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香兰
自从搞培训赚了第一桶金以后,浩东买了一辆双门的宾利欧陆,经常和清风飙车穿梭于鸡场和蓬辰的高速公路上,车尾箱总是运着好几只鸡。于是,老同学们和老朋友们都纷纷吃起了两人从东风鸡场带回来的鸡。而且,都是坐着宾利来的鸡。清风也花了三百多万,但他买的是一架钢琴,一架意大利产的LOMEO钢琴。不过,他并没有将这架昂贵的钢琴放置在果树下,而是把它收藏在自己平时睡觉的那间大课室里。摸着一架古老品牌的钢琴,清风那十根手指更显有力,他每天都在鸡场卖力地弹着,他好像要把东风鸡场变成歌剧院了。
在第三期的鸡场CEO班结束后,浩东示意清风先暂停招生,他说他要好好研究一下培训这一行当。浩东经过了这些天的授课,仿佛发现了什么。他感觉培训这行水很深。于是,浩东关起了门,闭关修炼了起来。后来,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写书,还一口气写了三本书。一本是学术作品,书名叫《养鸡相对论》;一本是文学作品,书名叫《尽诉鸡中情》。他还受到了老同学的启发,赤裸裸地抄袭了人家的一本畅销书,改了个名叫《拆掉鸡舍的墙》。但这三本书好像他都没找出版社出版。
那头的浩东和清风把鸡场弄得风山水起,这头的彪哥和我不是看看股票就是看看天气。不过,看股票和看天气都一样,不能让人提起精神。而强哥还是像以往那样,偶尔会下来跟我们一起喝喝茶,吹两下嘴皮子。他的公司还没到最忙的时候。一般来说,强哥的公司要到年底才会忙乎起来。因为,各大物业管理公司,也就是强哥公司的长期客户,一到年末都要调查住宅小区的业主满意度。而那时候就是强哥他们的旺季。而目前,强哥的公司只是偶尔接一些零散的单子来做。所以,强哥平日就算是有事干,也还能看得见个人影。要真到年末了,想见他一面恐怕十分困难。
今年的股市经过前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狂泻之后,已经一缺不振了。不光是股市一缺不振,连很多人也因为股市而一缺不振。之前股票指数一路狂飙,很多以前不炒股,甚至都不知道股票是什么玩意的人都跑去开了账户炒了起来。很多股票无缘无故地连续拉好几个涨停,还有很多股票的市盈率高到无法想象那只是地球的股票。然而,短暂疯狂过后的结果,再一次证实了一切脱离实际和事物本质的东西都将是不能永恒的。股市大崩溃的时候,对于绝大多数的非专业股民来说,根本是无法做出果断的选择。而当大多数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持有的股票市值已经跌剩一半。有些更倒霉的,手上的股票已经只剩下原来最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的价值了。
而那些在众多股民身上发生的悲剧在彪哥身上却反过来演的。彪哥的偶像是世界公认的股神巴菲特先生。所以,彪哥在之前大家贪婪的时候,他恐惧了,并从股市里撤出了自己所有的资金。而现在大家谈股色变的时候,他又慢慢地建好了仓。所以,他对自己之前颇有远见的操作很是自豪。有时候他还调侃说道,要是自己哪天炒股票出了名,一定要像那些艺人那样改一个艺名。
而强哥每次听了都挖苦他说:“我觉得李彪的名字已经够霸气了。听起来像是会抢钱的家伙。你说你炒股票会抢钱,谁还炒得过你?”
但彪哥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自己的名字过于霸气,以至于用作股名恐怕会被人误认为是炒股土豪。因此,他说等哪天巴菲特死了,他就改个股名叫李菲特。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股场新贵,又能纪念一下股神巴菲特先生。不过,最近彪哥没有心思再想改名的事情。首先,巴菲特先生似乎命很长,并没有准备宣布自己哪一天升仙。其次,彪哥报考了基金从业人员资格考试,正很努力地看书做题。
彪哥的办公室是这样的,一进门正对面是一张会议长桌,左边是四个办公卡位,再往里走就是两间紧挨着的小房间。左边的那间就是彪哥平时炒股专用的,里面放着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以及椅子后面的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的书籍不是巴菲特的著作,就是一些有关巴菲特的书籍。偶尔还放着一两本查理芒格的书。隔壁那间就是平日我们喝茶的小房间。里面除了放着一长高档的真皮沙发、一张茶几、一个小小的红酒柜,就是靠着窗台的一排矮矮的储物柜了。两间房是用磨砂玻璃隔开的。这几天彪哥专注地备考的同时,我也拿起黑色的白板笔在玻璃墙上画了起来。
以前工作的时候,我向来都是思路清晰,写起什么来都是下笔如有神。尤其需要在白板上做文章的时候,我也养成了领导该有的优点,就是画龙点睛地简要几笔就完事。可现在再次提笔,我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于是,我开始在那面玻璃墙上乱画。乱画也画不出来的时候,我就抽一大口雪茄。我想毕加索创作的时候失去灵感也不过如此。
“你在画什么?”强哥在我沉思的时候,悄悄走了进来。
“我在画我的思绪。”我一只手拿着白板笔,另一只手握着雪茄。
“那看来,你思绪凌乱。”强哥呵呵一笑,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先过来喝杯茶,说不定一会儿就画出直线来。”
“强哥来啦。”彪哥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
也许是看书做题太专注了,彪哥看起来昏头昏脑的。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说道:“浩东他们养的鸡真好吃啊。”
“怎么?昨天又吃了?”我问。
“你究竟买了多少只他们的鸡啊?怎么吃来吃去都没吃完?”强哥问。
“反正都是要吃的,就买了一打。”彪哥呵呵一笑。
“一打?你家冰箱可真大。”强哥笑道。
“还好,刚刚放得下。买鸡和买股票一样的,说不定哪天浩东和清风他们的鸡就提价了。”彪哥笑道。
“提别人的价也不会提你的价啊。”我也笑道。
说起浩东,彪哥突然问起:“不知道浩东和清风在忙什么呢?”
彪哥的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强哥回了一句:“想知道就开车去看看嘛!”
“好啊!”彪哥爽快地回道。
我想彪哥是因为看书做题犯困了,想出去散散心。正好我也在玻璃墙上画不出什么东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强哥开着他的车,载着我和彪哥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仿佛历尽了千山万水,终于到达了浩东和清风合办的东风鸡场。当我们到达的时候,东风鸡场的大门是敞开的。也许是我们来之前给浩东打了电话,所以他们早早就把鸡场的大门给开了。而东风鸡场的具体位置也并不难找,只是来的路比较难走罢了。我们按清风所描述的路线一直开进了东风鸡场的大门。
车一开进鸡场,便看见树丛中一座黄得刺眼的楼房。我们到达鸡场的时候正是中午。在烈日下,那座楼房显得金光闪闪,犹如一块巨型的金砖立在了密密麻麻的果树之中。原来,浩东和清风看赚了不少钱,也就索性花点钱请人将破旧的教学楼的外墙翻新了。在外墙漆的颜色上还非常接地气地选择了土豪专用的金黄色。
当我们停好车,清风已经在一旁等着我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哇!你们把楼粉刷成黄金似的,是不是想金屋藏娇啊?”强哥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那栋金灿灿的楼。他好像真的着急想去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女人。
“呵呵。你要是女人恐怕都不会愿意来这种地方吧。”清风咧着嘴,露出白得像琴键的牙齿笑着说。
“先进去喝杯茶吧。浩东正在弄那个新鸡舍。”清风一边说一边带着我们进了他们的办公室。
在我们坐下来喝茶聊天的时候,清风便把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我们。而我们也替他们感到高兴和欣慰。喝过好几杯茶后,终于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浩东的声音。
“这个老彭,真不知道他最近在搞什么鬼?”浩东推门而入,满面怒火。
“什么事情惹毛我们浩班长啊?”强哥面带笑意看着气冲冲走进来的浩东说道。
“咦?你们到啦。”浩东见我们已经坐在他的办公室略微有点诧异。
他坐下来要了杯茶,喝完叹了口气,接着说:“最近鸡场的鸡越来越多,旧鸡舍已经容纳不下了。于是,就在旁边刚弄好了一个新鸡舍。想着让一些鸡搬进新鸡舍去住。没想到那只叫Jessica的母鸡死活不愿意搬过去。其它鸡见了,就纷纷闹起了别扭。真是气死人了。”
“Jessica?你们鸡场的鸡竟然还有英文名?”彪哥眯起了眼睛笑着问道。
“是鸡场的鸡王老彭给起的。也不知道老彭最近怎么搞的,没事就抱着一只鸡。现在还给鸡起英文名。你看,有了英文名这些鸡就骄傲了。”浩东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喝了杯茶。
其实,并不是那些鸡有了英文名而骄傲。那只叫Jessica的母鸡原本是Jane的闺蜜。Jessica看见老彭温柔地抚摸着Jane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好闺蜜得宠了。渐渐的,Jessica就在东风鸡场放肆了起来。而老彭对此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所谓爱屋及乌。谁叫她是自己心爱的Jane的好闺蜜呢。不过,除了这一点,老彭还是把平时的工作完成得妥妥当当的。
可是,这只母鸡Jessica根本没弄清楚东风鸡场的真正主人是谁,竟然敢违抗浩东的命令,故意破坏鸡场的纪律。这让浩东如何不动怒呢?
浩东又喝了杯热茶,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不行,我不能这么纵容鸡场的鸡。快给我弹唱一首悲惨一点的歌。”
“悲惨的歌?”清风问。
“张学友那首啊。”浩东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李香兰》吗?”强哥嘴角边叼着根烟说道。
“对,就是这首!我要周星驰演唱的那个版本。给我尽量大声唱,唱得越凄惨越好,我要鸡场里所有的鸡都能听见。”浩东说完,匆匆向旧鸡舍跑去。
这时,清风带着我们来到了树下的那架钢琴。他坐在那准备弹了。强哥立刻说他来唱。接着,强哥随手拿起了放在钢琴上的那顶草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强哥穿着白色的背心,头戴草帽,嘴角还叼着根摇摇欲坠的香烟就开始唱了起来。强哥由于经常外出奔波本来肤色就显得比较黝黑,再加上人长得瘦,草帽一戴,就尽显可怜的气质。这边唱得惨绝人寰,那边旧鸡舍里有只鸡更是叫得撕心裂肺。
过了一会,只见浩东用绳子拖着一只血淋淋的鸡回来。我们知道那只一定是叫Jessica的鸡了。他是拖着那只Jessica在旧鸡舍里缓缓地转了两圈后才走出来的。浩东这样做是杀鸡儆猴,他要让所有的鸡知道,不守纪律的鸡下场是怎样的。
接着,浩东烫皮、拔毛、剖肚又一条龙为鸡服务了一次。这是他在自己鸡场里宰杀的第二只鸡。
清风看浩东杀鸡,便跑进屋里把烤炉找了出来。从办公室搬来几张椅子后,大家便围着弄起了烧烤。没想到东风鸡场的鸡烤起来才是最好吃的。那厚厚的一层鸡皮,被烈火烤过不断地渗出鸡油。经过一段时间的烧烤,鸡皮的脂肪燃烧得所剩无几,就开始发黄,然后渐渐变成金黄色,完美地锁住了鸡肉里的水分。鸡肉也因此变得鲜嫩可口,一口咬下去满嘴消融。那种感觉实在是一种享受!
那只被宰杀的母鸡刚才惨叫过后,鸡场顿时就安静了不少。现在,鸡场里飘起了烤鸡肉的香味,就更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刚才还有些在树下瞎逛的鸡,现在也全都跑进鸡舍里了。
正当我们吃得起劲,老张和老李来了。浩东一番介绍后,老张老李两人也坐了下来。浩东看不够吃,就再宰了一只鸡。这是他在自己的鸡场杀的第三只鸡。不过,这次弄的并不是烧烤。老张和老李示范了他们当地人的做法,就地挖了一个坑,用柴火把坑烧热。然后,用从地上挖来的泥巴往已经全身摸了盐的鸡身上再次抹匀,便一整只鸡埋进坑里。最后,继续在坑的表面烧火一段时间,就把埋在里头的鸡挖出来。他们说那叫窑鸡。而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鸡,味道上具有它独特的风格。这窑鸡肉质鲜嫩多汁,而且还带有淡淡的泥土气息,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它和浓郁的烤鸡风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极端。
窑鸡一出,东风鸡场此刻更是死一般的寂静。鸡场里的鸡从空气中飘来的香味已经知道自己可以有很多种的死法,于是都变得规矩了。
自此以后,每逢鸡场有操蛋的鸡,浩东都会叫清风弹唱那首《李香兰》。而每逢清风唱起《李香兰》,鸡场里的鸡都乖得像鹌鹑般,卷缩起身子,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