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 男人需要什么样的女人
话说这天,华家来了一对讨饭的母女,瘦骨嶙峋,气息奄奄。母女二人端着饭碗,跌倒了。华奶奶愣在那里,呆了。华妈妈把母女俩扶到屋里,灌了一点儿水。华爸爸看了看还在发呆的华奶奶,说:“留这母女俩住几天,把身子养结实吧。”华妈妈一边忙活一边点头:“行啊!”
晚上,华奶奶要求这对母女和她住一起,女孩叫春梅。俊兰被赶到了姐姐那里。俊兰气呼呼地对姐姐说:“现在爸爸喜欢红玉,奶奶喜欢春梅,妈妈喜欢你,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俊梅笑笑:“这话可不对,我喜欢你啊!”说着就去挠俊兰的胳肢窝,毕竟是孩子,俩人说说闹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奶奶炖了鸡子给母女俩补身子。春梅说:“奶奶,你年纪大了,细嚼慢咽有利于消化。”华奶奶点点头,觉得格外暖;这个小春梅,这样的处境还关心人。接着就看到母女俩狼吞虎咽地啃鸡子,华奶奶的筷子举在空中,一时竟无处落筷。
三天过去了,母女俩的元气恢复了很多。快中午的时候,华奶奶有点儿饿了,去拿块儿点心吃,结果一看,全没有了。华奶奶找到俊兰问:“点心被你吃完了?”俊兰噘着小嘴说:“自春梅来了之后,我都没有往你屋里去!”然后气鼓鼓地跑开了。
到中午吃饭时,春梅没有往常吃得多;华奶奶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问春梅:“我抽屉里的点心,你见了没?”春梅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说:“奶奶,我收拾屋子的时候,见了;因为坏了,发霉了,我就丢了。”华奶奶问:“你丢到哪里了?”春梅说:“我丢给狗吃了。”华奶奶点点头,兀自唠叨:“不知道狗吃了发霉的东西,有没有闹肚子!”
这天晚上睡觉时,春梅说:“奶奶,你的被子看起来又美又舒服。”华奶奶笑笑,春梅说:“奶奶,我很多年没有盖过那么漂亮的被子了,能不能让我试一试,暖和不?”华奶奶哑口无言,春梅问:“奶奶舍不得?”华奶奶摇头,春梅说:“我知道这院子里,奶奶是最疼我的。”
春梅妈倒是紧衬,跟着华妈妈做这做那,而且是较着劲,要做得更好。见了华爸爸笑得更是满面春风,殷勤得很。
这天学堂结束,华妈妈做了饭,叫华奶奶和春梅母女一起过来吃。大家坐了,华妈妈盛稀饭,春梅妈赶紧接过来,放在华爸爸面前,妩媚地笑了笑。这时,除了俊兰,最不舒服的就是华妈妈了。她看了一眼华奶奶,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却在安然吃饭,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春梅妈的身段和风韵,比华妈妈差了一大截,然而人在绝境,自有股豁出去的勇猛,这样的勇猛和坚决,附在春梅妈的朴素中,则是另一种情致。尤其她笑的时候,格外温暖,像是看到了整个春天。
晚饭后,华爸爸依旧站在院子里看星星。春梅妈径直走上去,说:“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华爸爸四下张望一下,点点头:“你讲。”春梅妈低头,轻轻一笑。今夜月光格外皎洁。华爸爸竟也失了神,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的动人之处,目光也跟着醉了。
春梅妈开口了:“我一个人拉扯孩子,受了不少苦。今见您侠义心肠,又兼英雄本色,就帮人帮到底吧!”说着就跪下了。华爸爸赶紧上前搀扶,春梅妈就势瘫软,华爸爸只得也蹲下身来。
多少年了,这是华爸爸除华妈妈之外,接触到的第二个女人的身体,竟有些心慌意乱。春梅妈顺势依靠在华爸爸身上:“您若不应,我也不需起了。就是起来,以后的日子也是没法过的。”
华爸爸连忙说:“赶紧起,有什么站起来说!”一边用力拉一边大声喊着,“我答应你就是。”俊兰姐妹和华妈妈循声出来。而春梅妈顺着华爸爸搀扶的胳膊站起,打躬作揖:“谢谢您收容!我们母女自此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星光璀璨,但是华妈妈依然看不清华爸爸的表情,甚至她也看不懂此时自己的心情。华奶奶隔着窗户瞟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天天过去,春梅也成了学堂里的学生;而春梅妈除了帮华妈妈的忙,还可以旁听课程,甚至晚上还能独自请教一些问题。华妈妈除了隐忍,就不知如何应付、如何发作了。正好这日,王家差人带话:华妈妈的弟媳生了,她做姑姑了。华妈妈立刻回了华奶奶,要回娘家住几天。
春梅妈真是能干,而且有灿烂的笑容和热络的招呼;华爸爸的学生,个个长进非凡。于是这天,家长们就邀请华爸爸吃席。华爸爸感念春梅妈这些日子的劳碌,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华爸爸和锦鲤爸妈、红玉爸妈、弓正爸妈、安延爸妈、丫丫妈、春梅妈一桌,其余家长另外坐。这本是一场答谢宴,可渐渐地变了味道。
锦鲤妈用力表示对华爸爸的感谢,锦鲤爸坐在华爸爸旁边,很少开口,只是问:“接下来的课程是怎么设计的?关于锦鲤,你说来听听!”华爸爸笑笑,端起了酒杯,丫丫妈赶紧碰杯,说:“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这时春梅妈站起来,说:“谢谢各位对学堂的照顾。”大家碰杯,华爸爸看了春梅妈一眼,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
红玉妈脸上淡淡的,干坐着。红玉爸问:“我们这边学费也不便宜,我也没有见孩子学了什么特别的内容。”华爸爸抬头看了一眼:“你说的是红玉吗?”
红玉是个怎样的孩子?她身形饱满,豁着牙,一派天真。华爸爸喜欢她,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上课,她都极认真极投入,不懂的会主动问。练功时,她咬着牙,也要做到位,性情坚韧。这种自觉又聪颖的孩子现在很少了,况且她还乖巧懂事。下课时,跟其他孩子玩得都很好,虽然年纪最小,但会心疼人照顾人。当然,最惹华爸爸喜欢的,还是她糯糯的语气和怯怯的请求,完全一派小女孩的浪漫与扭捏。
因为用心,红玉是学生里面长进最明显的。可是对红玉爸提的这个问题,华爸爸无奈地摇了摇头,竟不知从何说起。然而红玉爸却咄咄逼人,他列举了其他几个学堂的收费、师资、教学内容和孩子的收获,然后问:“我们学堂最强的地方在哪里?”
春梅妈见局势不对,站起来打圆场:“再次谢谢各位家长对学堂的信任,孩子们也很喜欢这儿,我们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开心健康地长大,心里也很幸福。”
红玉妈终于开口了:“是的,红玉以前爱哭,也爱闹小别扭;但是现在笑容特别灿烂,整个人都是放开的。”说这些时,红玉妈脸上也好像有了光。华爸爸仰头喝了一杯酒,什么都不说。
可安延妈又来劲了:“我觉得孩子在这里,字也没有识几个,这一年都快过去了,该不会的还是不会!”华爸爸的眼睛从安延妈身上扫到安延爸身上,安延爸安静地坐着,像一只刺猬。于是华爸爸举起酒杯,笑了一下,问:“你想让他会什么?”
丫丫妈适时地举杯,温柔地望着华爸爸,说:“谢谢您对丫丫的教导,我们家丫丫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有力量了。”
弓正妈也附和道:“弓正也是,天天早晨嚷着让我快点儿送他来学堂,一分钟也不愿在家多待,放学也舍不得离开。回家叽叽喳喳,老师讲了这,老师讲了那。学堂比家都香,学堂更像是家!”弓正爸呵呵笑笑:“弓正确实长成大孩子了,但是这儿的学费也实在不便宜啊!”
春梅妈又一次站起来,凌厉起来:“学费是公开的,交了学费又说贵,这话好像不匹配大家的体面。至于教学中大家有啥建议或者问题,只管说,我们必定会越来越好,让大家满意。”说完春梅妈号召大家一起举杯,之后再无火花。华爸爸又敬了其他桌的家长,说了些场面话,也都相谈甚欢。
酒宴终于结束,各自回家。
红玉爸说:“我们每年在孩子教育上投入的这些费用,一定要用到最恰当的地方。”红玉妈瞟了他一眼,说:“是的,再不会遇到这么负责的地方了,他们是为了孩子,不是挣钱的。”
红玉爸说:“把孩子放这里,任他们自由自在地教,这就是为孩子?人不为挣钱,就不会真正用心!”
红玉妈冷笑一下:“你只有在挣钱时才用心,钱越多就越用心,所以,你认为全世界都是这样的。也罢,反正你付钱,那你做主就好。”红玉爸无言以对。俩人睡下,一夜无话。
春梅妈扶着华爸爸到家时,华奶奶已经带着三个女孩睡下了。春梅妈服侍华爸爸上床,心里像小兔乱撞,又有种天大的幸福。她打了盆洗脚水,认真地为华爸爸洗脚,仔细擦干净,又为他宽衣解带。华爸爸闭着眼睛,心里却十分清醒。
一会儿,他感觉到春梅妈坐在床沿,盯着他看,还用手捋了捋他的胡子;接着他听到了哧哧的笑,很轻很轻,轻到用尽他全部的心思才能听到,听出了里面的婉转情意。
月色如水,华爸爸心潮澎湃,恰在此时他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来;而此时,回了娘家的华妈妈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华爸爸酒气未散,身体燥热,他闭着眼睛,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初见华妈妈时的惊喜,想到了春梅妈的勇猛和她心里的念想,想到了有钱男人的红绿环绕。
没有纠结太久,他就扑了上去。华妈妈一夜未眠,早晨起来后就告别了娘家。华爸爸宿酒未醒。春梅妈早醒了,可仍赖在床上,她要“被发现”。
华奶奶起床后,就沐浴在阳光中练太极,俊兰跟在后面已练得有模有样。只有春梅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看到妈妈,满院子扯着嗓门喊。春梅妈躺在床上很是气恼,只想拽着这小妮子的耳朵,直接扯掉!恰在此时,她听到了华妈妈的声音:“找不到你妈了吗,春梅?”
春梅火急火燎地说:“是啊,昨晚好像都没有回!不行我问下老师,昨晚跟着老师一起喝酒去了。”
话音没落,就蹿到主屋。终于,这次她没有喊出来,只是站在那里,用手捂住嘴巴。她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以后,我是不是都可以吃饱饭了?华妈妈加快脚步,进屋掀开帘子,地上一片狼藉,再往里看,春梅妈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脊背。
华妈妈愣住了,脑子完全空白了。春梅妈适时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睡梦中的华爸爸本能地滑动大手,轻轻地搂住她。华妈妈心想,此时要是能晕倒多好,或者今天没有回来。她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着。倒是春梅机灵,赶快喊来俊兰。
俊兰听说妈妈回来了,高兴得很;可看到妈妈像个木偶似的站在那里,她有点儿不明所以,她绕过妈妈一看里屋,似懂非懂,但再一看屋里人的表情,她好像明白了。于是她小心地搀扶着妈妈,来到院子,往大门口走,边走边大声喊:“奶奶,今天早饭你做!”华奶奶来到前院,就看到了华妈妈的魔怔和春梅的欢庆。
春梅妈赶紧起床,华爸爸也醒了。早饭是春梅妈做的,华奶奶、华爸爸、春梅和春梅妈四个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饭,学堂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了。
俊兰牵着妈妈走进林子,找个小土坡,扶妈妈坐下。满目的树木,簌簌飘摇。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温润地洒向大地。在生机勃勃的绿色中,心也逐渐敞开。
这时,华妈妈才开始哭,继而号啕大哭。俊兰在旁边看着,冷冷地像看戏。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像被抽离了一样,远远看着这场闹剧。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时,她都没有上前拥抱一下,当然,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华妈妈哭完后,一把把俊兰搂在怀里,问:“为什么呢?”俊兰任她抱着,并不太明白妈妈的情绪。
突然华妈妈说:“走!我们回去吧!”然后带着俊兰,面无表情地回家了。一进门,恰赶上午饭。俊兰埋头吃饭,华妈妈谈笑风生一如既往。
很快太阳西斜,学生放学回家了。今天的晚餐格外有味道。最欢快的就是春梅了,这顿饭她大快朵颐,再也不用设计别人少吃,余下的自己才能多吃。而春梅妈就忐忑多了,不像平日殷勤,慢慢地吃着,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华奶奶仔细地看着华妈妈,看她是吊着一口气,还是真的明白了。俊兰和姐姐细嚼慢咽,也没有话。华爸爸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吃完就起身了。华妈妈和春梅妈吃到最后。华妈妈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春梅妈马上夺过来,说:“我来我来!”华妈妈就势放下,转身进屋了。
整整一天,华家几乎都没有谁和春梅妈说话。过于平静,以至她无处发力。晚上,春梅妈自觉地跑到华奶奶屋里,和春梅一起睡下。
俊兰和俊梅钻进被窝,说起了悄悄话。俊兰说:“今天妈妈在林子里哭了很久。”俊梅说:“女人都是要靠男人的,得抓紧自己的男人。”俊兰问:“为什么?奶奶不就自己把爸爸养大了?再说了,妈妈嫁给爸爸,别的女人也可以嫁给爸爸!”俊梅嗔怒:“谁说的?”俊兰说:“早上,妈妈看到春梅妈和爸爸躺在里屋的床上,身子光光的。春梅今天得意的样子,还吃了我们家那么多东西!”俊梅说:“很多男人都有几个老婆,我们学堂里学生的家长,不就是吗?”
俊兰有点儿生气:“姐姐,不是大家都做了就是对的!”俊梅若有所思:“春梅妈是带着孩子来的,还那么能吃!就是爸爸给别人养孩子了!”俊兰有点儿急了:“妈妈不是在乎春梅吃多少,是妈妈的心被爸爸伤了。”俊梅还是不解:“可是男人有时候就娶好几个老婆啊!不管又娶了谁,只要爸爸对妈妈好,不就行了?”
俊兰恼了:“可是妈妈不这么觉得!”她看看姐姐的表情,就换了一种方式表达:“姐姐,如果你是妈妈会怎么做?要是我啊,就一箭把她射死!”俊梅说:“你可真大胆!赶紧睡吧。”俊兰计上心头,认真一想:“对啊,我可以用箭射她。”
第二天开始,俊兰对同学各种好,除了春梅。她带领同学,用心地修文习武,动作、口诀、兵法,有不清楚的,她全都耐心指导。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俊兰向春梅宣战了,很直接。只要大人不在场,她就拿石子扔春梅,有时心情不好干脆就上去打。
华奶奶一如既往地不管闲事。华爸爸问责时,俊兰就号啕大哭。有一次俊兰把春梅打得实在可怜,华爸爸看不过眼,声称必须要打。俊兰就边跑边喊:“妈妈,奶奶,我爸爸觉得春梅妈好,就觉得春梅什么都是好的!”
奶奶和妈妈都跑到院子里来,也不吱声,俨然是看客。但华爸爸终究没有下手,于是春梅就成了受气包。
华妈妈呢,从那件事后,很少说话,嘴角总挂着淡淡的笑。平时干活,一件不少,春梅妈上前,她就后退。晚上和华爸爸也再无那般亲昵。然而男人终究绷不住,少不了又哄又黏;而华妈妈也知道,日子还是要继续的。这可急坏了春梅妈,戏并没有按照她预设的去演。这几天,几位学生的家长也很忙乎,女人都在等着看女人的笑话。不同的是,有的等着看春梅妈的笑话,有的等着看华妈妈的笑话。
丫丫妈问华妈妈:“很难受?”华妈妈说:“现在才知你的自在。一个人带着孩子,有吃有住,真好!”丫丫妈说:“有什么好?不能想男人,甚至不能看男人。男人可以不停地娶,女人怎么再嫁?不过也不是,春梅妈就算是再嫁了。”华妈妈一下绷着脸,不吭气了。以至那天红玉妈过来,华妈妈安静地坐着,半天都没开口。坐了一会儿,红玉妈说:“看开就好,得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华妈妈点点头,莫名安心。这句话她琢磨了很久。
安延妈就直接多了:“那天华爸爸和春梅妈在一起,被你撞上了?她可够猛的呀!野心真大,竟想鸠占鹊巢。你可要厉害点儿,一定要跟她斗个你死我活。”华妈妈自从想明白了红玉妈的问题,也是开放得紧:“被我撞上了!春梅妈想让我看到更精彩的,可惜被俊兰扰乱了。”安延妈兴致更高了:“那会儿,你啥反应?现在是啥打算?”华妈妈笑了:“能有啥反应?傻了呗!也没有格外的打算,把孩子带大,俊兰喜欢打打闹闹就随她吧。男人嘛,有总比没有好,就看你怎么用了。”安延妈啧啧称赞:“好威武啊,这都不像你的作风。”
可是,人都是在变的呀!逼着你变。这天春梅妈趁华奶奶辅导学生们练太极时,来到华爸爸跟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怜弱,她抬头看了一眼华爸爸,说:“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说着就哭起来:“我也想如何更好地报答,可是我,还是很想……”华爸爸问:“你怎么打算的?”春梅妈心里很气:“我怎么打算?咋就是我能打算的!”突然嗖的一声,她脚下生风,低头一看,是一支箭!华爸爸赶紧四处张望,已没有了人影,扭头说:“你先回,我看看怎么回事。”
等华爸爸过去,是华奶奶一派威严地在教太极。而下午,春梅妈的荆钗又在一阵风中,被一支箭射在地上,头发散落一肩。此场景正被华妈妈看到,她竟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近乎疯癫。就这样她笑弯了腰,抬起头来,满眼是泪。晚上华妈妈在床上,也格外热烈格外奔放。
早上,春梅妈收拾好行装,和华家一众辞行。她最后望了一眼华爸爸,看不到他眼中的任何挽留。只是,现在她们走时比来时身体健壮了许多,而且包裹也沉重了许多。
俊兰看着远行的母女俩,突然不再感到憎恨,而是生出了可怜。她扭头看了看爸爸妈妈,拉了拉姐姐,说:“你跟我过来!”俩人到了僻静处,俊兰说:“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学功夫。”姐姐笑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俊兰说:“如果不是我连着两次用箭射春梅妈,她们是不会走的;如果没有功夫防身,落到她们这样的境况,怎能活下来啊?!”姐姐俊梅说:“人还是要善良,要知足,要是这样,她们就可以安稳地待在我们家了。”俊兰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了。但第二天,俊兰竟病了,吓得俊梅赶快去请大夫。
俊梅进门看见大夫正在给一个人把脉,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装模作样地把手搭在病人的另一只手上。不一会儿,就看到小女孩拿着一张纸跑出去了。
这边大夫给病人交代方子,那边小女孩冲了进来,把一小包东西交到病人手里,俨然说:“一天三次,一次一包!”病人笑着说:“可这只有一包,我可怎么吃啊?!”大家哈哈大笑。
大夫对小女孩说:“小青,去一边玩吧!别在这儿闹了。”病人笑着说:“大夫,你孙女小青真厉害啊,上次给我包的药,回家打开一看,是玉米面呢!这次估计包的就是土喽!”
恰在这时,一对父子进来。爸爸拉着儿子来到大夫跟前,哭着说:“回家后吃了药,孩子就往外吐血,还从嘴里吐出了虫子;开始拉屎了,但屎里面也有虫子。然后大肚子就慢慢消了下来,能吃饭了。”说着就跪下磕头,砰砰作响。
大夫赶快把两人拉起来!爸爸像个小孩子一样,抹着眼泪。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说:“我把地里的收成给您带来一些,您尝尝。”说着就往外面跑,一会儿驮了一大包东西进来了,放到地上,立刻折回去,又是一包,来回驮了五大包,还不停地说:“救了我们一条命,这可是一条命啊!”
俊梅盯着大夫的孙女——小青,呆呆地看着。小青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两眼放光,像看到了一块偌大的宝石。
俊梅等大夫坐下,才上前说了妹妹的情况。大夫说:“不打紧,你回去吧,她应该已经好了!”俊梅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回家了,老远就在同学们的呐喊声中听出了俊兰的声音。看着俊兰生龙活虎的样子,她突然感到有些诡异。
集市的日子到了,华妈妈给了姐妹俩一些碎银子,让她们学着置办衣物。俊梅挑鲜艳的、看好的、便宜的布料,俊兰则相反,尽挑深色的、质地好的布料。
俊兰给姐姐说:“你要挑穿在身上舒服的,贴着身体舒服,行动才方便。”俊梅瞪着眼睛说:“女孩子家,买衣服要好看!”然后不由分说,帮俊兰挑了一件浅粉色的。俊兰噘着嘴说:“我可不付钱!”俊梅说:“我送给你!”俊兰想了想,说:“算了,我也送你一件!”
如此一来,她们剩下的钱就不够请裁缝了,只能自己动手。俊兰觉得缝衣服太费时间,就给姐姐说:“我负责剪样子,你来缝!”俊梅奇怪了:“你怎么会剪?”俊兰狡黠地笑了:“你不要管啦!”姐妹俩到家时,恰碰上锦鲤妈出门。俩人嘻嘻哈哈地打招呼,进屋俊兰就缠着妈妈问:“她来做什么了?”
华妈妈眉开眼笑地说:“送了匹上好的丝绸。”拿出来一看,恰是俊梅挑的颜色,只是俊梅买的布料质地粗糙了很多。姐妹俩照例感慨一番。华妈妈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
晚上,华妈妈对华爸爸说:“锦鲤妈来提亲了。”华爸爸问:“俊梅?华妈妈点点头,说:“是的,但也没有说得很明确。”华爸爸深深望了一眼媳妇儿,说:“由你做主吧!”华妈妈听了这话,笑一笑,没再说别的。
俊兰回屋就闹着让奶奶教她剪裁的简便方法!她又急躁又蛮横的样子,惹得奶奶哈哈大笑。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简便方法呢?华奶奶说:“有人愿意教你就是最简便的方法了!裁缝带徒弟,前三年都不让碰剪子,只能缝缝补补。各种布片的形状和尺寸,在日日夜夜的缝接中都刻在心里后,才开始学剪裁!”俊兰眼珠子一转: “奶奶,那你教我吧!”奶奶笑笑:“好,那你必须思考一个问题,裁缝为什么必须要徒弟缝三年衣服,才开始教他们剪裁?”
俊兰作势要答,奶奶说:“不急,你想好后再说。只有一次回答机会,答案满意我才会教你!”这一夜,俊兰都没有睡安稳。第二天,她拿问题问俊梅。俊梅说:“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何人也?大夫的孙女,小青也。当看到小青时,俊兰甩给俊梅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带我看这个小不点儿做什么?!”俊梅说:“别吭气,你看看她每天都在做什么?”俊兰细细看来,这个叫小青的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夫的一举一动。
大夫搭脉时,她也装模作样地搭脉;大夫询问病情时,她认认真真地听;大夫抓药时,她跑前跑后地看——有时候踮着脚看药长什么样子,有时候看药在哪里……就像个陀螺一样围着郎中转!俊兰问:“这小女孩怎么如此入神?”
俊梅答:“小时候应该是觉得好玩。那天一个病人过来感谢她爷爷,最激动的人就是她!她觉得看病呀,就像变戏法一样神奇。”俊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瞪了眼姐姐:“你带我来看这个到底是为什么?”俊梅很是无奈:“这不就是奶奶问你那个问题的答案嘛!”
俊兰欢天喜地地回家了,扯着嗓子喊奶奶,循着回应跑过去,兴奋地说:“我知道裁缝为什么要三年后再教徒弟了!奶奶仰起头笑得不能自己:“为什么?赶紧说!”俊兰狡黠一笑:“因为师父要用三年的时间,教会徒弟如何看、如何听,到时再教,肯定就会。”奶奶微微点头:“那如何看、如何听呢?”
俊兰哈哈大笑:“不告诉你!这可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内。”
祖孙俩相视大笑,笑声惊起了屋檐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