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寻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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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帕特农浮雕 古希腊的雕塑为什么好看?

Parthenon Marbles

帕特农浮雕

约公元前433年

底层18号房间

每次我去雅典的卫城博物馆参观时,工作人员都会请我填一张表,询问我是否支持希腊向英国讨回帕特农神庙上的浮雕,每次我都会填“支持”,但心里却很明白,英国是不太可能会归还的,因为没了帕特农浮雕的大英博物馆,就好像是没有了《蒙娜丽莎》的卢浮宫,流量最起码会减少一半,毕竟这批文物实在是太过珍贵和罕见了。

位于雅典卫城最高处山冈上的帕特农神庙,经过了2500多年的岁月洗礼,俨然已经成了古希腊文明的象征。1801年,英国的埃尔金伯爵用非常野蛮的方式强拆下了帕特农神庙上近一半的浮雕,并且运回了英国。埃尔金所带回国的这些浮雕,都是神庙上最为漂亮和完整的。1817年,大英博物馆将这批浮雕完整地购买了下来,从此它们就成了大英博物馆最重要的镇馆之宝。

雅典帕特农神庙(Parthenon, Athens)

约公元前447年

其实很难去评价埃尔金伯爵,因为如果他没有抢走这些浮雕,当时统治希腊的土耳其人是极有可能会把它们拆了拿去做建筑石灰用,这批文物是会被完全毁掉的。

埃尔金伯爵(Thomas Bruce,7th Earl of Elgin,1766-1841)

大英博物馆中陈列的帕特农浮雕(Parthenon Marbles/Elgin Marbles)

约公元前433年

底层18号房间 (Ground floor, Room 18)

西方美学的巅峰

要了解帕特农浮雕,有一个概念得先弄清楚:那就是从古希腊时期留存下来的雕塑,真的是少之又少,你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大部分古希腊雕塑,都是古罗马时期的仿制品(古罗马人是希腊的“死忠粉”)。即便是鼎鼎有名的雕塑《断臂的维纳斯》,它都算不上是古希腊时期的作品,而是“希腊化时期”的。

古希腊人一般都用青铜来做雕塑,一旦有战争发生,青铜就会被拿去熔化了做武器用,这也是为什么现存于世的古希腊雕塑会那么少的原因。而帕特农神庙上的浮雕,它们可是百分之百古希腊时期的原作,而且还都是由古希腊最著名的雕塑家菲狄亚斯(Phidias)主持完成的,所以它们一直被誉为是西方美学的巅峰。

大英博物馆目前所收藏的帕特农浮雕,主要是从帕特农神庙的三个地方拆下来的:山墙三角楣上的群雕、15块陇间板浮雕,以及100多米长的中楣浮雕。

南陇间板27号:拉庇泰人和半人马之战(Lapith fighting a Centaur)

两个人物朝着相反的方向运动,腿和身体都充满了张力,衣袍坠落的垂坠感堪称完美

古希腊雕塑的正确打开方式

在大英博物馆所有的帕特农浮雕中,神庙东山墙上的命运三女神浮雕一直被公认为是最杰出的作品。很多人都搞不太懂,这三位没头没手臂的女神,到底好看在哪里呢?

首先,命运三女神浮雕其实是很能体现古希腊艺术精髓的,那就是温克尔曼(Winckelmann)所说的“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这组浮雕给人的感觉是非常简洁的,但如果你仔细去看细节,又会发现作者其实很用心:女神们不同的坐姿和横躺的姿势,显然都是经过巧妙设计的,为的就是能符合山墙三角形的斜坡坡度。另外,三位女神都是非常肃穆端庄的,她们所穿的衣服一点也不飘,很有垂坠感,但也不显僵硬,因为人物的动作都是很自然优雅的。

讲到这里,这组浮雕能用肉眼所看出来的美就不太多了,但其之所以能够被称为西方古典美学的最高成就,背后自然还隐藏着很多秘密。这组浮雕,所有人去看它,都会感觉非常的自然与和谐,这可不是凭空产生的,在背后支撑着它们的是精心计算过的比例和尺度,而这,也反映了古希腊人一个很大的特质,那就是“理性”。

古希腊人认为人类是理性的,也就是英语中的“reason”,这种理性的文明特征,让古希腊人深信:宇宙并不是建立在神的意志之上的,而是建立在规则和秩序上。自然万物都可以找到潜在的和谐比例,而“美”就存在于和谐的数字比例之中。比如帕特农神庙,整个建筑中就反复出现了“x:(2x+1)”这个比例关系。比方说立柱的数量,外围正面是8根,侧面是17根,8×2+1=17,正好符合这个比例关系。命运三女神浮雕也是一样的,三个人物之间的排列,每个人的身体结构,背后也都是复杂的数字关系和几何规律,所以这件作品才能让你感觉到一种和谐之美。

命运三女神浮雕,从左至右依次为:克洛托(Clotho)、拉克西斯(Lachesis)、阿特罗波斯(Atropos)

帕特农神庙东山墙左、右两侧群雕

古希腊的这种理性特质,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因为那可是2500年前,世界上大部分的国家都还是极度迷信神的力量的,为什么古希腊可以做到将“人的理性”抬得那么高呢?

这主要是因为希腊大多都是岛屿,岛上又都以丘陵为主,不适合种田,所以古希腊人主要靠贸易为生。这就注定了希腊文明和其他农耕文明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不需要向神明祈祷让庄稼丰收或者是河流不要泛滥。另外,希腊的自然灾害较少,外来侵略者的侵扰也不频繁,所有这些都让古希腊人对神明的需求没有那么强烈,人类理性的力量也就自然而然地凸显出来了。除此之外,古希腊的理性文明也离不开它的邻居古埃及文明和两河文明,它从这两种古代文明中吸收了太多精华,比方说两河的数学和天文学,以及埃及的解剖学和建筑学。

帕特农神庙东山墙左侧群雕

命运三女神浮雕的美,不仅仅是理性的公式计算那么简单,它还有更复杂而微妙的地方:比如这三位女神的身体,有的放松,有的却很紧张,对比是很到位的。另外,这三人虽然是独立的个体,但相互之间却都是有呼应的:最右边女神的身体在努力往旁边两位靠,每位女神的头部和身体也都有微妙的反转向,这些看似随意的细节,其实都是雕塑家精心设计的结果。这一部分还真的属灵,很难去总结出什么规律来,它是真的需要一个文明发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催化出来的,这或许就是古希腊雕塑无法被超越的地方。

帕特农浮雕创作的时期,是古希腊最辉煌的古典时期(公元前480-公元前323年),前后不过150多年。那是希腊以少敌多,两次大胜波斯帝国的时期,也是无敌的政治家伯里克利(Pericles)曾统治过的时期。这150多年,古希腊文明堪称是西方历史上一颗最闪耀的流星,现代西方的政治、哲学、美学等,几乎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此。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修昔底德这些圣人都处于那个年代,所以,后人对于古希腊文明,除了仰望,还是仰望,也只有这样的辉煌文明,才能催生出如此美丽的雕塑。

帕特农神庙中楣浮雕

描绘的是雅典每四年举行一次的“泛雅典娜节”(Panathenaea)游行队伍

程老师敲黑板

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帕特农浮雕,是英国的埃尔金伯爵在1801年强行从雅典的帕特农神庙上拆下来的,直到现在希腊政府也一直都在追讨这批文物。

帕特农浮雕被誉为西方美学的巅峰,因为它们是极其罕见的留存至今的古希腊雕塑,还是由古希腊最著名的雕塑家菲狄亚斯操刀完成的。这批浮雕完美体现了古希腊艺术的精髓,那就是“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

帕特农浮雕之所以那么美,是因为它们的比例和尺度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这反映了古希腊人理性的特质。另外,这批雕塑还有更复杂和精妙的地方,这一部分就完全属灵,无法被后人总结和超越,它是被古希腊辉煌的古典文明所催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