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纯血与杂血
洞府内天光突然暗淡，而后一道亮光骤然出现，打在金沙海岸之上，落英与芝兰起齐飞，流霞共仙雾一色，一遮纱丽人缓步而行，两青衣女童相随，挑着一对绛纱灯笼。
薄纱随风而逝，丽人露出真容，眼尾上翘，有一泪痣，微微眯眼，勾人魂魄。拈着一枝杏花，笑吟款款慢步。
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蛾眉秀又齐。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分岔儿都开到大腿根儿了，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领口欺霜赛雪，沟壑纵横。弓鞋弯凤嘴，绫袜锦绣泥。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
媚态尽显，甫一露面，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
“乖乖，狐狸精啊，还是活的。”厨子目不转睛盯着。
十五说道：“拍卖行的老套路了，天赋神通级别的媚术，稍不留意，很容易陷进去，任其摆布。你小子注意点儿，别着儿了道儿。”
“放心，媚术本质上是针对真灵魂魄的，九凤氏道藏都说了，我心里有数。”厨子目不转睛，依旧傻呵呵笑着。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狐媚丽人凌波微步，走过金龟阶，银鱼路，踏上海心孤岛。
“没想到南国把青宫仙子都请来了！”
“是极，我还听闻青宫仙子，还被柄山山主亲自邀请，参加柄山盛筵。”
“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青丘狐族会放人！”
“青宫仙子美名远扬山海，柄山山主又盛名一时，青丘狐族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兄台所言极是，现如今山海，各族互通有无，已成共识，也就还有数族冥顽不化，恪守陈规，不思变通，差点耽搁青宫仙子的大好年华。”
“听汝所言，是那甚嚣尘上的杂血论调的拥趸了？”有人挑刺抬杠。
那人反驳，“道兄何以听出这般意思？吾不过为青宫仙子叹惋，再言道，吾所听闻的是，为山海开辟神道的高屋建瓴之言，‘进化’论，是跨时代的金玉良言，怎么到你嘴中，变得如此低劣不堪？！”
“杂交的杂种也配引领山海前路？”有人加入论战。
“尔等非杂血，可能开辟新的山海神道？彼之纯血不还是宗族旁支，一族之权，不还是握在嫡脉血裔之手？未能血脉返祖，有何资格狺狺狂吠？”有人反驳。
“日汝娘，秕言缪说，瞽言妄举，妖言惑众！”有人急了。
“……”
一场口水大战蓄势待发。
夏勉看得津津有味，“玉爷，看来山海也不是铁板一块儿呀！”
“牠们若能铁板一块，就不会被帝禹放逐了！”十五不屑道。
夏摩挲下巴，颇感兴趣，“进化论？这是山海本土产物？有机会要找找山海相关书籍读读……”
感情人世间已经开辟第二战场了，文化入侵的秘密战争早就开始，能传到山海这个层面，说明渐成显学，这背后的投入更是令人难以想象，夏勉心想。不免窃喜，心中关于故国不久后就会沦陷的阴霾，被拂去不少。我就说嘛，神州绝对不会被动挨打。
进化论调可谓妙手！太牛了。
青宫仙子摇响玉金铃，樱桃小嘴微张，其音林籁泉韵，噀玉喷珠，“诸位若是来辩经的，奴家可就携宝潜逃了？”
一群人擦干嘴角，坐回偶团，喝口清茶，去去火气。有人出来暖场子，
“怠慢仙子了，小肆的疏忽，来人，给诸位贵客和青宫仙子，献上百年黄粱酿，给诸位赔罪了。”原来是牛顺耳现身，给了一个台阶。
“掌柜破费了。”有人承情道谢。
“莫不是可梦回上古，亦可神游未来一角的黄粱酿？”有人道出其功效。
牛顺耳抚须，“正是，诸位慢饮。”
随后复归往常，这拍卖会正式开始。
“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夏勉端着一盅黄酒，酒液琥珀色，透亮照人，香气浓郁且流香四溢，有神纹跳动。
十五说道：“先收起来，之后再说，拍卖会开始了。”
且看宫站在海心孤岛，亭亭玉立，“众所周知，柄山灵石甲山海，这依山而建的柄山城，亦是寸金寸土的宝地，山海大荒各地的奇珍异宝汇聚此地，有的运气爆棚，捡漏珍宝，随后一飞冲天，有的运气不佳，倾家荡产，铩羽而归……
但这都是这片淘金热土的拼图，柄山城从来不缺乏幸运儿，也不乏懂行大家，南国酒肆也想以珍宝交友，以奇品会友，祝各位尊客到手想要的宝贝……
好，老掌柜的祝辞念完了，我们进入正题，第一件，道则紫金莲！起价七方灵石。”
无人嘶吼，只是一面面崖壁上显露数字，青宫仙子语速飞快，“甲子阁贵客出价十方！”
“戊戌阁十二方！”
“丙申阁十五方！”
“辛丑阁二十方！”
许久没有加价，青宫仙子媚术更强，柔声问道：“二十方第一次！二十方第二次！还有没有贵客要加价……”
有人差点再次加价，而后被旁边同行的女子一巴掌抽醒，“小浪蹄子！”
就在青宫仙子落槌定音之际，突然一个面崖壁亮起，“二十五方。”
青宫仙子灵眸眨动，惊呓一声“呀！”
道则紫金莲看起来很是贵重，其实不然，这朵莲花采摘后，未及时放入灵液之中，缺了一丝木之本源，品级已落了下城，又导致紫金莲瓣稍稍枯萎，其中蕴含的道则碎片消散不少，所以定价不高。
在南国酒肆鉴定后，最理想的售价也不过十二方灵石，没想到有人会出价两倍有余。
这还只是第一件，青宫仙子见好就收，果断落槌，“好！道则紫金莲有庚辰阁尊客拍得。”
青宫仙子身前出现一面金丝玉案，在其催动下，金丝恍若活了一般，游动变形，玉案吐出一道玉匣。
道则紫金莲众目睽睽之下，被放进一道玉匣之中，随后一节若有若无的金丝牵引玉匣，飘向庚辰阁方向，融入崖壁之中，消失不见。
谨慎齐肩，夏勉没有触碰玉匣，意面沾染什么气息，被标记，而是示意其放在矮几之上，金丝照做，随后露出一截头，厨子取出星火金贝，金丝头识别一番后，接入其中，很快取走二十五方灵石，而后退出。
夏勉首次见到如此新奇的东西，“乖乖，够智能的啊，还不用输什么密码。”
十五将玉匣收入玉坠之中，说道：“这金贝来头那么大，牠们很难想象有人敢偷山神的东西，所以就没那么严谨，毕竟谁会和灵石过不去？”
随后吐出玉匣，丢在一旁，道则紫金莲被放进星脂玉液中。厨子抽空用黑土垒了一个小池塘，用来存放被十五藏起来的星脂玉液，慢慢一池子。
别说黑土烧成的砖，还挺还用，有机会可以试试，结不结实。
夏勉花灵石如流水，没当回事儿，但却把伪装的袁冰四个吓得不轻。
阗蓬五官扭在一团，担忧写在脸上，说道：“大姐头，第一件就二十五方灵石，比我们辛辛苦苦割一次韭菜都多，朱厌头骨和定水神针又是压轴大戏，我们……”
小胖子爱看书，夏勉丢给牠的《韭菜种植指南》，差不多翻完了，现学现用，韭菜说得朗朗上口。
袁冰也隐隐有些忧虑，牠们也不是次次成功，满打满算也就一百方露头，给其他三个分完，到自己手里的也不多，她本就性急，阗蓬这么一说，顿时焦躁起来。
“韭菜什么韭菜！都告诉你了，别看那本破书，还看！”她找了一个出气筒。
“可书上说得挺有道理的……”阗蓬低声辩道。
文量和九江赶紧捂住牠的嘴，大姐头发飙可不分谁是谁，别因为你我俩连坐。
袁冰也没法子，只得焦躁得等待。
“趁热打铁，接下来第二件拍品，五行青金币！”青宫仙子继续说道。
夏勉开了个好头，之后的拍品都是溢价不少卖出去的，期间，厨子拍下了帝禹九鼎碎片、时宇沙和空宙水、九劫藕、破碎石镜、焦化竹简、兽牙琥珀。
渐渐的庚辰阁被一众标记留意。
“乖乖，这庚辰阁的是什么来路，太有富了吧，什么东西都要插上一脚，不会是托儿吧？”阗蓬惊叹道。
其他两个也同意点头。
袁冰扭头，不怀好意的盯着他，胖子低头，小声说道：“托儿是书里说的。”
袁冰恨恨地看向庚辰阁方向，这是除了之前抢劫牠们的神秘人族之外，第二想揍的。
反正不花自己的灵石，夏勉也不心疼，令人惊奇的，帝禹青铜鼎碎片刚一到手，便霞光骤闪，铜锈飘散，露出精美纹路，像是半只眼睛，但只是一角，看不出来具体如何。
“怎么突然就亮了？”夏勉细细端详，说道：“难道我们身上有东西与它有关系？”
十五沉默。
夏勉继续说道：“玉爷，你不是说假的嘛？”
十五咳嗽两声，继续嘴硬：“作假当然要做的像真的。”随后丢进玉坠角落。
上半场很快结束，青宫仙子下台休息，各个崖阁的南国贵客，有出来与友相谈的，也有闭门不出，赶紧筹措灵石的。
牠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庚辰阁，有的门前相邀，堂外一叙，都被门外的人鱼女官，以恕不见客为由，挡在门外，随后又找了一个理由支开人鱼女官。
夏勉则趁此机会，精进《魂魄灵柩曲》，之前只是初入门，接下来才是重点，他要以自己为纸，魂魄为墨，泼洒煌煌画卷。
刚进入情绪，便被打断，星火金贝飘到他面前，显露出山膏虚影。
“人族，尔再何处，半日已过，还未归来？”
夏勉吓了一跳，“你还能通过这东西监视我？”说到后面有些心虚。
“只能传音罢了。”山膏说道：“何以发问？”
夏勉摆摆手，“就问问。”
“你要的药材既繁多又稀少，药铺店家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征调。”厨子张嘴就来。
山膏说道：“柄山盛筵后日便开始了，限你明日子时之前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便隐去身形，星火金贝落在夏勉手中。
厨子暗中盘算，心想急什么，便将之抛到脑后，继续修炼。
夜幕四合，拍卖会下半场继续。
青宫仙子还是差不多的说辞，一件件奇珍异宝被拍出。神秘的庚辰阁贵客，一次都没有出手，部分人犯了嘀咕，是用力过猛，再无后劲了，还是积蓄灵石，对最后一个拍品全力以赴？
紧拖慢托，压轴大戏隆重登台。
青宫仙子说道：“最后一件，万众期待，妾身也不多言，卖主就一句话，灵石谁给得多，大圣头骨就是谁！
因此此物，南国不设低价，诸位尊客随意出价。”
所有人都在等其他人先出价。
夏勉魂魄灵柩曲修炼有成，甫一施展，魂魄大变，整个人从里到外与之前大相径庭，连玉池洞天都化作另一番光景，甚至与之朝夕相处的十五，都不由称奇。
厨子也是颇为得意，之后隐匿行踪会愈加事半功倍，再配合天赋神通•神行，简直不要太爽，只要跑得了，再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夏勉同时对魂魄的理解与领悟也愈加深刻。
他缓缓睁眼，询问十五：“玉爷，什么情况，结束了？”
十五将青宫仙子的话一五一十告知。
夏勉一合计，将自己的打算说出，让十五检索漏洞，十五打上补丁。
夏勉此刻还真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再似之前一般卑微混乱，而是无比自信，又调理清晰，甚至有点运筹帷幄的感觉。
如此大的变化，仅在眨眼间发生，可代价是什么？习惯了经法带来的好处，那厨子还愿意回归到本来面目吗？那夏勉还是夏勉吗？
魂魄一道便是如此，就连上古大巫都不敢说自己魂魄之道尽在手中。
现在夏勉没功夫讨论经文法术的利弊，而是要将朱厌头骨拿到手。
庚辰阁岩壁出现一串数字，五百方！
顿时鸦雀无声，青宫仙子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年柄山盛筵，中档的珍宝也就这价格了，毕竟山海灵石挖掘殆尽，某种意义上属于稀缺资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