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若初降生
夜色如墨,漆黑而浓厚,天空寂静,大地寂静。
然而,在君将军的府邸之内,却远远算不上平静。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王曦欣喜若狂地说,在夜色之下,拼命地晃动着早已发福的身躯,身为盐政,官品虽然不高,但的确是个美差,富得流油来形容都不为过,“将军夫人有喜,就连皇上也亲自过去探视呢!”
“哎,是吗?”翰林院的新晋庶吉士刘坚也跟了上来,他身材清瘦,年方二八就中了状元,今年才十七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很容易就追上了王曦,纳罕地问,“那君将军能有多大面子,连皇上都去?”
刘坚的文采远近闻名,缺根筋也是出了名的。
“你呀!”王曦好笑地看着刘坚,摇摇摆摆地停下了,“你是科举进来的,不明白这些。咱们皇上,是开国皇帝,人家君将军,别看长得文文弱弱,人家可是跟着皇帝一起闯天下的!当初人家君将军,可是万夫不当的武将!救了皇帝好多次,但近几年因为打天下身体垮了,所以就没有上阵杀敌。”
王曦又喘了口气。
“人家君将军跟皇上可是发小,从小到大,战功更是赫赫,可不是我们能比的。”王曦气喘吁吁地说完了,“人家君将军夫人,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当初就是皇上主婚,现在人家君夫人要生了,皇上能不去看看吗?”
王曦得意地拍拍自己的啤酒肚:“所以说啦,咱们不妨去君将军府邸看看,就当祝贺祝贺,顺便卖君将军一个面子,还能见到皇上,多好的事儿!”
刘坚皱着眉,摇了摇头:“王盐政,话不能这么说,皇上让我拟定的诏书还没写完,我要去做我的本职工作了。”
说完,刘坚快步离开。
王曦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这人哪,什么都好,就是缺根筋。”
“算了算了,不去,我自己去还不行吗?”王曦自言自语道,中途喘了好几次气。
“哎,王大人,你这气喘的毛病不治治?”纳言凌冰嬉笑着说,纳言属于言官,不杀言官是上古的定律,再加上他凌冰性格直爽,从不徇私枉法,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凌冰一向看不起王曦等贪官,因此,平时遇到王曦都是躲着走,今日好友君越家里有喜,同去祝贺,也就揶揄了一番。
“哎呀,老毛病了,还治什么?”王曦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把凌冰骂了个狗血喷头,“朝里朝外谁不知道,我王曦吃的山珍海味太多,体型圆润,自然气喘,要我说啊,像凌大人那样,啥也不多吃,就自然好了。只可惜,我没那个自制力。唉……”
凌冰微微一笑:“王大人也不能这么说,体型这东西,自己控制控制就好了,哪怕王大人家里有了万贯家财,全捐出去也胖不了。”
王曦气喘喘地哼了一声。
“王大人想来也是去祝贺的,为何不一起?”凌冰笑了笑,“小人一贯步行,正好王大人也锻炼锻炼。”
王曦无言以对,只好气喘喘地跟着凌冰。
“哎哎哎,别挤别挤,各位大人!”君府门前乌压压一阵长队,几乎把整个街道都给塞满了,民众们不满地撇撇嘴,却也只好侧身而过。君府的门童小刘子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叫喊,才勉强压住了众位官员的不满之声,“皇上的圣驾还在呢,夫人也正在生产,万一惊扰了夫人,小人我可担当不起。”
王曦看着这十九米长的队伍,叹了口气,只好乖乖地排在队尾。
原本还想着卖个人情,谁知道这么多人都跟他王曦是一个想法。
原本,以盐政的重要程度,王曦完全可以插队。
可今天排在前面的,嘿,全是一品二品的大官,有的甚至是皇亲国戚!
他王曦胆子再大,这时候也万万不可插队。
凌冰却好像没有看到那长长的队伍,径直走向前。
“哎哎哎,这位大人!”小刘子刚刚走马上任,才十三四岁,没见过大阵仗,像凌冰那样直接闯的官他还没见过,连忙上前拦住,“排队,排队!”
凌冰和蔼地笑笑:“别误会,我和你家大人是好友,喏,这是我的令牌。”
凌冰把令牌递给小刘子。
纳言属于正三品,统领言官,三品将军不过如此,纳言之下还有左纳言一名,右纳言一名,都是四品。左副纳言,右副纳言各两名,都是五品官员,这也是王曦不敢顶撞凌冰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刘子的眼一下子瞪圆了:“嘿,原来是凌大人!我老爹多次说过凌大人您多好多好,我今儿个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快请进!”
凌冰的令牌上面写有纳言二字,金底紫纹,满朝只有凌冰一人拥有。
小刘子一下子跳开。
凌冰朝小刘子笑笑,大步走了进去。
“凌,你怎么现在才来?”一进门,君越就把凌冰拉到了自己的书房内,把门关上后,君越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月的身体自从显儿夭折以后就一直不好,如今大夫又说胎儿偏大,恐怕难以生产,我原本想买一剂掉胎药,可是阿月执意不肯,非要生下来。唉,阿月这次,恐怕……”君越英俊的脸庞上泛起苦笑,身子摇摇晃晃,凌冰一下子把君越按到了椅子上。
“瞧你说的。”凌冰不以为然,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吉人自有天相,我嫂子就是吉人,怎么可能没有天相?”
君越苦笑着摇了摇头:“阿月在生孩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候,我还不如碧瑶有用,碧瑶还能过去端茶倒水,我连端茶倒水都不能。”
凌冰一脸鄙夷:“大哥,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一个一品大官去端茶倒水像话不?”
君越沉默不语。
“好了,我都给你家孩子起好名字了,要是个男孩,就叫君落,要是个女孩,就叫君若初。”凌冰笑嘻嘻地拍了拍君越的肩膀。
此时,月颜的房间内。
“啊……啊!”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少妇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沁出的汗珠滚滚,不停地滴落,月颜平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缕缕黑发也凌乱披散着,洁白的床单被染的通红,月颜紧咬牙关,可还是不停呻吟着。
“夫人,夫人。”十一二岁的碧瑶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碧瑶不是稳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安慰几句,“快好了,快好了!”
月颜无力地看着碧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碧瑶是月颜从小的贴身丫头,月颜对她差不多跟亲妹妹似的,虽说是丫头,月颜却从来没有把她当丫头看过。
月颜的脸色愈加苍白,但神色轻松许多。
“夫人,生了生了!是位小姐!”碧瑶欣喜地说,从稳婆手里接过玲珑可爱的小婴儿,“您看,她长得和您多像,这水灵灵的大眼睛!”
月颜勉强坐了起来,碧瑶大惊失色,连忙把月颜按了下去,把君若初递给月颜。
“夫人,您现在身体太弱,不能起来。”碧瑶叮嘱道,“我去告诉老爷,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说完,碧瑶就跑开了,走之前没忘意味深长地看月颜一眼。
“老爷老爷!”碧瑶一溜小跑,看到了神经兮兮的君越和淡然从容的凌冰,“夫人生了!一位小姐!”
君越苍白的脸色好转了:“阿月她没事吧?”
碧瑶笑嘻嘻地说:“怎么会有事呢,老爷你快过去看看吧。”
说完,碧瑶就领着君越和凌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