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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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讨燕军败建文出亡 靖难功成永乐登基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巳时,几十万燕军四面合拢,把金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午时,燕王张着麾盖,骑着高头大马,在丘福、朱能、张辅诸将的簇拥下来到了金川门下。

这金陵城本是六朝古都,经过历朝的扩张营造,到太祖皇帝时规模已经很大了。这京师由内到外分为皇城、里城和外城,但外城仅筑了一道土墙,不足为御,不到半天工夫,朝廷军队即全线退守里城,燕军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外城。可是这里城是砖城,城墙又高又大,又有面阔水深的护城河阻拦,燕军一时难下,只好集中兵力攻打城门。而里城的东北是玄武湖,东面是钟山,东南是月牙湖,南面是秦淮河,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只有西北和西面地势平坦容易施展兵力,所以燕军一合围,便把主攻地点对准了京城西北至西南的神策门、金川门、仪凤门、定淮门、清凉门、三山门、集庆门、聚宝门,而这些城门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金川门。

这金川门建在金川河畔,坐南向北,稍远处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江,左襟护城河,右带金川河,金川门就扼守在这中间的狭长地带上,形势十分险要,但如果能在这里突破,则可长驱直入直捣皇城了。

金川门下,朱棣骑在马上仔细地观察着城楼上的动静。为何他别的地方都不去,独独亲临金川门下,这不仅仅是因为金川门的战略重要,而更为关键的是把守这金川门的是谷王朱橞和曹国公李景隆。大前天他们到龙潭请求割地罢兵时,他仔细观察朱橞和李景隆并非建文的死党,言色之间隐含着归顺之意。如果朱橞和李景隆能临阵倒戈,那夺取京师将轻而易举。但是,如何使朱橞和李景隆出降呢?他思忖了片刻,回过头来对身旁的朱能说道:“先用火炮攻它一下,尽量猛烈一些,镇住他们!”

“是。”朱能答应一声,策马驰入了军中。

不一会儿,燕军火炮齐发,一束束火团夹着飞石,呼啸着射向城头,守城的士兵们乱了。

“守住!守住!”见守城兵士乱了阵脚,正在城楼上防守的给事中叶福拔出刀来大声喝道,“谁敢后退,我就斩了谁!”

经叶福这么一喝,守城的兵士们不敢后退了,只好又回到城墙雉堞旁死命守护。

又一阵火炮袭来,城楼上慌乱了一阵,没死的虽说还守在雉堞旁,但已是惊弓之鸟斗志全无了。

朱棣见城楼上的兵士们惊惶地躲在雉堞后不敢露面,便对身旁的朱高煦和都督张辅道:“高煦去叫你十九叔城楼相见,我有话说,张辅拥兵掩护。”

“是。”张辅答应一声,回身便走了。

朱高煦把马鞭一提,两腿一夹,纵马出阵驰到金川门吊桥前高声叫道:“城楼上听着,本王是高阳王朱高煦,本王奉父王之命,前来请十九叔城楼说话!”

朱高煦喊了一遍,见城楼无人答应,便接着又喊了一遍。第二遍喊声刚落,只见城头雉堞后一个士兵挽弓搭箭探身准备射来,张辅带领的数十弓箭手一齐发射,那城头上刚刚露头的兵士惨叫一声便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到城墙根边无声无息了。

“请十九叔说话!”朱高煦又高声喊道,“父王有话相告呢!”

城头上静默了好一会,只见朱橞和李景隆出了城楼来到雉堞旁。

见朱橞走到了城头,朱高煦连忙下马躬了躬身高声道:“小侄参见十九叔!”

“王侄免礼!”见朱高煦阵前还在行礼,那朱橞心里不禁宽慰了许多。他也大声回应道,“两军阵前当决胜负,不知王侄有何话说?”

朱高煦正待回话,只见那朱棣带着数十名将领策马来到了阵前。他稳坐在坐骑上挥着马鞭高声道:“十九弟和李将军别来无恙!”

那城头上的朱橞和李景隆见朱棣来到了城下,竟然忘了这是在两军交战的阵前,慌忙在城头行礼。

“二位免礼!”朱棣高声道,“龙潭之会本王已将道理向二位讲明,太祖皇帝创下的大明基业,不能眼睁睁地坏在这昏聩无能的建文小儿手里。本王兴兵靖难,那是吊民伐罪,替天行道。今本王兵临城下,京师唾手可得。建文小儿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你们不为社稷着想,也要为自己考虑,早早弃暗投明,为社稷建功立业!”

这一席话击中了朱橞和李景隆的要害,两人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这朱橞对建文帝早就心生怨恨了,他认为自己在燕兵初起时即从封地宣府走还京师,对建文已是十分忠诚了,可是建文对自己改封江南之地的请求就是不答应,反而令居京师形同软禁,他早就生了二心。今见燕军旗帜铺天盖地,兵将排山倒海,建文以区区一城之兵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败亡是早晚的事了。他可不愿做建文的殉葬品,还不改弦易辙更待何时?可是这守金川门的武将毕竟是李景隆,如果他不愿随附,果真动起手来,那也有许多麻烦,不如先试探试探再行定夺。想到这里,朱橞转身对李景隆小声道:“燕王刚才所言,曹国公以为如何?”

那李景隆比朱橞还心急万分。他本是纨绔子弟,胸无点墨却好纸上谈兵,靠的是父荫才得以袭爵为曹国公。建文元年八月他代耿炳文为征讨大将军出师北伐,不料连败郑村坝、白沟河,再败济南城下,被解职召回京师,险些被斩首示众。为此御史大夫练子宁还大闹朝廷,建文为之罢朝。幸好建文孱弱,久久迟疑不决,自己才保住了性命。同时,自己在朝中已是人人不屑的败军之将,再无出头之日。今日燕王兵临城下,正是改旗易帜的大好时机,只是不知同守金川门的谷王是何打算,他可是亲王守城,一呼百应的能力还是有的。李景隆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听谷王问他意下如何,这不明摆着谷王要迎附而担心自己不从么?他暗暗高兴,可是口里却说道:“末将唯王爷马首是瞻。”

“好。”朱橞击了一下手掌,命令身旁的护卫千户周胜道,“带领护卫亲兵下去打开城门,迎接燕王进城!”

“是!”周胜答应一声,领着亲兵正待下去开门。

“慢!”忽见站在远处的叶福上前拦住道,“谁敢打开城门,我就斩了谁!你们想背叛朝廷附逆么?”

“大胆!”见叶福拦住周胜去路,朱橞大喝一声,“周胜,还不杀了这不识时务的贼子!”

周胜手起刀落,那叶福的一腔热血“嘭”的一声喷射出来,那颗脑袋滴溜溜顺着城边的台阶滚到下边去了,僵直的尸身倒在了地上。

“快去开城!”周胜手一挥,带着一队亲兵冲下了城墙,厚重坚固的金川城门顿时大开了。

“冲啊!”看见金川门打开了,燕王马鞭一挥,高声向军队发出了命令。

那丘福、朱能、张辅和朱高煦等燕军将领带领各自的兵马,争先恐后地向城门冲去,后面那数不清的燕兵,潮水般地通过金川门涌进了金陵城,京师失陷了!

朱能带领的先头部队不到半个时辰便冲到了清凉山下,迎面碰到了赶来支援金川门的徐辉祖的部队。徐辉祖骑着战马,挺着长枪,指着朱能骂道:“天理不容的逆贼,见了本帅还不赶快下马受死?”

看见徐辉祖拼命的架势,朱能不禁好笑。他高声回应道:“魏国公你好不识时务!燕王是你姐夫,他兴师伐罪,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我劝你像谷王和曹国公一样,早早归顺燕王吧,那是享不尽的富贵啊!”

“胡说!”徐辉祖咬牙切齿地骂道,“那朱棣是逆王叛贼,我堂堂大明国公岂可迎附于他?不必多言,快拿命来!”

朱能知道,那徐辉祖和徐增寿虽说是亲兄弟,但一个反对燕王一个拥护燕王,这徐辉祖死硬僵化劝也无益,不如赶走他直扑皇城的好。想到这里,朱能便举起大刀飞马向徐辉祖扑过来。徐辉祖挺起长枪策马迎战,两人就在这清凉山下大战起来。

两人战了十余个回合,朱能瞅准机会虚晃一刀,待徐辉祖的战马来到近前,他立即反手一刀向徐辉祖的马腿砍去,那马长嘶一声,“扑通”一下栽倒了,徐辉祖被马甩出了数丈开外,那官军慌忙把徐辉祖抢了就跑,立时阵脚大乱。

“杀呀!”燕军齐声大喊,奋勇争先冲了过去,徐辉祖溃不成军,抱头逃走了。

朱能拐过清凉山,直向正东方向的皇城扑去,这时已是酉时了。

“陛下,金川门失陷了!”御史魏冕跌跌撞撞地从谨身殿外撞了进来,身后陆陆续续地跑来了二十多名大臣。他们来不及行礼,便大声向坐在正中的建文皇帝大声道,“燕兵已经进城了,皇上早作决断啊!”

昨天下午燕王兵临城下,朝中的文武大臣便大多数不来上朝了。听内侍报告,昨晚缒城而出的大臣竟有数十人,今天继续来朝共渡危难的只有侍讲学士方孝孺、御史大夫练子宁、御史叶希贤、吴王府教授杨应能、内侍少监吴亮和王钺等四十多人了。面对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局面,建文皇帝不禁连连长叹,潸然泪下!

听了程济、魏冕的报告建文皇帝茫然问道:“那齐泰、黄子澄现在到了哪里?怎么还没有赶到京师呢?”

站在座前的练子宁气愤地说道:“听说京师不保,齐泰和黄子澄连城都没有进就奔往他方了!”

建文皇帝颇感意外,默不作声,他一边落泪一边自言自语道:“他们不是朕的忠臣么?”

看见建文皇帝伤心,旁边的方孝孺连忙说道:“陛下不必伤心,听说齐泰奔广德、黄子澄奔苏州都是去召集军队勤王,图谋复兴呢!”

建文皇帝不无愤懑地反问道:“朕在京师危在旦夕,性命尚且不保,何谈复兴!他们不是亡命自保那是什么?”

这几句话问得方孝孺、练子宁等大臣无言以对,大家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见大臣们默默无语,建文皇帝长叹一声道:“现今之事皆出齐、黄之辈,而今他们弃我而去,眼见社稷不保,朕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建文皇帝突然起身,从剑架上拔出宝剑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站在身后的吴亮和王钺手忙脚乱,一个抱住了建文皇帝,一个死命抓住了他的手腕,把宝剑夺掉了。

看见建文皇帝要自杀,殿上的练子宁等四五十位大臣一齐跪下大哭道:“陛下自珍,天无绝人之路,我等将誓死护卫皇上!”

这殿上的四五十位大臣们的痛哭失声,倒使建文皇帝得到了一丝安慰。满朝文武不下数百人,虽然绝大多数都在危难之际不见踪影,可是毕竟还有这四五十位大臣在最危险的时刻仍然追随在身旁,足见他们的忠诚了。依靠他们,说不定还有什么活路呢。想到这里,建文皇帝逐渐冷静下来。他抬眼扫了一下殿上道:“大家都起来说话吧。”

方孝孺同众人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衣冠道:“陛下,臣以为金川门虽然失陷了,但京师纵横数十里,我等组织巷战,足可以阻挡燕军数日,即使不济,我们还可以皇城为据,再坚持个十天半月,苏州知府姚善、宁波知府王进、徽州知府陈彦田、乐平知县张彦方等人的勤王援军就到了。”

“此事不可!”练子宁认为方孝孺的话不合时宜,他立即说道,“燕军兵势太甚,京师已难防守,不如驾幸浙、闽,或者驾幸湖、湘,暂避敌军锋芒,以图东山再起。”

“方大人、练大人的主意虽好,但万难实现。”户部侍郎卓敬大声反驳道,“一旦京师失守,燕军必将穷追猛打,这无论是浙、闽,还是湖、湘,均在咫尺之间,用不上几天燕军即可再次犯驾,那时再要谋求生路可就难了。依臣之见,不如车驾幸蜀,那里山高路遥,蜀道天险,退可守,进可攻,到那里陛下再收集兵马以为后举方是良策。”

“臣以为诸位大人皆是纸上谈兵,误导皇上。”站在阶下的翰林院编修程济挺身而出,大声斥责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还在侈谈复兴!要走浙、闽,要奔湖、湘,要幸川蜀,主意虽好,还走得出去么?”

程济的一番话把大家都问住了,一时都没了话说。建文皇帝绝望地向程济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程济见问,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唯一可行之计就是想法先逃出去,设法取道溧阳前往云贵,再图后举。”

建文皇帝正要回答,忽见殿外走进一人大声制止道:“逃亡不可,逃亡不可!程济别有用心,罪该万死!”

众人一看,原来此人是徐增寿,他一身戎装,腰悬宝剑,大步地走近了御座。御座两旁的魏冕、邹瑾、戴德彝和陈继之一齐迎上前去拦住了徐增寿。魏冕大声呵斥道:“大胆徐增寿,你目无王法,带剑上殿,想造反么?”

殿上的方孝孺、练子宁等四五十位大臣一齐吼了起来:“快把剑撤下!”

看见殿上众人一齐发怒,徐增寿迟疑了一下,摘下宝剑放在地下,然后拱手向建文皇帝说道:“陛下切莫误会,臣来得匆忙,一时疏忽未曾卸甲,请陛下恕罪。”

建文皇帝见徐增寿摘下了宝剑,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打量了徐增寿一眼,冷冷地问道:“大敌当前,徐都督不在城头防守,到殿上来干什么?”

“臣是来护驾的。”徐增寿道,“适才听得程济怂恿陛下出逃,那是万万不可!现在这燕军把京师围得铁桶一般,即使插翅也难出罗网,还逃得出去么?那燕王已经说过,只要陛下逊位,还可退作亲王。臣劝皇上不如献城纳降的好。”

听了徐增寿的劝降,建文皇帝心里倒是动了一下。他本来就没有做这个皇帝的奢望,这是太祖皇爷爷硬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位置上的。当皇帝的这四年就没有一天安逸过,削藩王,改制度,内外交困,真是烦心死了,倒不如做个平民百姓的自在!想到这里,建文皇帝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可是旁边的方孝孺冲了出来,指着徐增寿的鼻子骂道:“大逆不道的烂心贼子!自从叛燕起兵以来,你就一直背叛朝廷向叛燕暗通消息,你当我们不知道么?你当皇上不知道?今日危急关头,你还带剑上殿,图谋不轨,还假惺惺地劝降,这是何居心?堂堂天子,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岂能投降叛贼么?皇上,徐增寿一定是燕王派来里应外合的,不可信他!”

这一番话激起了殿上的波澜,众人一阵骚动,魏冕、戴德彝、陈继之等人一拥而上,揪住了徐增寿。邹瑾大声叫道:“陛下,徐增寿里通外燕图谋不轨,快快杀了他!”

建文皇帝本来是被徐增寿的劝降说动了心的,可经众大臣这么激愤一闹,尤其是方孝孺揭发,一下勾起了他的心头积愤,一股怒火忽地烧了起来。他走下御座,拔出宝剑,用尽平生力气照准徐增寿的腹部刺去,那徐增寿被魏冕、邹瑾等人扭住动弹不得,只听他大叫一声,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下。旁边的邹瑾拔出宝剑一阵乱刺,可怜那徐增寿一阵抽搐后就不动了。

杀了徐增寿,投降燕王的这条路算是断了,出走川蜀又不可行,现在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隐姓埋名逃亡了。

这建文皇帝自幼在宫廷长大,平生哪里杀过人呢,现在一怒之下杀了徐增寿,想起来胸膛还怦怦直跳。不过,这徐增寿一死倒使他的主意拿定了。他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徐增寿,又看了看殿上的四五十位大臣,语气坚定地道:“那就出亡云、贵吧!”

听皇上决心出亡,殿上以方孝孺、练子宁为首的四五十位大臣一齐跪下道:“臣等愿追随陛下出亡。”

“不行,不行!”建文皇帝苦笑道,“多谢诸位爱卿,但这四五十人一齐出亡,目标太大,反而不利,弄得不好一个也逃不掉,不如各随其便吧。”

“臣愿与陛下共存亡!”方孝孺坚定地恳求道。

“臣愿与陛下同生死!”练子宁也坚决要求道。

见方孝孺、练子宁恳求随亡,殿上的其他大臣纷纷要求道:“臣等愿随陛下浪迹天涯!”

“谢了,谢了!”建文皇帝连连向大臣们拱手称谢,忽见监察御史叶希贤从殿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气喘喘地禀报道:“陛下,燕军已经逼近通济门,距皇城不远了,皇上快做决断吧!”

情况已万分危急,不容迟疑了。建文皇帝把手一挥决然道:“方爱卿、练爱卿,你们要真心爱朕,就请你们带个头,赶快各自逃生去吧,不然朕也走不脱了!”

见皇上说出了这样的话,方孝孺、练子宁、卓敬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方孝孺迟疑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皇上保重!”说完,他跪了下去向建文皇帝拜了一拜,然后毅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方孝孺走了,练子宁、卓敬、陈继之、魏冕、邹瑾、程本立、戴德彝等人一齐跪下向建文皇帝行礼,然后都决然地走出了谨身殿。

看见这二三十个大臣走出大殿,消失在夕阳残光之中,建文皇帝伤心得哭了!

见多数人走了,程济数了数殿上的人,还有兵部侍郎廖平,刑部侍郎金焦,编修赵天泰、检讨程亨、按察使王良、考政蔡运、刑部侍中梁田玉、监察御史叶希贤,中书舍人梁良玉、梁中节、宋和、郭节,刑部司务冯榷,镇抚牛景先、王资、杨应能、刘仲,翰林待诏郑洽,钦天监正王之臣,太监周恕,徐王府宾辅史彬,连自己在内一共是二十二位大臣。他对建文皇帝催促道:“陛下莫要伤心,赶快走吧。”

“怎么个走法呢?”建文皇帝止住哭,泪眼模糊地问道,“像我们这样能走出皇城么?”

这的确是个问题,程济正要说话,忽见王钺跪下禀奏道:“当年太祖皇帝驾崩时曾留有一个铁匣,交代臣说‘皇帝临大难时打开,照计行事。’今日陛下蒙临大难,何不拿来打开看看?”

听说太祖皇帝有遗匣,建文皇帝急忙问道:“放在哪里?”

王钺回答道:“放在奉先殿左侧墙内。”

“快去拿来看看!”

不一会,王钺取来了一个铁匣,上面的二把锁也灌了铅,轻易是打不开的。程济砸碎了铁匣,只见匣内放着僧人度牒三张:一名应文,一名应能,一名应贤,袈裟、帽鞋、剃刀具备,存有白金十锭,还有一纸朱书,上面写着——应文从鬼门出,余从水关御沟而行,薄暮会于神乐观之西房。

看了铁匣内的物件,建文皇帝仰天长叹道:“这是天数!皇爷爷,您既然料定日后必有藩王会反,那又何必立朕为皇帝呢?”

说罢,建文皇帝顿了顿足命令道:“大内决不为叛贼所污,必须了断!吴亮你速速前往后宫放火,令马皇后及所有妃嫔宫女内侍各随其便吧!”

“是,陛下!”吴亮答应了一声便向后宫飞快跑去了。

见吴亮去了,建文皇帝对程济道:“太祖遗下度牒是三张,一名应文,我是建文,那就是我了。只是应能、应贤该是何人呢?”

“应能是臣!”建文皇帝话音刚落,吴王府教授应能应声道,“臣名应能,无疑这应能度牒是为臣而设。”

“应贤是臣!”御史叶希贤高声叫道,“陛下,臣名字中有一贤字,显然应贤应该是臣,臣愿随陛下出家。”

见杨应能和叶希贤毅然随亡,建文皇帝点了点头对程济道:“那就为我们削发吧!”

“是,陛下。”程济答应一声,操起剃刀,很快便为众人剃光了头发。建文等人穿起袈裟,戴起僧帽,着起僧鞋,俨然是三名僧人了。

穿戴已定,建文皇帝吩咐道:“我等二十二人分两批出城,一批随朕由鬼门也就是由地道出北安门至玄武湖寻舟渡湖至太平门,另一批随程济由水关御沟出东安门,转道钟山,薄暮至神乐观西房会齐。王钺为朕带路,大家去吧!”

说罢,建文皇帝带着跟随他的九人由王钺导引离开谨身殿,走进乾清门,来到乾清宫的御榻后侧。王钺揭开地板,一条地道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了这地道,建文皇帝不禁长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即位四年,夜夜在此安眠,竟然不知榻后便是一条地道,更想不到这条地道竟是朕的逃生之路。罢了,从今以后,梵刹古寺了此一生吧!”

这时,大内坤宁宫,左、右六宫冲天火起,熊熊烈焰烧得红了半边天。远处宫女们在尖声哭叫:“马皇后投火啦!马皇后投火啦!”

看见后宫火起,听见“马皇后投火啦”的哭叫,建文皇帝心如刀割,泪如雨下,他不禁仰天哀叫道:“皇爷爷,您不该让朕做皇帝啊!”

“陛下快走!”王钺推了建文皇帝一把,转身向坤宁宫跑去,身后传来了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好了,皇上和皇后投火啦!”

杨应能和叶应贤看着王钺扑进了坤宁宫的大火里,心里一阵感叹,他们回身拥着建文皇帝钻进了地道,苍茫的暮色笼罩了这一切。

薄暮时分,朱棣带着贴身内侍袁琦和狗儿,在卫队的簇拥下走进了金川门。经过这半天的鏖战,燕军已经占领了整个金陵城,朱能的前锋部队已经拿下了皇城。官军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已经放弃抵抗。安抚军民的告示和捉拿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练子宁、陈迪、黄观和黄福等二十九名奸党的榜文贴满了全城。朱高煦率领的亲军,正按照名单全城搜捕奸党,整个金陵城充满了血腥和恐怖。

走进金川门,顺着金川街向南不远便是通向仪凤门的一条大街。在这金川街与仪凤街交叉的十字路口,突然一人身穿官服从拐角处转了出来。他迎着燕王的马头跪下高声说道:“御史连楹参见殿下。”

这是燕王入城后第一个来迎接他的朝廷大臣,这说明安民告示起了作用。看见连楹跪拜行礼口称参见,朱棣不觉内心大喜,连忙勒住马缰示意道:“连御史请起,连御史请起。”

“谢殿下!”连楹一边叩谢,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朱棣正要向他问话,突然这连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跃起身刺了过来!

这一变故来得实在突然,朱棣正在高兴,根本没有防备这连楹还有这么一手。眼见匕首刺来,他躲闪都来不及了!忽然身后的袁琦一个箭步飞身冲了上来,扬起右臂这么一挡,那匕首狠狠地扎在他的臂膀上,袁琦顺势一个飞腿,把连楹踢倒在地上,跟在袁琦身后的狗儿对准连楹胸前就是一刀插了下去,只见鲜血一冲,连楹就不动了。

刚一进城便遇见连楹的刺杀,这朱棣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处变不惊,他用马鞭指着连楹的尸体冷笑着骂道:“不识时务的东西,一刀结果倒便宜你了!”

说罢,他马缰一抖,头也不回地向清凉山扬尘而去。

转过清凉山,朱棣带着卫队浩浩荡荡地向皇城奔去。忽然马云从前头策马而来:“启禀王爷,前翰林待诏解缙求见。”

“解缙来了?”朱棣疑惑地问道,“他在哪里?”

马云回答道:“他在前头道旁跪着呢。”

朱棣知道这解缙是朝廷有名的文士,机敏诙谐,人称“大明奇才”。国家正是招揽人才之际,此人不可不用。想到这里,他对马云道:“你去叫他来见本王。”

不一会儿,马云领着解缙过来了。看见燕王,解缙慌忙跪倒在地启禀道:“臣解缙晋见殿下。”

“起来说话。”朱棣示意解缙起来。

“谢殿下。”解缙道谢一声正要起来,忽见燕王身旁的狗儿大喝一声,“慢!”

喝罢,狗儿大步上前,把解缙浑身上下搜了一遍。

“狗儿休得无礼。”朱棣在马上笑道,“解翰林不是连楹,不必多心。”

“谢殿下。”狗儿这么一搜,把解缙弄得很是狼狈,他苦笑着对燕王道:“臣得知殿下大功告成,特来迎谒。如蒙不弃,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这解缙确实是十分机敏,变化之快出人意料。昨日这时候他们还在吴溥家中聚会,商议如何尽忠朝廷,不料仅过了一天,他解缙就率先迎附了。

“好!”听了解缙的效忠表白,朱棣不禁大喜。他颔首抚慰道:“解翰林真是深明大义,忠心可嘉。本王举义靖难,澄清玉宇,正是用人之际,还望你们诸位大臣为我大明肇兴出力呢。这样吧,今日戎马倥偬,不便长谈,请解翰林早早回府,明日偕同僚到行营再叙吧。”

“谢殿下。”解缙躬身又谢了一声,“说到同僚,臣向殿下推荐一人,此人名叫胡靖,原名胡广,是上科头名状元,识博性缜,能识大体,堪为大用。”

“好,那就明日一同前来吧。”朱棣喜道,“你去告诉那些大臣们,只要他们归顺本王,本王将既往不咎,你去吧。”

“谢殿下。”解缙又道谢了一声,退到路旁,恭敬地目送着朱棣往皇城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朱棣来到了洪武门前。从这往北走便是金水桥,过了金水桥,便是皇城的南面正门承天门了。

来到洪武门前,朱棣正要策马走进城门,忽见东面大街上站着的一人大声喊道:“殿下且慢!殿下且慢!”

听见有人喊叫,朱棣颇感意外。他驻马一望,只见那人儒服纶巾,气宇轩昂。一见这人的模样,朱棣便有了几分喜欢,他对身旁的马云道:“去把他叫过来。”

一会儿,那人大大方方地来到了燕王马前。他整了整衣冠,不慌不忙地躬身道:“翰林院编修杨子荣拜见殿下。”

“哦,原来是杨子荣!”朱棣在马上笑道,“你为何叫本王且慢?”

“臣在此恭候多时了,臣有一事想请教殿下。”杨子荣回复道。

听说有事请教,朱棣和蔼地说道:“请讲吧。”

“臣见殿下来到洪武门前,”杨子荣道,“从这里往北是皇城,往东是钟山太祖皇陵。不知殿下是先进皇城即位呢?还是先经钟山拜谒太祖陵寝呢?”

“什么,先即位?先谒陵?”杨子荣的一句话,使朱棣浑身一震,他顿时惊醒了!坐在马背上半天没有作声,只是沉沉地望着远方。过了半晌,他突然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握着杨子荣的手道:“多谢,多谢!”

杨子荣见朱棣如此礼贤下士,也不禁深为感动,但他没有多说,只是连声道:“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这杨子荣擅于谋略。先即位还是先谒陵,看似一件可先可后的小事,但意义却非同小可。燕王一进城便急急忙忙登基继位,即使百般掩饰也难逃谋逆篡位的恶名;如果先谒陵,则是燕王的大孝行为,从而起兵靖难则成了继承太祖皇帝遗训,清君侧、安社稷的大忠之举,文武百官一致劝进,然后入承大统,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儿了,可见这杨子荣建议先谒陵的主张是何等的精明,真是深谋远虑,难能可贵!想到这里,朱棣对杨子荣的喜爱之情和信任之感不禁油然而生。他用手抚着杨子荣的肩头和颜悦色地说道:“明天你早些到行营见我,帮本王谋划谋划吧!”

“是,殿下。”杨子荣静静地答应一声,“臣这就去了。”

“且慢。”朱棣忽然叫住道,“你尚未荣何言子荣,你这子荣的名字叫得不好,本王看以后就叫杨荣吧!”

“杨荣这名字简洁。”杨子荣不禁笑了起来,“谢殿下赐名之恩!”

“还有,”朱棣也笑了起来,“听说翰林院内有三杨,都是很有学问的名臣,那二杨是谁?”

“禀殿下,翰林院以居地称我为东杨。”杨荣回答道,“西杨是泰和杨士奇、南杨是石首杨溥。”

“杨士奇倒不是很熟悉。”朱棣道,“那杨溥是不是前年三月殿试时写亲藩策论,去年七月到北平下书的那个人?”

杨荣点头回答道:“正是此人。”

“好!在奸臣当道建文溺惑的时候,竟主张亲藩睦王,足见此人卓识非凡,将来一定是国之栋梁。好,好!”高兴地接朱棣连击了几下手掌,回身对身旁的马云道,“明天上午你去把杨溥请来共襄国事,杨荣明日把杨士奇一同邀来,你们三杨一齐帮助本王运筹。”

“是!”杨荣和马云同时应了一声。

说罢,朱棣跨上马背,鞭梢一指道:“到承天门前安营,本王要择日谒陵!”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四日,晨时时分,杨溥正准备打点行装离京返乡的时候,马云找上门来,拉着他到承天门行营见燕王去了。

七月一日,朱棣祭告天地的仪式如期在皇城南郊天坛举行。仪式上宣读了由翰林院修撰王达起草的即位诏书。祭祀仪式结束后,朱棣摆驾回城,到奉天门继续上朝。虽说即位已近半月,但诸多事情尚未理顺,朱棣急于宣布一些敕命,以便六部九卿行政。

今日随驾祭祀天地、回城上朝的几乎是满朝文武,大约有数百人之多。按照礼制规定,五品以下的官站在奉天门殿外丹墀之下,五品以上及翰林院、给事中、御史进入殿内按序立,站在最前面的除了亲王之外,便是吏部尚书张紞、户部尚书王钝、兵部尚书茹瑺、工部尚书郑赐和严震直、通政使昌吉、大理寺卿彭与朋以及翰林院的董伦——原来金川门变那天离家出走尚未出城又回来了——解缙、黄淮、胡广、杨荣、杨溥、杨士奇、金幼孜、胡滢等人。

“诸位爱卿,朕今日有几件事要与大家商议。”待众人行礼毕,朱棣慢慢地说道,“自汉武帝起,新帝即位必有年号,朕今日定鼎天下,也应有年号才是。诸位爱卿,谁有好的想法,说出来议议吧。”

解缙恃才傲物,无所顾忌,新皇帝话音一落,他便站了出来说道:“自太祖开国肇基以来,民心渐安,国运渐隆,不料遭建文颠覆,几致于败。今陛下神武,毅然靖难,廓清庙堂,不啻再造,自此天下永久清平,臣以为年号可用‘永清’。”

解缙说完,殿上的众多大臣都不作声。那解缙是满朝皆知的才子,他发了言谁肯反驳?不料那朱棣是个乾纲独断的个性,他从不轻易盲从。听了解缙的建议,他想了想摇头道:“解爱卿所言固然有理,但‘清’字太过肃杀,还是再议吧!”

新皇帝否定了解缙的建议,殿上的好几个翰林跃跃欲试,只是前几天发生的事让大家心有余悸——朱棣一会儿是爱才惜才好言招抚,一会儿是雷霆万钧狰狞屠戮,让人捉摸不透。大家不得不谨言慎行,唯恐有什么差错,惹来杀身之祸。

“臣有个想法,不知可用不可用。”大殿上沉默了片刻,只听翰林院中书舍人黄淮出班奏道,“陛下既然觉得清字不妥,臣以为用兴字好,叫‘永兴’如何?”

“兴字虽好,但用之不妥。”一旁的胡广——上个月燕军攻入京师,朱棣即位,胡广慌忙恢复原来的名字——有意卖弄学问,“‘永兴’已被前代帝王多次用过,比如汉桓帝、晋惠帝、冉魏冉闵、前秦苻坚、北魏明帝、北魏孝武等人都曾作为年号,臣以为不宜再用。”

胡广这么一说,朱棣点头道:“胡爱卿说的是,朕从不拾人牙慧!”

看来这新皇帝对“永”字还颇感兴趣,只是后面一字不妥,还有哪些字可用?站在殿上的杨士奇立即想到了“永弘”、“永安”、“永光”、“永初”、“永定”、“永昌”、“永明”、“永和”、“永始”、“永建”、“永贞”、“永泰”、“永淳”、“永康”、“永隆”、“永福”、“永宁”、“永嘉”、“永平”、“永文”……一下子涌出了二十余个,但这些名号个个都被前人用过,显然不能再用了。怎么办?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字很是兴奋,不过他一向稳重,轻轻地咳了一声,捧笏奏道:“陛下鼎革,军民熙怡,臣以为可用‘永熙’为年号。”

听杨士奇说了个“永熙”,朱棣心里一动,但随即又静了下来,那“熙”虽说光明、兴盛、吉祥的字义很好,但它与“嬉戏”的“嬉”字相通,“永熙”可以理解为“永远嬉戏”,那还成体统么?

一见朱棣不动声色,显然是对“永熙”不大满意,站在一旁的杨荣站了出来捧笏说道:“陛下,既然永字与他字缀合多被前人用过,可否不用永字另选一字组词?”

这杨荣为人机敏,他不直接说出建议年号,而是先行试探一下。朱棣一听便笑道,“只要意思好,当然可用他词,大家再想想吧。”

新皇帝要大家想想,众人慎重起见,一时无人发言。过了片刻,只见杨溥站出班队,捧笏躬身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太祖肇基,陛下再造,大明江山自此永远,此乃陛下万世之功也。而今陛下登极九五,以仁义道德治天下,必将四海归心,万民乐礼,太平盛世不年可期,臣意可否用‘乐盛’作为年号?”

“乐盛?”一听杨溥此言,朱棣觉得别开思路,这年轻翰林有学问,心里不由一喜。他想了想,有了主意,抬头将殿上的文武大臣环视了一遍,语气肯定地说道,“诸位爱卿,刚才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朕既登大宝,当宵衣旰食为百姓谋福,唯望天下太平,江山永远,海内富庶,黎民安乐,朕看就用解缙和杨溥二人所言各取一字,以‘永乐’为年号吧!”

新皇帝一言九鼎,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立即一起捧笏颂扬道:“陛下圣明!”

“好,年号就这么定了。”朱棣看了看殿上大臣断然道,“那就以明年为永乐元年,今年为洪武三十五年,诏告天下吧!”

一听皇帝这话,殿上的大臣们心里又是一震。大家都知道,这新皇帝是在极力消除建文皇帝的影响,连他的年号都不准人们叫了。

议罢年号,永乐皇帝看了一眼站在前列的吏部尚书张紞不经意地问道:“张爱卿,允炆小子是如何变乱官制的,你说来听听。”

张紞一听,心里陡然一紧:建文帝“外兴大兵,内变官制”被永乐皇帝称为两条最大的罪状,正因如此方有靖难之役,可见永乐皇帝是何等的深恶痛绝,今日问起此事,恐怕祸事来了!他惶恐不已,额上立刻渗出了汗珠。他竭力抑制住惊惧,慢慢将官职乃至文官散阶的改变扼要地说了一遍。

听罢张紞的回答,永乐皇帝半晌没有作声。好一会他才叹息道:“那齐泰、黄子澄之辈不知如何想的,本来太祖皇帝定下的官制已经行之有效多年了,改他做什么?况且增增减减、改改换换有什么必要?起了什么作用?闹得人心惶惶,上下不安,真是得不偿失!且太祖陵土未干,何以忍心改易祖制?无非是齐、黄之流显才逞能,沽名钓誉而已。”

叹息了一阵,永乐皇帝想了想,语气坚决地说道:“朕今日宣布,允炆小子所改一切官制全部作废,从即日起全部恢复太祖所定官制;允炆所改一切法制一律废除,恢复太祖所定成法;凡是被允炆废斥罢官、降调、谪戍者一律平反,官复原职!”

这三条诏令的确大得人心,尤其是所言一切恢复太祖所定祖制,更是赢得了那些文臣武将们的正统之心。殿上的文武百官们一起称颂道:“陛下圣明!”

“还有两条朕今日也要向天下宣示。”待众臣安静下来,永乐皇帝继续说道,“第一,北平之地易控蒙古诸部,且气候干燥,无水患之虑,朕决定自明年正月起,以北平为北京,设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行部、国子监,改北平府为顺天府;第二,自明天起,每日早朝后,朕在奉天门左室议事,六部九卿有事奏请,直接呈送御前,由马云负责转呈。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殿上的文武大臣一齐回道:“臣等遵旨!”

见大家都清楚了,永乐皇帝把手一挥道:“今日到此为止,明日早朝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