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总会再见的（五）
“养育我？金姨娘莫不是忘了，我娘亲、堂堂卢家大小姐、堂堂的和王妃，本该衣食无忧，一家和乐，可她是如何死的？姨娘忘了，本郡主却不敢忘，那时我娘亲尚在病中，全府上下尽心尽力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卢家灭门一事，可姨娘却假借姐妹之名，跑来相告，让她气急而亡，事后又和我爹说，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呵金姨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再者，姨娘恐怕也不记得这些年养育我长大的人是我阿娘，她姓王不姓金！”说罢，金氏一个耳刮子扇过来，我来不及躲闪、也没有防备，便一下摔在地上，但我生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所以我很快调整好自己，爬起来，还了一巴掌给她，当然了，我是习武之人，动起手来自然比她下手重些。
我佯装心疼道：“姨娘走路的时候可当心些。”亦如她这般，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乐平郡主素来喜欢欺男霸女，素来霸道刁蛮，素来无理取闹，所以这口气你只能自己吞下了，若是闹上去了，本郡主也不介意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公断。”说罢，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然后将那碟子菜尽数倒在她头上。
我的这个小妹妹——宋尔徾见了，急忙跑来为她娘出气，想要推我一把，结果我矫健躲过，反而是她用力过猛，撞向她弟弟，姐弟俩直接摔了个狗啃泥，金氏忙不迭将宋尔徾推开，安慰哇哇大哭的宋尔衡，我又好气有好笑道：“哟，本郡主竟不知，这走路摔跤也是会子女继承母亲衣钵的。”说罢，我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管家高声的一句：“谢家谢公谢夫人、大公子谢冷、二公子谢轻到。”
那母子三人已经自觉地收拾好自己，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唯有宋尔徾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真不知道是为自己摔倒而哭的，还是为自己母亲重男轻女而哭。
谢夫人进了门，扫了他们三个一眼，道：“和王府这是刚刚遭遇盗贼了吗？怎的个个脸上都愁云密布的？”又看到心情大好的我，又道，“这就是乐平郡主吧，笑得好看，难怪我家阿轻对你一见倾心......”
谢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谢轻便制止了她：“娘亲，莫要胡说。”一旁的宋尔徾则是直接黑了脸，直到听到谢轻的话，才稍微有所缓和。
我不介意这把火烧得更加旺一点，便说道：“谢大人前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本郡主记得那天大人将本郡主扑倒，本郡主提醒了大人，大人还说不打紧的。”
其实我已然做好被他打脸的准备了，谁知谢冷突然来了一句：“弟弟啊，这乐平郡主的一句话怎么还把你说害羞了？你看看这耳根，红得跟什么似的。”我本以为他会否认，谁知他突然站到我面前，略有愠色，道：“你的脸怎么了？”
谢夫人这才注意到，忙不迭将我拥进怀里，道：“傻丫头，怎么回事？”
“无事，谢夫人莫要担心。”谢夫人的行为让我有些不自在，其实从我娘亲过世之后，再没有人给过我这么温暖的怀抱了，便是自小对我多加照拂的阿娘也不曾，若说我一点都不感动，那肯定是骗人的，不过我也是确实不觉得这一巴掌有什么了不得的，遑论这巴掌我也还给她了。
可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谢夫人却对金氏说：“和王妃，你当知道，这乐平郡主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如今呢也是老妇认准的儿媳妇，虽然前王妃撒手人寰了，可这丫头还有皇后和谢家两个靠山，老妇希望王妃可以替老妇看护她一二，若是有人欺负了她，就莫怪老妇不念世家的情谊了。”一番话虽是客气，但字字句句都在提醒金氏不得薄待了我。
“谢伯母怎会看上她？难道谢伯母没听说过她的名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宋尔徾急急忙打断了谢夫人的话，我本以为，就此谢夫人当对我有隔阂，岂料……
“那不是挺好的？我家儿子干的就是杀人的活计，他的媳妇儿不无恶不作一点，怎么称得上郎才女貌？再者，老妇在家里也素来说一不二。小郡主可是觉得老妇也不配嫁进谢家？”谢夫人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金氏他们，“小郡主还是管老妇叫一声夫人吧，老妇是家中独女，老妇的夫君也是家中独子，小郡主这声伯母……老妇愧不敢当。”
宋尔徾答不上来，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她的母亲金氏。
金氏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登时满脸笑意看着谢夫人，道：“那是自然，阿微是本王妃的女儿。当年卢家谋反，本王妃和我家王爷在圣上面前那是又跪又求，好不容易将她从刑场上救下来，又怎么舍得不善待她呢？”
“那便是了。”谢夫人敷衍地应了一声，转头握着我的手，说道，“丫头，过几日我正打算去做几套衣服，可有空陪着我这个老人家一道去？”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那夫人可会送本郡主几套新衣？”陪她去不是不行，但我自问自己一向也不是什么活菩萨，自然地要点什么东西当报酬啦。
金氏的样子要被气炸了，也是，她前脚刚说不会亏待我，我后脚就管外人要新衣，这不是赤裸裸打她脸吗？
宋尔徾先她一步，道：“无耻至极，谢伯……谢夫人好心请你一同前往，你居然……难道我们和王府是缺你衣服了吗？”
“夫人以为呢？”我看着宋尔徾，却对谢夫人说道。
岂料谢夫人却道：“那是自然，陪我去挑衣服原本就是一个借口，最重要的还是给我未来儿媳妇挑衣服。”
我心里一咯噔，虽然我想过追谢轻，但是嫁给他的事，坦白说，我没想过，我的头顶不禁闪过三个感叹号。
正在这时，我又听到谢夫人说：“傻丫头，你我既然就快成为一家人，你不妨随着阿轻唤我一句娘亲？”
我其实不愿意，在我心里，我的娘亲只有一个，就连和我关系要好的、抚养我长大的王氏，我也只称呼她一句阿娘，这句娘亲……我委实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