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贡嘎山脚突然有人举报出这么大的案子,警察都吃了一惊,以前虽然也有匿名信举报,但去了两回侦查之后,都被村民糊弄过去了,这次冯跃说的情况据实详细,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冯先生,这事情重大,请先保护好自身安全,我们马上召开会议制定方案,在我们联系您之前,请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冯跃挂掉电话,听到警察坚定的语气,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看着一直躲在衣柜不肯出来的女人,心里泛酸。
杨琦说她被卖到这三个月了,以前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姑娘,一定生活的幸福快乐,这样的巨变让她看人都带着戒备,手腕上露出的肌肤都磨掉了一大块皮肉,想必时时刻刻被绑在某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不见天日吧。
这村子从前因为贫穷,从外面买来的媳妇都遭受着非人的对待,时过境迁,她们或许对这样的生活开始麻木,渐渐忘了应该如何反抗,或许被不时落下的鞭子棍棒打到屈服,不敢争取新的生机。
冯跃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有机会救下她一个,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了,至于那些仍旧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姑娘们,就交给警察吧,相信他们会为这个村子带来真正的阳光。
三人轻手轻脚的收拾着行李,不管警察制定出什么样的行动方案,这个村子对他们来说都太危险了,绝对不能再待下去。
“智伟,除了这你还知道哪里适合……”
冯跃话音未落,就被突然推开的房门吓了一跳,一回身,杨琦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热水壶。
“我来给你们送……你们这是收拾东西?要去哪?”
周雨离衣柜最近,眼疾手快一把合上了那半扇柜门。
杨琦心里警觉,朝周雨走过去。
冯跃上前一步拦住他:“杨大哥,这么晚多谢你想着我们,我们就是拾掇一下,准备明天让你带我们上山。”
“那里边有什么?”
冯跃死死拦住他,一步也不退,嘴上打着太极:“什么都没有,你突然进来给我们小姑娘吓了一跳,小孩子胆子小。”
“这是我的房子,你们在我房子里做什么了?你让开!”
“杨大哥,你现在转身出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的生意还能继续往下谈,我们登山还需要你做向导的。”
此话一出,杨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伙人明摆着就是在屋里藏人了。
冯跃和宫智伟一前一后,周雨又死死挡住柜门,就是不让杨琦靠近半步。
“你们这么做……会让我在这个村子里过不下去的。”
杨琦不再激烈地抵抗,站在那有些颓唐。
冯跃看着他说:“可我们一样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姑娘在你们这村子里受苦,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这里有多少这样的姑娘你很清楚,这些人都是需要解救的,可只有把她一个送出去,那些人才有希望。”
冯跃平静下来,对他说:“你开个价吧,要多少能让你不出卖我们。”
他知道,只要杨琦出去大喊一声,他们四个今天谁都别想全身而退,既然他喜欢钱,那就给钱,反正冯跃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整个房间都沉默着,空气里有一种紧张的氛围,让所有人等我心都在剧烈地跳动,能不能安稳等到警察行动,就在杨琦一人身上了。
“那些女人从被卖到这里,就在这结婚生子,现在很多人都已经有了下一代,做了母亲,他们关系复杂,根本说不清楚,一旦那些女人都走了,村子里会把我当做眼中钉,我让他们没有了老婆,让孩子没了阿妈,他们会恨我的。”
这里信息闭塞,交通不畅,拐卖来的姑娘进了这里,就像进了深渊,一点点的深陷,直到沦为生育机器,每天无休止的劳作,逐渐被这里粗野的民风同化,变成其中一员,这是最可悲之处。
冯跃眼睛通红,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情绪,咬着牙对杨琦说:“可她们是被卖到这里来的,是那些买家让她们失去了原有的生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做妻子还是做母亲,应该是每个姑娘自己选择的权利,她们不应该在这,应该在自己的人生里盛开,是这个村子夺走了属于她们的世界,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恶毒的事情。”
“可她们的孩子……”杨琦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母子是亲情,可她们一样是别人的女儿,一样是掌上明珠,身上也带着血脉亲情,我们不能因为她们在非自愿的前提里做了母亲,就不为她们寻找回家的路,你觉得她们已经属于这个村子了,可大山外面呢?外面那些寻找女儿的家庭,他们就不可悲吗?”
冯跃愤怒的低喊着,他痛心于杨琦的固执,但又不能怪他为何麻木,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从小生活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很熟悉,那些孩子可能还围在他身边要糖果吃。
杨琦偏过头去,不看冯跃愤怒的眼神,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既不松口说为他们保密,也不跑出去把人引过来。
这时,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
“是警察。”宫智伟看着电话号说。
“你们已经报警了?”杨琦诧异地看着他们,整个人都绷紧了。
冯跃示意宫智伟先去角落接电话,自己跟杨琦说:“你不用紧张,你既没有参与人口买卖,又没有故意导致那些发现秘密的人死在山里,只要你继续保持,警察不会冤枉了你的,你依然能在外面挣着大把的钞票生活下去。”
杨琦几十年没出过大山,根本不懂法律如何量刑,冯跃连唬带吓,几句话就把人唬住了,坐在凳子上缓不过神来。
“警察怎么说?”
宫智伟走过来在冯跃耳边说:“这里离国道都很远,警察赶过来怎么也得天亮,他们先派两个人来侦查了解情况。”
宫智伟看了一眼杨琦,又放低了声音:“但是这里的住宅都依山势而建,进村又只有一条路,所以需要咱们去村口接应一下,不然找不准咱们这里。”
冯跃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杨琦,这个人就像定时炸弹,要是真被自己唬住了还好,知道怕进监狱判刑而有所顾忌,不敢出卖他们,把村长那些人引过来。
要是因为对村子眷恋深,一时间没想清楚,头脑一热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那一切就都不可控了。
“咱们先看着他,等警察再打电话来,我去村口接应,你和周雨留下看着杨琦和那个姑娘,警察来之前千万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宫智伟点点头,径直坐在了杨琦身边。
冯跃看着外边黑黢黢的天,月亮已经偏移,此时的大山随着心境而改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所有人心上,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一天中最灰暗的时刻,就是黎明之前,月光消失,太阳还未升起,天地间只剩漆黑一片,唯有黑色与山川共语。
人生与自然相通相仿,当迎来光明前夕,总是在长夜里踽踽独行,为了心中期望的那一丝光点而坚持着,即便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要坚定地前行,不被黑暗羁绊住脚步,总会在下一个转弯,见到风雨如晦后的明媚天地。
冯跃从未想过,旅程中会有这样惊险刺激的情节,人口拐卖这个词汇,向来只存在于网页一端,不论怎样口诛笔伐,噫吁感叹,都无法感同身受。
当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受害者那样无助和惨痛的人生,这或许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噩梦。
而能做为结束他们痛苦的那个人,即便承受风险,冯跃也不会后悔,这样的经历让他更能看清生命的可贵,那么多苦痛降驻人间,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做一回踩着祥云的英雄。
随着时间流逝,东方既白,这里三面环山,本应看到壮观的日照金山,但今天迟迟没有出太阳,是个微风不燥的阴天。
冯跃整夜未眠,躺在床上摩挲着丝帕,手机就放在枕边,静静等着电话响起。
“之前那群人也不知道走出去没有……”
杨琦开口,一夜的沉默之后,好像没有那么抵触警察的到来了,更像是认清了现实,知道这件事势在必行,他是阻止不了的,他更怕被当做村里人的同谋,一起论处。
“在山里没有向导,很容易迷失方向,虽然你给他们指了路,但如果是没有经验的旅客,也会有危险的。”
宫智伟一整夜都在杨琦身边,此时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腰肢,一手捶着腿,露出疲倦。
“那里边有个姑娘,看着很聪明,以前应该也进过山,应该是可以把他们带出去的,那姑娘好像叫……叫什么彤……”
杨琦拧着眉头回忆,这是他被村长指使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即便自己于心不忍放水了,但毕竟心里还有些不安和愧疚。
冯跃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杨琦问:“你再说一次,叫什么?”
冯跃生硬的语气吓了大家一跳,杨琦努力回忆着:“叫什么彤的,我也记不太清的,当时我紧张死了,哪有闲心打听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啊,赶紧跑还来不及呢。”
冯跃心如擂鼓,一个念头倏忽而过,让他显得慌张起来。
翻身下床,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杨琦看:“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她?”
杨琦对着照片端详一会,点点头:“是这个姑娘,看着很聪明的。”
冯跃脚下踉跄,只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念叨着:“怎么会……这么巧……竟然是她。”
宫智伟扶住他,瞥见了照片上的人:“你别慌,杨琦说了那个垭口并不是死路,她肯定没事的。”
冯跃这个状态明显不对劲,杨琦也慌乱起来,连连摆手磕磕绊绊的解释:“那真的能走出去的,那姑娘肯定进过山有经验的。”
“放屁!”冯跃一把抓住杨琦的衣领:“她这辈子爬过最高的山,就是她老家的小山林,跟贡嘎这茫茫深山能一样吗!”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出去!万一有了什么闪失,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冯跃怒发冲冠,整个人失控一样对着杨琦发火,滔然的怒气让他眼眶充血,抓着衣领的手指节泛白,能看出是在拼命克制着没用拳头招呼到杨琦脸上。
“冷静!冯跃你往好处想想。”
宫智伟在中间劝架,杨琦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了,最哆嗦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近这里的天气都不错,没有大雨,没有大风,那又是一条通路,不会有事的。”
冯跃喘着粗气,被宫智伟安抚着,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可恨他联系不上贺彤,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走出贡嘎,一拳砸在桌上,他更恨自己总是在她可能面临危险的时候,无能为力。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山?”
“就,就你们来的大前天……”杨琦被松开之后躲到门口,离冯跃远远的。
“第四天了。”
冯跃叹息着,四天,再山里走了四天,贺彤那纤瘦的身体肯定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担忧和恐惧占据了冯跃的全部心神,如同外边阴沉的天气,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对于贺彤,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危险性,冯跃都会担惊受怕。
即便从前一路看不到她,也知道她是完好的,是在某一处欣赏风景,被微风吹拂,被阳光沐浴。
可她被杨琦扔在了山里,这可是蜀中第一山,是多少人因为艰险望而却步的神山,她却在里边走了整整四天了。
他们总是在某一处重合,在九寨沟是这样,在贡嘎也是这样,担惊受怕让冯跃双手颤抖,只能不停地摸着丝帕,祈求这座承载了无数人信仰的神山,能格外关照贺彤,保佑她安然无恙从大山走出来。
小彤,我有多担心,就有多痛恨自己的无能,每当你可能处在危险中的时候,我都离你看似很近,却又有咫尺天涯之远。
如果你能听见我的祈祷,请一定照顾好自己,哪怕不跟我说,也请让我在下一次刷新的时候,看见你的身影。
冯跃从未如此渴望世上真的有神,他愿意用后半生全部的运气,祈求漫天神佛有求必应,保佑他的小彤平安的离开贡嘎,从此无惊无险,只看到她喜欢的江河大川。
冯跃坐在椅子上,遥遥看着贡嘎雪山,连绵不绝的山体延伸到难以企及的远方,山顶被云雾遮挡,覆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世人难见真容。
对贡嘎的向往从探险开始,到对小彤的担心终结,这座山已经不是冯跃心里那座洁白无瑕的雪山了,仿佛变成一座吞噬生命的巨兽,会困住小彤难以脱身。
“叮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冯跃恍若未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们现在已经到村口了,这有几个村民来回转悠,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你们出来接一下,带我们到你们住的地方去。”
宫智伟看着冯跃现在的状态,不放心他去接前来侦查的警察,就穿上外套打算自己去。
冯跃把丝帕工工整整的叠好,放进口袋,站起来说:“你留下看好他们,我去。”
看到宫智伟担心的眼神,冯跃拍拍他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别让杨琦出去,我回来还是有事情问他。”
冯跃推开门出去,一路上碰见很多村民在外边转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似在闲聊,其实一直观察来往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从外边进来的异乡人。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不远处有一辆吉普车,旁边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冯跃快步走过去,满脸热情。
“沈哥!没想到你们比我们晚来一天啊!”
那两个警员反应极快,顺势上来握手寒暄,三个人一边聊一边往村里走。
“小兄弟,又有朋友来啊?”
村长披着一件衣服拦住他们,身后站在两个村民,手里拿着农具。
冯跃笑着打招呼:“是啊,这两个是以前登山队的,我们那不是病的病小的小,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不就叫来两个兄弟,好歹给我们保驾护航,毕竟山上危险不是。”
村长上下打量着他们:“哪个登山队啊?正好咱们村里也有一支队,说不定你们认识,还能结个伴。”
“川西国家队的,我俩之前都受了点伤,几年前退下来了,现在就接点小活,给驴友带带路,当个顾问什么的。”
沈方看上去经验老道,率先开口应对,这也是之前几个人商量好的。
宫智伟毕竟是正经国家队出身,建议他们不要用现役队员的身份,因为圈子小,难保大家相互认识到时候撞见村子里另一只队伍,露馅就不好了,所以编出这么一套说辞。
昨晚刚刚闹出一桩事,村长警惕心理直线上升,拉着他们问东问西,盘查了好一会,见冯跃三人应对自如才点头放行。
进了村子,冯跃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你这么稳得住,以前没少见大场面吧?”沈方开口跟冯跃交谈。
冯跃摇摇头:“就是经常跟一些领导打官腔,救人这方面还是头一回呢。”
“我给你们说说村里的情况吧。”
冯跃和宫智伟这一个晚上可没闲着,在杨琦嘴里套出不少话,就当跟警察提前汇报一点情况,大家都是头一次进村,还是摸摸底细比较好。
“之前说村里有买卖妇女的情况,这个是属实的,据杨琦说,从他小时候到现在,已经有上下两代人参与进来,村里买过媳妇的人家超过三分之一,而且很多都已经生了孩子。”
“实际的牵头人是村长,就是刚才在村口碰见的那个,村里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而且口径统一,昨晚的事情一出,几乎一半以上的青壮年都出来巡逻了。”
冯跃一边领着他们往杨琦家走,一边把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
“杨琦这个人怎么样?”沈方问。
冯跃斟酌了一下说:“虽说喜欢钱,但是家里只有他自己,看样子并没有参与到买卖人口的事情上去,我昨天就吓唬了一下,就把情况都说出来了。”
“而且……”
冯跃停下脚步,看着沈方,指了指贡嘎雪山,神色凝重:“我觉得你们后期需要一只专业队伍进山,据杨琦说,这几年不是没有外来人发现端倪,但是村长发现之后都会让熟悉情况的村民冒充向导,把人带到雪山里,找一条死路,将人困死在山里。”
“他娘的。”
听到这,另一个年轻警员面色愤怒,捏紧了拳头。
“咱们先过去吧,我们再找杨琦仔细问问。”
一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只有周雨和那个一直躲在衣柜里的女人,宫智伟和杨琦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
周雨正急得乱转,看见冯跃直接就说:“你们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找杨琦,说是找他喝酒,宫大哥怕他们发现异常,就跟着一起去了。”
这算是突发状况了,不知道来找杨琦的人是单纯喝酒,还是发现了什么去套话,杨琦这个人见钱眼开,要是威逼利诱难保不会说出什么,到时候宫智伟还在身边,是否危险都无法保证。
“知道去哪了吗?”
周雨摇摇头。
冯跃安抚地拍了拍她:“宫大哥能稳得住,你先别慌,给两位警察找点东西吃。”
沈方让吴凯先去找衣柜里的女人了解情况,自己独自出去摸排。
有警察在,冯跃能做的事并不多,只好待在房子里,脑子里惦记着贺彤,一直胡思乱想,好在最近天气都很好,一片晴朗,也算给了一点希望。
但他没想到的是,高原山地气候一会一变,山脚下看着晴空万里,说不定进了山就不是这样了。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外边炊烟升起,才看见宫智伟拖着杨琦晃晃悠悠的走进来。
冯跃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酒气,杨琦靠在宫智伟身上醉的不省人事,嘴里说着胡话。
“先扶进去吧。”
冯跃看宫智伟的状态还算清醒,看来喝多的只有杨琦一个。
“什么情况啊?”
宫智伟坐下咕嘟咕嘟灌水,喘着粗气:“就是喝酒唠嗑,这帮人是真能喝啊,我说我身体不好才没灌我,你放心,我一直盯着他呢,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
冯跃这才放心,两位警官出去摸了一圈之后,一直在研究方案,三个人识趣都没打扰。
“冯先生,我们打算尽快行动,上级已经调动好增员了,为了避免行动过程中发生意外,这帮人狗急跳墙,威胁到你们。”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在村子后边找到一个山洞,你们等天黑就抓紧躲过去,我让吴凯保护你们,等行动结束还要麻烦你们跟我回警队做一下笔录。”
冯跃知道他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肯定全都听警察的,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变成拖累,当即就开始收拾东西。
“那杨琦……”冯跃还想等事情结束让他带着进山,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贺彤一行人的蛛丝马迹。
“他是本案的重要证人,肯定是要带走的,如果他身上没有别的事,也就几天时间就放出来了。”
冯跃点点头,进山找其它向导都没问题,但只有杨琦能知道当时给贺彤指的是哪个方向的路线,所以还是决定等他配合调查出来再行动。
天色擦黑,村子里的炊烟渐渐消失,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狗叫,或是哪家的夫妻拌几句嘴。
冯跃三人拿着行李往山洞走,吴凯负责带上衣柜里的女子,她是目前案件的唯一证人。
冯跃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不难想到会做买卖妇女这样事情的人,发起疯来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没有下限的事情。
为了避免被村里人发现,大家绕开了所有村民家,从一条小路直奔后山。
山洞里漆黑一片,石壁上一片潮湿,偶尔会有水珠滴进领口,冯跃坐在行李卷上,大山慢慢隐身在黑夜中,一团云遮挡住皑皑白雪覆盖的顶峰,只剩庞大的身躯绵延。
冯跃居高临下,很容易就能看到村子里的动静,没过多久,声嚣乍起,沉寂的村庄瞬间躁动起来。
警笛声在山上都能听见,没一会整个村的灯都亮了,冯跃果然看见有一伙人影影绰绰的往杨琦家去了,没一会出来,看动作仿佛气急败坏。
冯跃一阵后怕,果然让沈警官说对了,这些人穷凶极恶之徒,当真反应过来就要对他们下手,幸亏跑得快,不然被抓住当人质,不死也要受一些苦头。
看看身后的周雨,正靠在宫智伟身上打盹,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棍子,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从哪捡来的。
宫智伟倒是端的住,山洞里潮湿,一直揉着断腿,估计已经不舒服了。
冯跃叹气,希望山下早点结束,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不适合宫智伟待着,转念一想,山洞里就已经这样了,他要是执意上山,肯定要比现在更煎熬。
“盖上点衣服吧。”冯跃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腿上。
“这估计有地下河的,石壁才会冒出这么多水珠。”
说起这个话题,冯跃就想起王乐,那个阳光大男孩徒步进藏,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里了,好几天没看他直播了。
王乐地质勘查专业的高材生,在九寨沟的时候,就经常用专业知识引经据典,他直播间里那些观众都很喜欢听他用幽默的方式说起自然。
之前的通话里,他还说起有学生来他直播间问知识点,可见这男孩有多受大众欢迎。
晚上山里凉,冯跃打了个冷颤,把飞远的思绪拽回来,山下灯火通明,警察来来往往,挨家挨户搜寻,好像是在找什么重要人物。
冯跃心想,难不成是村长跑了?
这可是头目,算是整个村子的领头羊,被抓住肯定是不能轻判,跑了他这次行动估计会损失不小。
“冯先生,你知道村子里还有什么隐蔽地点能藏人吗?”
吴凯接了个电话,在他身边问。
冯跃回想一下,摇摇头:“我也只来了两天,并不熟悉。”顿了一下接着说:“会不会跑到山上了?”
吴凯抿着唇,一脸凝重:“我这就汇报,正常这样的行动,都会对整个村子进行包围,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小路,没被我们发现。”
“谁跑了?”
“村长。”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冯跃的悬起来,他要是真跑到后山,这里还有一个警察,二对一拼一下,未必不会把人拿下。
就怕他顺着小路跑了,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想这么多也没有用,看不见人那些英勇擒贼的想象都是空谈。
山下应该是收网了,警察带着大批的人上车,留下一批继续在村里寻找。
冯跃看的出神,想到自己这两天的精力,跟村长斗智斗勇,见到了彪悍的民风,被买卖无助的女人,她们可能从城市被拐到大山,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不认识的人和物,甚至有的人来到这里十几年都没有见过村外的公路长什么样。
这是这个村子带来的悲哀,毁灭了无数人的一生,和那些因此支离破碎的家庭,自己在偷来的欢愉中过着侥幸的日子。
而现在,这些都要结束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女人终将回到熟悉的故土,见到失散很久的亲人,把这些年的苦痛一股脑地哭出来,然后像按下重启键一样,潇洒转身,开始人生的下一段路程。
冯跃能为她们做的也到此为止了,他亦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也只是对大帽子叔叔们,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真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踩着七彩祥云不顾一切奔来的,还是那些一直在普通人平凡的生活中负重前行的人们。
山下的喧嚣时隐时现,这山洞里的水滴音一下一下仿佛砸在人心上,这样有节奏的声音其实更加恐怖,会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尤其是周围漆黑一片,人的听觉变的比平时更加敏感。
譬如现在,冯跃只听到一些碎石滑落的声音,而身边一直警戒的吴凯却迅速扑向洞口。
“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