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身卑微莫恨娘 大树怎能忘泥香
你是我八拜之交中
泥土味最浓的兄弟
匍匐前行的姿势
沾满了岁月的尘泥
平铺直叙的理想散乱无序
没有争风斗雨的勇气
当青春的执着
在金秋的心事里
成熟发黄
寒霜击溃了绿挺的顽强
竟引来路人惊诧的目光
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原来你也不肯虚度时光
鼓鼓囊囊的思想根部
竟沉淀出一嘟噜
诱人的果香
泛着苹果的红润
渗着泥土的体香
裹着一枚
洁白甜美的心肠
你收获了食客的美誉
也招来了田鼠
贼溜溜的探望
我该如何
把你的泥土之交
深深珍藏
“根啊，去大门外给娘抱一些烟柴来。”
土根娘站在灶台前，冲着正蹲在自家墙根处，独自玩耍的小土根招呼道。
“中，娘！我来了。”
小土根应了一声，已奔向大门外。
“娘，烟柴抱来了，放哪儿呢？”
小土根抱着一捆截好的烟柴，站在灶台前，仰着小脸问道。
“就放你脚底下吧，别离灶台太近就中。”
土根娘看着有些吃力的小土根，往地下指了指。
“中，娘。就放这儿了。”
小土根轻轻地放在了脚下地上。然后转过身，打算继续玩耍。
“根啊，先别着急走，娘想给你说点事儿。”
土根娘拽住土根的小手，说道。
“娘，有啥事，您说吧！”
小土根望了他娘一眼，说道。
“今个，生产队给咱家分了三千斤春地红薯，准备全部就地刨片。”
“这不，你爹他们几个都没回来，打算今天连夜刨完。”
“你看，这天都快要黑了，娘得做些饭给他几个送去。娘打算顺便把你也捎上。”
“你是愿和娘一块儿去地里呢？还是一个人在咱家的黑屋里睡觉呢？”
土根娘抚摸着小土根的脑袋，低声问道。
“娘，我才不一个人在家抹黑睡觉呢。大晚上，这么大的屋子，四面黑糊糊的，只有我一个小屁孩。别说睡觉了，想着都害怕得浑身哆嗦。”
小土根眨巴着一双机灵的眼睛，向娘亲回复道。
“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是一个吃闲饭的人了。虽然我没有太大的劲儿，那也可以帮助咱家干些轻活呀！”
“比如，这次去到地里。你们刨红薯干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们递红薯。这样应该刨得会更快些吧！”
“娘，恁说我说的对吗？”
“中，我的乖孩子。这次娘就依你啦！”
“看！我家小土根真的是懂事了。已经知道给爹娘分担忧愁啦！”
土根娘高兴地看了小土根一眼，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娘，正好，明天是星期天，我也不用惦记着上学，可以睡一个大大的懒觉啦！”
小土根望着一脸慈祥的娘亲，小脸上挂着知足的幸福感。
“根啊，你看！娘今天特意擦了多半盆子红薯渣，切了几棵小嫩葱，给你烙你最喜欢吃的红薯渣葱花馍！”
土根娘说着，揭开了和面盆盖儿。
“哇！这么多啊，咱家人人都有份儿吧！”
小土根立刻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
“当然是人人有份啦！”
“其实，咱家不光你喜欢吃红薯渣馍，你爹和你哥哥姐姐也同样喜欢吃。所以，娘干脆多烙几个，让你们爷几个过个嘴瘾。”
“好了，娘开始烙了，你去玩吧。等娘烙熟了，一定让你吃个够！”
“中，娘！你烙吧，如果烟柴不够用，记着叫我帮您抱。”
这时，小土根猛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弯腰生火的娘亲。
他看到，几根银丝正在娘的头顶晃来晃去，仿佛藏满了娘亲半生的忧愁。
娘亲才四十多岁，怎么突然生出这么多白头发呢？不是说，人老了头发才会变白，难道我娘这就开始变老了吗？
也难怪，我们家家穷孩子多，没人顶没人替。
这家里家外，有多少事需要娘亲张罗操心。也许压力大的人，都会像我娘这样，白发早生，提前衰老！
这一切小土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暗暗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娘亲……
“根啊，馍烙熟了，过来吃吧！”
娘亲切的招呼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小土根。
“好嘞，娘！我来了！”
小土根飞快地跑到他娘跟前。
看着眼前香气四溢的红薯渣葱花馍，小土根立刻变成了一只小馋猫。
小土根从馍筐子里，拿出了一块香味扑鼻的红薯渣葱花馍，滋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娘，您今天烙的红薯渣馍还真是挺好吃嘞！”
“又香又甜又软，您也吃一块尝尝吧！”
小土根说着，拿起一块就往他娘手里塞。
“娘现在没功夫吃，你坐那儿慢慢吃吧！”
“娘待收拾收拾，赶紧给他们送到地里去。”
“他们几个，估计也饿得肚里咕噜咕噜直叫唤了。”
土根娘接过小土根塞到手里的馍，又顺势放进了馍筐里。
“哟，时间过得真快！月亮都出来了。”
土根娘抬起头，朝天空中望了望。
此时，一轮明月已经升徐徐升起起。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打量着命如蝼蚁的人间。
“老天爷啊，你竟然也知道照顾我们穷苦人。”
“你看，今天晚上的月光多亮啊！”
土根娘自言自语说道。
“根啊，娘的小乖乖，你吃饱了吗？”
“娘，我吃饱了。”
小土根用手擦了擦油腻的嘴唇，回答道。
土根娘看了一眼酒足饭饱的小土根，开始把烙好的红薯渣葱花馍，一个个叠好，放到一个竹篮里。然后用一个干净的抹布盖好。
“根啊，娘已经收拾好了。你来坐在这架子车上吧，娘拉你去地里。回来时，顺手把刨剩下的红薯尾巴拉回来。”
土根娘顺手在架子车上，放了一件土根爹的棉大衣。
万一小土根睡着了，这件棉大衣是可以当个被子盖的。
“娘，咱走吧。”
小土根回应道。
“那就赶紧过来坐架子车上，娘拉着你！”
土根娘示意土根赶紧上车。
“娘，我还是自己走着去吧，您不用拉着我。您这一天已经够累的了。”
小土根呆呆地望着他娘，就是不肯上车。
“这块地离咱家二里来地呢，你走到那儿还不累坏了。再者说，这路上坑坑洼洼的，你万一不小心崴了脚，娘还不心疼死了！”
土根娘说着愈发严肃起来。
“快过来，坐上走，娘就是平素常到那儿，也得走上一阵子呢？”
小土根看自己实在拗不过娘亲，也只得坐了上去。
在高低不平的土道上，车轱辘发出“吱悠悠、吱悠悠……”的响声。
小土根听着架子车发出的叹息声，觉得这苦难的交响乐，应该是从他娘的膝盖处发出来的。
苦命的老娘啊，恁就像这辆破旧的架子车。
一生任劳任怨地为他人驮起苦难的重量。
却很少有人知道她那颗严重磨损的心骨，也时常需要善意的润滑油啊！
从这一点说，娘比爹更坚强，更有韧劲，虽然她只是这尘世间，一个苦命的女人。
娘亲啊，在我的心中，您才是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最仁慈的母亲，没有之一。
“到地里了，根啊，下来吧！”
土根娘亲切的话语，惊醒了沉静在思索中的小土根。
“娘，恁累吗？”
土根看着月光下，娘亲那瘦小而不失坚强的背影，一阵隐隐的酸楚撞击着他柔弱的心灵。
娘亲啊，恁难道是为了爱别人而生……
放眼望去，此时的田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着刨红薯干的村民们。
“嚓、嚓、嚓……”的刨红薯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时，土根娘看着她的男人和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心里痛并快乐着。
他们虽然拖累了自己，也是自己此生中几个最重要的支撑啊……
土根娘看着他们吃喝完毕，趁收拾碗筷的功夫，把吃剩的残羹剩饭打扫个精光。
这也算是娘亲慰劳自己的惯用模式了。
小土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也只能在心里替自己的娘亲暗暗叫屈。
“根啊，过来给娘递红薯吧，顺便和娘说说话，省得娘瞌睡。”
土根娘向土根摆了摆手，柔声说道。
“中，娘！”
小土根快步走到他娘跟前，蹲了下来。
看着一个个圆嘟嘟、细皮嫩肉的红薯，瞬间被锋利的刨刀刨成均匀的白白薄片。
不大一会，就刨了满满一簸箕。
土根娘端起那簸箕刨好的红薯干，有节奏的一边左右摆动，一边向后挪动双脚。
脚下的黄土地上，立马就铺上一层闪闪发光的银片，煞是好看！
土根用手摸着，一个又一个光不溜秋红薯，如同摸着自己拖泥带水的身世。
自己多像这些土里生土里长的红薯啊！
没有挺拔俊直的腰杆，一生只能和这相依为命的泥土不离不弃。
秋收的季节，把一世清白的胸襟袒露给仁慈的大地。曾经火红的青春，流淌出纯洁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