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花瓣(4)
她走了很久,她感觉自己真的走了很久。但是白昼没有变成黑夜,水与天依旧是淡色。她望着眼前渺茫的水天相接之线,心中不知何感。
“累了就停下吧。”
一道泠泠的声音传入她耳。
她转身一看,是琼树和他。琼树的叶片依旧那么红火,每一片朱色都让她想起沉入水底的欢乐。
那一处玄色在簇簇朱色的掩映之间,是那么自然。他眉宇间的冷漠似乎融化了一些,眸底沉淀着一些真诚。
她还是扭头就走,假装没听见。
戈楼的声音依旧在她的耳旁响起,“为师,为父,为友,为夫,皆可。”
如果这些是以摧毁她的欢乐为代价才能获得的,她宁可不要。她讨厌这个偏执又冷漠神明,他的神格太差劲了。
这些,倒是让她想起了在神源里意识尚不清醒的日子。神源里又温暖又明亮,一切都是纯粹的,虽然她当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这些感觉令她的意识感到舒适。
她会建立什么样的神格,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即使前方是一片未知,她也要自己走下去。
她固执地走着自己的路,又走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等到白昼变成黑夜。
这时,他和琼树又出现了。
她还是在不停地走,但是这次琼树与她之间的距离好像丝毫没有改变。
“这里是我的假镜,一切皆由我掌控。”
戈楼闲倚在琼树之上,看着满树的朱红,打了个响指,一阵风就吹过琼树的树梢,朱红的琼叶连片两面翻动,好像流动的朱色。
戈楼突然从琼树上坐起,看着还在不停地走但是位置一点也没有变化的她,说道:“不如我送你一个名字。”
他垂眸,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花瓣,俗气。花半,嗯,不如你就叫花半,如何?”
她没有回答,假装没有听见戈楼在说话。
明明知道想要到达的地方可能不存在,明明知道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原地踏步,可是她还是想试试,万一就走出去了呢?
戈楼还在认真地为她的名字考虑。戈楼拾起一片朱色的琼叶,说道:“你看,这琼叶多美,就像花瓣一样。”
她还是走着自己的路。
“似花非花,却比花美。”
戈楼的声音好像带着一丝陶醉。戈楼倚在琼树的树枝上,把朱色的琼叶贴在自己的脸上,反衬出他的唇色半边血色都无。
他明明喜欢的是朱色,却不得不穿上玄色的衣裳。朱色那么鲜艳绚丽,引人注目,而玄色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讨喜。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穿上玄色的衣裳呢?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戈楼冷冷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
有一位神明,他也曾创造过像花半昨天创造过的大陆,也变化出不少与自己形似的小人,看着他们生存发展,繁衍生息。神明很高兴。
可是有一天,和睦的小人们突然起了争执。神明赶忙阻止,但是没过多久,小人们的争执越来越多,最后小人们互相残杀。
这时,有一个衣着怪异的小人在既唱既跳之后,对神明说:“东边的小人要挑起的战争,请协助我们。”
神明不明白“战争”是什么,但是听到小人说请求协助,动了恻隐之心的神明于是协助了小人。那个小人这一边轻松地取得了胜利,之后也总是不停地向神明请求帮助。
神明不停地帮助小人赢得战争,原本白色的衣裳变成了红色。小人的部落越来越壮大,最后吞并了其他的部落。神明以为小人们之后可以就此永远和睦,但是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简单。
统一的部落内部又出现了分化,又有小人向神明请求协助。神明虽然有些厌烦,但还是帮助了他们完成了统一。谁知道,统一之后又是分化。
神明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循环,于是一怒之下将全部的小人都灭亡了,然后把这个令他失望透顶的大陆沉入了水底。这时,神明发现自己的红衣裳变成了玄色。
讲完了故事之后,戈楼看向她,她已经停下了脚步,楞在原地。
戈楼拾起脸上的琼叶,说道:“所以,只有神明,才配为神明之友。”
所有的阴暗与肮脏,他都经历了一遍。
他不希望这样的阴暗与肮脏,让这个降生之初就布施恩惠的神明也经历一遍。
利剑刺穿温柔的心时,会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