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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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失踪的不是一个人

秦老爷子住的院子,是七十年代盖的老楼。

院子由三栋十二米宽的筒子楼,围成了一个“匚”字。

院门两米多高的铁栅门,门上一根一根竖着的铁尖,就像红缨槍的槍头。

门上刷着银油漆,脱落的油漆底下,依旧可以看到锈迹斑斑。

院内,三栋楼,三个楼梯口,用砖头砌实了,根本上不了二楼和三楼。

封死楼梯口的三面墙上,还用钉子和铁丝固定着一个倒立的扫把。

我走到院门口,一楼一共九个房间,灯光全亮着。不晓得废弃了多少年的,二楼和三楼黑乎乎的,寂静无声。

在晚上看这个院子,忍不住就会心里发毛,想要加快脚步躲得远远的。

此刻,院子里停着几辆电动车和摩托车,十几个青壮年在走廊和院子里抽烟,不是吊儿郎当,就是面相凶狠。

这些人不时往一个门里看一眼,又不敢多看。

开着门的屋里,有六个人在里面说话。

分别是秦老爷子,秦绮罗,棚户区的乔村/长,村/长的儿子乔琅,刀疤男六子以及一个叫玫瑰的女人。

乔琅和六子,我都接触过,是棚户区的两个恶霸。

那个叫玫瑰的女人,也跟秦枫一起打过牌,我有过一面之缘。

村/长,两个恶霸都在。这个玫瑰居然也在场?该不会也是棚户区三个恶霸之一吧?

我推开栅栏门,院子里一群青壮年都朝我看了过来,六子两个属下,连忙恭敬的喊了一声陈工。

我嗯了一声,走到房间门口。

玫瑰看到我,朝我后头瞅了瞅说:“陈工,茉莉和百合呢?”

“她们在旁边那个狭窄的巷子里,走不见了。”我这话一说出来,玫瑰面露恐慌和惊悚,但并不意外

秦老爷子和秦绮罗面沉如水,稳稳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乔村/长和乔琅,六子,紧憋着呼吸,慌乱的连忙一起看向了秦老爷子。

我猛得发现秦枫和汪建不在,我问:“秦枫和汪建呢?”

“也不见了。”秦绮罗示意了我一眼。

我跟着她走到旁边一个房间。

门框上帖着一个老旧的门号牌,三八轻纺厂1号院,06室。

将近四米宽的房间,足足十多米长。房间最后放着一张床,卷着被褥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并没有人住。中间是家具摆设。房间前头靠窗是厨具。

秦绮罗坐到一个小四方桌边说:“我偶尔过来陪爷爷,就住这儿。”

桌上一个托盘,反扣着四个瓷碗。

秦绮罗拿起旁边的茶瓶倒了小两碗水说:“六子的一个属下拿匕首扎烂了一个纸扎人,你知道吧?”

“知道。”我坐在桌子对面,拿过她递来的水碗。

我吹了几下热气,慢慢喝了一小口水,静等着她的下文。

秦绮罗说:“六子那个属下疯了,不是问纸扎人疼不疼?就是找东西给纸扎人包扎伤口。”

不管六子那个属下,是不是欺压良善的混子,但终究是一个大活人。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疯了?

我拿着碗吹着热气,连喝了两三口水,我问:“那秦枫和汪建呢?”

“我下午带着秦枫和汪建去六子那个属下家,准备去处理那个人的情况。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巷子,巷子里站着一个纸扎人。我注意到的时候,汪建已经中邪了,他直挺挺的朝巷子那边走着。”

她拿起装开水的碗,摇了摇里面的水,喝了一小口又说:“我追着他跑到巷子口,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就在我手中不见了。”

“等我回头,秦枫也不见了。”

秦绮罗放下水碗,看着我问:“茉莉和百合呢?”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知道六一棉纺厂吗?”

“知道。”秦绮罗疑惑的看着我,又说:“三八轻纺厂,六一棉纺厂,几十年前是这儿主要的两个厂。我爷爷住的这个院子,就是三八轻纺厂的1号院。红灯街那个厂花院子,过去是六一棉纺厂的5号院。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我从口袋掏出那张招工启事。

招工启事一打开,秦绮罗猛打了一个激灵,紧憋着鼻息四下看了几眼说:“我刚刚受到了一股阴气侵袭。这股阴气对我来讲算不了什么,如果一般人碰到或许会生病,神志不清。”

她说着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也不受影响?”

“你不是那九九试探过我了吗?我要是这都受不了……”

“你碰到九九那一天,陈洁不是在你房间吗?不管是阳气旺,还是阴气重,都能通过阴阳和合来消解。”秦绮罗提到这个事情,冷眼娇/媚的一笑:“陈洁的活咋样?”

“还行。”我干咳了两嗓子,瞅着招聘启事说:“我和茉莉百合走在巷子里,风吹着招工启事进来,她们俩碰到招工启事就是不见了。”

秦绮罗拿着招工启事看了一眼,站起来说:“走。”

她带着我回到隔壁,把招工启事递给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拿着招工启事,也是打了一个激灵。

深邃的一双老眼,流露出的情绪很复杂。

乔村/长父子俩,六子和玫瑰,紧憋着呼吸,好奇的看着秦老爷子拿着的广告纸。

“秦老,这是?”

“你们看不得,也听不得。”秦老爷子看着乔村/长不说话了。

面对秦老爷子的目光,乔村/长不敢跟老爷子对视。

过了一会,乔村/长两腿打弹的跪了下去说:“最近一个月,棚户区已经有五个人失踪了,他们家里人找我帮忙,我也带人打听了,但一点踪迹也没找到。为了不引起恐慌,我就跟后来失踪的三户人家讲,他们要是敢在村里乱说,我就把他们赶走。”

“这件事也报告了相关部门,相关部门也立案寻找了。”

“我就是把这件事按了下来。”乔村/长低着头。

乔琅也是眼神闪烁,死死低着头,不敢抬一下。

这个事情一调查就能知道,大体情况没有撒谎的必要。就是不许人声张,具体用了什么手段?就不好说了。

乔村/长说:“算……算上秦少和汪组,还有玫瑰和百合,这就失踪了九个人了。”

“知道了,都回吧!”秦老爷子眼一闭。

乔村/长,乔琅,六子,玫瑰都慌了神。

乔村/长说:“老爷子,村里要是再有人失踪,我真就遮不住了。棚户区一千多户人家,数百户流动人口。男女老幼一共三万多人,住这里的人都没什么积蓄。要是有能力搬出棚户区的,也不会住在这了。这要是引发恐慌,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乔村/长眼巴巴的看着老爷子。

棚户区的大部份青壮年,三十出头的,几乎都是小学毕业,或者小学没毕业。

小学没毕业,听起来很荒谬,但倒退三四十年,想想是不是很多人小学就辍学了?

三十出头的年纪,有老人和小孩要养,一家几口就只能住在棚户区。

这已经是处在社会最底层,饱受了生活鞭打的惊弓之鸟了,已经受不得一点惊吓和恐慌了。

秦老爷子说:“我也没几年可活了,你们啊……”老爷子想说什么,话又戛然而止,挥手说:“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乔村/长父子俩,六子和玫瑰,感激的从地上爬起来,忧心忡忡的带着人走了。

秦绮罗说:“您早点休息,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秦老爷子把招工广告纸递给秦绮罗,扶着椅子站起来。

秦绮罗带着我走出院子。

秦老爷子佝偻着背,在院子里关灯,关门,跟普通的老人看起来没区别。

事实上,也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秦绮罗扫视着棚户区说:“对住这儿的人,可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即便是讨厌,但也千万不能放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姓炎黄!”秦绮罗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把招工广告纸递给我说:“走吧,先去看看那个烂掉的纸扎人。”

“呃?”我接过广告纸,愣愣的看了她两眼问:“你不担心秦枫?”

“担心,但他姓秦。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并照顾身边的人。”秦绮罗抖了一下到腰的长发,迈出了大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