他指的是两人曾一同研究过的孪生素数猜想。

但那一次，不幸以失败告终。

听到询问进度，周明奕手里的筷子听了下来，塞满饭的嘴也不嚼了，身体僵硬，语气低沉：“反反复复好几次，我都以为搞出来了。”

…………

在郝镇海的帮助下，周明奕换了一身帅气的西装，精心洗漱了一番，以免被教务管理那些人逮住，到时候想转正就危险了。

教室内，

周明奕渐渐恢复了过来，重新燃起激情。

任思维肆意流淌，从庞加莱讲到格罗滕迪克，从整体上向学生们讲述数学的脉络。

“同学们，你们是北大的学生，是全中国最优秀的一批数学研究者。我希望，你们不仅要掌握丰富的学识，也应该有着卓越超群的思想境界。”

“趁着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向自己的极限挑战，别人做不出来的问题，交给咱们来做！别人害怕的领域，咱们来学！”

“在一生中最为黄金的年纪，不要虚度光阴，要知道，菲尔兹奖只颁给不到四十岁的青年人。”

“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好的平台，踏踏实实的干，不要欺骗自己，接下来等待你们的就是一飞冲天。”

周明奕激昂地讲解着问题，时而穿插着自己对数学的理解。

他不仅仅是数学老师，为同学们讲解知识，还向他们传授人生经验，哲学理念和三观。

课毕，听讲的博士生们纷纷把书收进包里，课间时间很短，从这节课的教室到下一节课的教室需要不少时间，所以他们都很匆忙。

在这片急躁的人群中，有一人格格不入，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黑板，似乎还在思考课上的内容。

“孟宇！”周明奕叫了他一声。

帮助学生弄明白知识，也是一个老师的职责。

孟宇微微昂首，显然没预料到老师会叫他，立马站起身。

“怎么了？”

周明奕凑了过来，笑呵呵地说：“课上有什么知识不懂吗？看你一直在看黑板。”

“嗯……确实有一点，就是老师你一直在讲………我感觉它背后不止这些。”

“我感觉，像是可以推广到N维空间之中，你看………”

孟宇一边说着，一边揪出一张草纸，边写边讲解，把自己的思路一条条列举出来。

周明奕望向他手里的讲稿，认真地听着他的问题。

突然

孟宇话语中几个词语好似当头棒喝，层层叠叠地会回荡在他的心弦之中。

“N维空间”，“概率”，“联系”

周明奕忙不迭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很大，神情激动，把孟宇吓了一跳：“等等，你在重新倒回去，刚才你是怎么说的？”

孟宇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支支吾吾的说：“把范畴论的东西代入多维空间中，按投影理解，可以用代数方法来做。”

当！

周明奕只觉得突然豁然顿开，头脑中酝酿着一场风暴，下一刻便会席卷而来。

机不可失！

抓住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瞬间，周明奕顾不得向学生解释，扭过头急匆匆离开，这种时刻不能被别人打扰。

“诶。”

孟宇还没把思路彻底缕清楚，周明奕已经不告而别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

“老师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房间里，

门被一把拉开，周明奕抓起一张纸，提起笔来唰唰唰一阵狂写，把所有联想到的东西都一股脑地抄了下来，随后看着誊写下来的东西冥想苦思。

时间吧嗒吧嗒地流逝，

屋内一片寂静，仅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和笔尖摩擦纸张声。

哗啦啦……

已经记不得过去多久了，

周明奕的脑海中仿佛劈过闪电，紧接着是多米诺骨牌连环被推倒。

是的，就是这样，

我终于找到他了。

此时，他的内心里没有刀枪棍棒，没有万众喝彩，只有……

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而他，

奔跑在麦黄色的稻田之中。

扒开一个个成熟的麦穗，露出头来，面露澄澈的笑容。

“原来你就在这里，原来你……从未离开过我身边。”

周明奕喃喃自语道。

在纸上画下收尾的句号，一行泪水不知何时打湿了纸张末端，顺着折痕流淌，下落。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