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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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然后

——几家团圆几家别离,就像太阳不懂为什么月亮要折射他的光辉。——

江柏川走后,家变成了房子。萧明乾被江柏川留下来,待在夏淼身边护她周全。

学生们罢了课,夏淼就待在家里,也只想待在家里。起初夏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先生以前忙的时候也是几天不回家,她以为她会习惯。只是在一个和平日里一样的午后,夏淼又做了糕点,打包准备给先生送去,刚提起纸袋双手便顿在空中——先生去前线了。

夏淼的心就像是被挖走一块,空缺的那部分看得见山,看得见海,却唯独不见她的先生。夏淼告诉自己,先生不会食言的。可她总觉得先生带走了什么。不然曾经百看不厌的小说怎么会变得索然无味;她最爱的玫瑰又怎会杂草丛生,平日里最喜欢的食物也味同嚼蜡。

萧明乾说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夏淼说确实变了,只有先生在身边的时候,她才算完整。

宋明瑞带着温云凝三天两头来找夏淼蹭饭,再不就是拉着她一起出去散步。江柏川很早之前就交待过他,要是哪天要上前线了,就让他多来看看。因为宋明瑞的经常光顾,屋子里总算多了些烟火气。

有时在几人聊天中,宋明瑞总会有意无意插几句“老江别的没有,就是命大,阎王爷都不敢收他”此类的话,是在宽慰夏淼,也是在宽慰自己。

可他自己都不信,江柏川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倔脾气,前几年中枪的时候,在寄回来的信上却变成了擦伤。更何况江柏川此去凶多吉少。

萧明乾接手了江柏川部分工作,宋明瑞和温云凝的婚礼也提上日程,其它的事都在按照计划走。

是一个好晴天。

夏淼好好打扮了一下,穿上定制的旗袍,是墨绿色,还有金丝绣着花纹。这是和先生那件长衫配套的,这次她来出席,还代表着先生。

宋明瑞和温云凝的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当牧师宣告契约成立时,这对新人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接吻,将灵魂交与彼此。

夏淼看着他们,阳光透过天窗将他们环抱。夏淼心里是祝福,脑海里想着的却是自己和先生。

宴席散后,夏淼找到宋明瑞,后者已经喝高了,温云凝在旁边照顾着。夏淼也不绕弯子,直接把先生交待的两本书交给他们,说了两句祝福的话就走了。

夏淼回到家时,已然天黑。以前这种时候,她应该是挽着先生的手回来的。前线条件艰苦,不知道先生吃不吃得饱,旧疾有没有发作,会不会有点空闲想想她......

不知怎的,当晚夏淼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对先生的思念日渐加深。一直等到天蒙蒙亮,她才堪堪睡去。

夏淼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睁眼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顶着还未消散的睡意,夏淼给宋明瑞两口子端了两杯茶。

宋明瑞一脸急切:“嫂子,这是你送过来的吗?”,手里是《戏里称王》和《雪地里的梧桐树》。

他昨天喝断片了,早上听了妻子说的书的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夏淼点点头:“这是柏川让我送给你们的,他说对你们很重要。”

闻言宋明瑞和温云凝对视一眼,心里都蹦出一个念头:他都知道。

《囚狼》对国军的重要性不亚于赤旗对组织的重要性,江柏川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他们了,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江柏川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在更早的时候,赤旗和国军谈判,就是江柏川出席,期间除了会议内容保密外,就是商谈两方合作问题。合作包括两方的政策方针都要统一战线,不得内讧。

可后来战事好转,国军出尔反尔,大面积清扫赤旗组织,导致赤旗不得不转入地下工作。一方面要戒备敌人,一方面还要防着自己人。

夏淼说:“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事,但是柏川没反对,我也不干涉。他还说了,你们只管走自己的路,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一定会鼎力相助。”

宋明瑞和温云凝喜出望外,从夏淼家出来后直奔联络点。

把宋明瑞两口子送走后,夏淼还想睡个回笼觉,却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三秋,江柏川的设计师朋友。江柏川住院的时候两人见过一面。

三秋看见夏淼笑了笑,行了个绅士礼。

夏淼又去泡了杯茶。

三秋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首饰设计图:“江太太您好,我叫安迪,也可以叫我三秋。这是江设计的项链,因为我忘记了下一条项链要用什么材料,所以才来冒昧打扰,请太太见谅。”

这些都是江柏川亲手绘制,原材料会口头相告,但是他最近因为追到了喜欢的女孩太过高兴,把江柏川的要求忘得一干二净。

夏淼一张张地翻看设计图,顺着线条轻抚,仿佛还能感觉到先生的温度。当时间沉淀出浪漫背后的付出,爱的细节才渐渐浮现。

夏淼告诉三秋,余下的项链不必再做,把设计图留给她就好。

三秋会意。临走前还告诉夏淼,说:“江真的很爱您。”

夏淼笑了笑:“谢谢你。”

在偶尔想先生的时候,夏淼就会弹弹琴,经常偶尔。琴音顺着风捎给玫瑰,带给蝴蝶,也捎去了远方的思念。风把故事吹到前线,把牵挂讲给他们听。

宋明瑞把《囚狼》交给联络点,传达给上级,申请撤销刺杀江柏川的命令。收到的回复却是:等待调查。

“等待调查......”宋明瑞把信纸往桌子上一摔,起身转过去扶着沙发,“老江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要调查什么!?”

温云凝看着信,无奈道:“没办法,我们信任江柏川,不代表他也能取得组织的信任,毕竟在他们那里,江柏川是国军的人,还是《囚狼》的主笔。组织已经被骗过一次,损失惨重,所以这一次必须更加慎重。”

宋明瑞:“可是......”

温云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担心。可是我们不能拿着几千名同志的性命去赌,赢了固然皆大欢喜,如果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宋明瑞忽然觉得老江那句话是真他妈对:他这辈子干不成什么大事儿。

窗外的月亮弯成尖尖,也许那是夜晚在对着哪里的人微笑。

是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