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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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公循礼惹众怨 夜轩遭困引妙言

展昭、徐庆、蒋平、夜轩和白玉堂到达苏州的第一件事,是买了点礼物,去拜访卢方的父亲卢太公。几人随庄客指引进入正厅,向卢太公施礼,按照年长次序,展昭先开口道:“伯父,几年不见,幸得您和往日一样精神康健。略备小礼,不周之处还望您见谅。”

卢太公一边赔笑一边说道:“几位官人远道而来,竟先光临寒舍,已让我不胜惶恐。展护卫此话,可真是折煞在下啊。”

这种赔笑和套话让几人很不舒服,一下子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准备的叙旧的话、谈卢方的话还有关于一起准备端午节的话似乎都已经丧失说出口的机会了。展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蒋平接过话头:“伯父在苏州有名望,又是卢方卢大哥的父亲,我们来拜访,理所应当。”

卢太公笑着说:“蒋护卫谬赞了,我不过空有虚名,犬子一界莽夫,更无名望之谈。”蒋平特意强调他们来拜访是因为卢方的缘故,就是想给卢太公一个改口的机会,万一人家是不敢太亲近呢,这回好了,陌路人实锤。卢太公接着说:“几位来得刚好,我正要去驿馆向包拯递诉状,就劳烦几位带路。”徐庆急着问:“你要告谁呀?”

卢太公做了一个揖,客客气气地回答道:“钦差驿馆之外,容在下不能相告。”徐庆正要理论,蒋平急着拦下他:“三哥,你记道儿,前面带路。”徐庆听了,也不言语,气冲冲地往外走。蒋平礼让卢太公,却改了称呼:“卢太公,请。”

白金堂、徐庆、夜轩和白玉堂止步于驿馆之外,卢太公来到驿馆,向包拯施礼:“钦差在上,请允许小人呈递诉状。”有人接过诉状,递给包拯,包拯一边看一边问:“太公所告何人何事,可当庭诉说,以示公正。”卢太公开口说道:“禀钦差,小人要告当地富商马揽,他暗中偷梁换柱,哄抬物价。”“太公可有证据?”“目前还没有证据,这只是小人私人的商业直觉。”包拯稍作思索,答道:“直觉并不能当作证据。我的确曾听说苏州物价偏高,只是可能有多种原因。如果是像你所说,有人操纵商业,卢家身为富商之家,又是原告,自然也在嫌疑之列,也需要接受调查。”卢太公也不躲:“小人恭候钦差检查。”

包拯让他先回去,又让展昭和蒋平去调查马揽的货栈。驿馆外,几人一起商量对策。徐庆和夜轩都想参与到查案里,蒋平想到问讯卢家女眷可能更有效果,就让夜轩和徐庆跟自己一起去卢家。徐庆和夜轩不想去,他们不想再体验一次想亲近的人把他们当陌路人的感觉了,徐庆先开口商量:“我能不能不去卢家,去货栈啊?”白玉堂怕把他和白金堂换到卢家,说道:“三哥,你有理由吗,没有的话执行命令。”

夜轩也道:“我也不想去,我不想看那个人赔笑,我不想跟他那个妻子打交道,我也不想再看他们家人整整齐齐地行礼了!”蒋平回答说:“你不去,谁去问他家那些女眷啊?还有你,三哥,总得有人去,你当哥哥的得顶上去啊。”想当侠客没那么容易,你可以快意恩仇,但在无关恩仇的时候,你需要顾全大局。

但是徐庆的火没消:“什么人啊,去他家一趟,没酒没肉的!”夜轩冷笑一声:“还酒肉呢,有茶还是有水啊?”蒋平在一旁和稀泥:“人家礼节也到了,守了待客之道,够可以了。”夜轩越说越起劲儿:“他对别人的话是可以了,但是对我们就不行啊。我和展大哥也就算了,这不还有他儿子亲盟弟吗?不管不顾的!”

三人刚踏进卢家,一个女孩儿冲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庆哥!刚听说你们来过,我正要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倒先来了!久违啦!”

徐庆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说道:“快快,快过来,让你夜姐看看这是谁!”夜轩一脸懵:“这是谁啊?”女孩儿先是一惊,接着痛快地答道:“我是卢莎啊,怎么,夜姐,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啊?”夜轩暗暗吃惊,许久不见,卢莎平添了几分英气与豪爽。卢莎接着问:“对了,我泠川姐呢,没跟你们一起来吗?”夜轩答道:“你泠川姐说既然开了医馆,就得好好干,走不开,就没来。”卢莎顿时欣喜起来:“她开医馆啦!太好了,那改天我去看她!”

卢莎带着夜轩走到卢家后院,卢家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齐瑛给夜轩行了礼,夜轩赶忙回礼。林雪带着卢雨琪和卢菲轻声走过来,行了礼。两个女孩儿很像,成长为了很标准的千金,穿戴整齐,语气也很温柔,只是她们的头一直低着,这让夜轩很不舒服。

但这还不是重头戏。

李氏穿着一身特别正式的衣服,画着浓妆,带着很多头饰,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般来说,这是逢年过节或者是接待贵客的妆容。这架势可是让夜轩吓了一跳。更惊住夜轩的是,李氏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客人来访,怎么不先来这里啊?”

夜轩正懵着呢,卢莎先回答道:“娘,你不是住在最里面吗,我们就在来找你的路上,顺便看了看她们,也好让你有时间准备迎客啊。”李氏点了点头:“还是女儿细心。”想让李氏高兴,就得她说什么是什么。可夜轩受不了,问话问道一半的时候,夜轩就受不了李氏说话的语气了。

夜轩问她说:“李夫人,卢太公最近都在干嘛呀?”

“去货栈‘走火’。”

夜轩有点懵:“啊?大黑天的去货栈走火,那能安全吗?”

李氏蔑笑一下:“谁说只有大黑天才能‘走火’了?黑灯瞎火的去看货栈能不危险吗?”“走火”是卢家庄的说法,意思是去货栈检查伙计的工作,夜轩哪能听懂呀,但是没办法,夜轩既然答应来了,就绝不能发火,要完成任务。所以夜轩忍了。

但是李氏没忍。她送夜轩去正厅的时候,跟卢太公请求:“我还是换一个靠正厅的房间,这样客人下次来就可以先拜访我,不然次序不对,齐瑛她们不好看,客人也为难,多不好。”

夜轩有些生气,这边徐庆也憋着火呢,本来他以为卢家庄的人会好好招待他们,就像韩莼他们一样,要是能邀请他们在卢家庄吃粽子就更好了。可结果呢,卢太公半下午也没让他坐一会儿吃点儿东西,更别提聊天了,他们只是在谈公务,也只是拿他们当查案的人,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但他也答应了蒋平得顶上去,就意味着完成任务之前不发火。但接下来卢太公的话,对于夜轩来说,可能有点刺耳。卢太公说:“又不是家人贵客,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这本来就是一句安慰无赖的话,但是夜轩却听出来卢太公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在卢太公眼里,徐庆和蒋平是官人是贵客,就算他并不认可他们卢方义弟的身份,但依旧很在乎他们,但是自己,在他眼里,也许只是一个跟班的。夜轩以前也感受过这种被刻意忽略的感觉,那是一种很让人惶恐的感受。少年时期,热心武术的她一直在被身边的人忽视,不管有什么事情,她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只是一个人承受着疑惑和迷茫。那段经历,让她刻骨铭心。每次有人无意间提及那段过往的情景,都会让她的心猛地一颤。她虽然仍在不断努力接纳自己,尝试与自己和解,但她的内心依旧在怕重蹈覆辙。夜轩愣在原地,一瞬间,过往种种一起涌现在脑海中,拨动了她情绪的音弦。

蒋平看出来了,故意叫她:“夜轩。”他见夜轩没反应,接着提高音量叫道:“夜轩!”夜轩回过神来,猛一回头,蒋平轻松一笑,递过水杯:“想什么呢,忙活半下午累了吧,喝口水。”夜轩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水不热,可她明明感觉很暖,情绪也渐渐平稳了。

说起来,还从来都没有人给她解过围,萧泠川也只是关心一下她,安慰一下她,但是萧泠川上不去话,拿她没办法。夜轩现在觉得很爽,因为有人在乎自己的情绪,并且有办法让自己缓解焦虑和恐惧。江湖侠义,不仅仅是为兄弟出生入死,也是为亲友谋出路。

卢太公对三人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三位在这里住宿一晚吧。”他也就是客气客气。但是徐庆觉得,正好明天是端午节,来一趟大哥家,什么都不享受有点说不过去,他装模作样地回答道:“既然卢太公盛情邀请,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卢太公虽然也很意外,但是还是为三人准备好了住所。蒋平回去向包拯说明情况,又返回来。

晚饭是按照接待贵客的标准准备的,炒菜、海鲜、小菜、汤和水果,一样不少的给他们送到了房里。夜轩端着饭菜去和徐庆他们一起吃,边吃边和徐庆一人一句地抱怨“这是什么菜啊,这么硌牙?”

徐庆把汤往旁边一推:“这汤里面怎么全是水,不会放点菜啊?”

“这海鲜怎么这么咸,厨师去偷盐了吧!”

“这下酒菜都上了,怎么能不上酒呢?”

“这米饭怎么这么凉,欺负我胃热呗!”

“这家人不是爱行礼吗,这会儿礼节哪去了,不知道要陪客人吃饭啊,不知道明天是端午,客人想吃粽子了啊!”

夜轩放下筷子:“我要去黄州!”

“我跟你一起,走啊?”

蒋平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知道他们虽然想着韩彰家的大餐,但也就是说说,他开口道:“你们俩晚上梦里去吧,快吃!”

晚上,卢珍跟着卢莎来拜见他们,他长大了,干净利落:“几位乃家父兄弟,卢珍本应早来拜见。但无奈长辈礼节规矩在上,实不敢违。在下怠慢,还望二位叔叔还有姑姑恕罪。”三人一看,觉得这小子还懂点江湖情味,忙将他扶起来,几人聊了一会儿。但是卢珍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家里有规矩,他和卢莎晚上要去正厅帮忙,为端午节的活动做准备。

这天晚上,卢家庄在办迎接端午节的仪式,声响不算太大。徐庆三人一想,这是人家的家事,人家没邀请,他们也不懂该怎么做,万一做错了事坏了规矩就不好了,就没参加,自顾自地回房。徐庆是能睡着,打着呼噜,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但是蒋平睡不着,夜轩就更别提了,她躺在床上,刚想睡,一阵欢呼声令她瞬间惊醒,反复多次,她的困意渐渐消散。子时已到,外面的声响渐渐消失了,片刻间鸦雀无声。但是夜轩异常清醒,毫无困意。

人在深夜总是很容易冲动,夜轩情绪很不好,起身准备去和卢太公理论。她刚气冲冲地打开房门,就看见蒋平站在外面。蒋平听到有人开门,转身面向她:“你也睡不着啊,出来走走,找找灵感?”有时候,困,也是需要灵感的。

夜轩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抱怨:“这家人怎么都这么怪啊,怎么也算是个老相识了,一句叙旧话没有,一句关心话不问,还真是公事公办啊,说问案子的事,他们就回答你案子的事情,多一个字都不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自己半夜要吵吵不知道啊,还往家里留人,想吵吵也行,少折腾会儿不行吗,都什么时候了!”

“也没多久,外面夜市还早着呢。”

“那也得分场合啊,他们不知道子时是睡觉最好的时间吗?”

蒋平轻松一笑:“那照你这么说,最好的时间和不好的时间,就算都睡不着,也不能都用来生气吧?”

夜轩听了这话,顿时感到一身轻松。既然琐碎的时间为庸人所扰,那不如把最好的时间,留给最好的人,做最好的事,看最好的风景。

同时夜轩也有些诧异,她笑着问道:“你们生意人都这么会说话吗?”

蒋平得意一笑:“那也得分是谁,不然不就所有人都能开得起二层酒楼了?”夜轩又一笑:“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把韩彰劝回来了,当时二哥走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倔的一个人,你还敢惹他?现在看来,你是有资格啊!”

蒋平顺势答道:“啊,没把握能把他劝回来,我敢这么干吗?”

第二天早上,夜轩醒得很早,她向厨房走去,远远地看见卢莎在忙活,卢莎看见她,老远地跟她打招呼:“姐,起这么早啊,我们正在做大餐呢,你先歇一会儿,等一起吃啊!”夜轩一听,以为他们是在为他们三个人做早饭,高兴地不得了,赶忙跑去告诉徐庆和蒋平。蒋平听后说道:“我还得赶紧回去再跟包拯说说我们的问讯结果,别等大餐了,走吧。”徐庆和夜轩对视了一下,相互会意,徐庆答道:“我们俩又不见包拯,你自己回去说就行,人家那么大情意,咱别给辜负了。”“那你们俩少吃点啊。”蒋平嘱咐完,留下二人,回了驿馆。

不一会儿,一个伙计来找他们,告诉他们卢太公等人有事先出去,他们两个可以先去用餐。徐庆和夜轩也不管伙计的话是不是客套话,直奔餐厅。确实是大餐,蒸炒煎炸,菜肉海鲜,还有粽子和白糖,一样不少。两个人坐下就开吃,不一会儿功夫,菜就已经见底了。徐庆就着酒,顺着酒劲说道:“卢家这待客之道可以啊,这么大排场!怪不得大哥那么慷慨,是有榜样呀!”夜轩吃着水果:“那是!”

蒋平怕徐庆和夜轩惹事,回卢家庄来看看,正好碰到从外面赶回来的卢太公等人,几人便一起往屋里走。刚进门,就看见徐庆和夜轩挺着肚子翘着腿坐在那里,卢太公有些愣,只得心里暗暗叫苦:这是他们家的规矩,端午前夜办仪式,端午节早上大家一起出去走,回来一起吃饭,这饭有名字,叫祠斋。蒋平明白过来,问道:“你们怎么先动筷子了?”

二人起身,徐庆问道:“不能吃啊?那个人告诉我们先吃啊。”蒋平看了他一眼,找了个借口,向卢太公道歉:“卢太公,实在不好意思,这两个人刚来这有些水土不服,昨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今早可能是太饿了,请您见谅啊。”卢太公不谅解也没用,只好笑着说:“无碍,不过一桌劣菜,不必放在心上。”三人向卢太公告辞。

出了卢家庄,蒋平问他们:“不告诉你们少吃点吗,你们怎么回事啊?”徐庆一脸委屈:“我们吃的不多呀!”夜轩接着说:“就是啊,是他们上的菜太少了!”徐庆接过话:“那点菜那一看就是我们两个人的量啊,谁能想到是所有人的量!就这么点菜那么多人吃,吃得饱吗?”蒋平说道:“你们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大清早的胃口就这么好!”夜轩接着问:“那卢太公不会说我们些什么吧?”蒋平笑了:“放心,就算说也不会让你们听到的。”

徐庆终于想起了案子:“哎,包拯怎么说呀,展昭那边怎么样啊?”“包拯说卢太公应该没什么问题,展昭他们那边……”蒋平看了二人一眼,接着说,“回去再说。”

三人回到住处,听展昭他们说查案经过。他们确实查出来了结果,只不过这个结果让他们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