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侠

对于摩根大通的荣誉副主席艾伦·格林伯格（Alan Greenberg）而言，卖出是个简单的决定。他从不认真思考或者担心他会在未来赚多少钱，只担心现在正在发生什么，而且确保别亏钱。他说：“当市场上涨，或者市场没有变化，但是我买的股票在下跌时，我会把它卖出去。”他完全不会情绪化，也从不贪恋他的股票，如果不喜欢某只股票的表现，就把它卖了。他说，他在职业生涯的早期就学会了说“我错了”，他认为承认错误是不可或缺的投资原则。

这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许多人很难面对错误，特别是当他们亏了钱的时候。他们希望股价能再涨回来，然后就能实现收支平衡了。什么都不做往往非常昂贵。他们宁愿持有一笔糟糕的投资，祈祷它快点获利，也不愿意果断卖掉它然后亏钱。卖出会伤人，在心理上和财务上都是如此。根据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 man）曾提出的损失厌恶理论，损失带来的痛感是收益带来的快乐的两倍。

格林伯格的第一位老师叫伯纳德·拉斯克（Bernard J. Lasker），他是纽约证券交易委员会前主席，教给了格林伯格卖出纪律的美德。格林伯格说：“他代表性的指导意见是，如果股票上涨了一个点，那就再给我买一些；如果股票又涨了一个点，给我打电话问问我的意见；但如果股票下跌了两个点，赶快卖掉。这种理智而简单的建议成为我长期投资理念的主要来源。为什么没有更多的投资者来拥抱这种投资理念呢？”因为拥抱希望比面对现实更容易，所有人买入股票是因为他们相信股票价格会上涨。如果下降了，就是出现了错误。希望和现实的冲突经常使人麻痹，他们不去分析失误，而是继续坚持希望。他们害怕卖出股票，因为股票有可能上涨，他们不希望错过这个时机，或者他们总想着找平。

卖出看起来很直接，但这在心理上会产生阴影。贾斯廷·马米斯（Justin Mamis）以前是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他在1977年写了一本关于卖出股票的书——《何时卖出》（When to Sell），也许这是市场上唯一一本此类内容的书。他说：“人们希望在完美的时刻卖出股票。”当格林伯格掌管贝尔斯登公司的时候，他创建了一个风险委员会，这个委员会每周一开会，目标是维护机构资金的安全。格林伯格要求所有的交易员卖出亏损的仓位。他曾说：“我不管我们会亏损多少，但是到了周一下午4点，最好所有的落水狗都已经从账本上被剔除了。”

格林伯格不喜欢借口，不喜欢不作为。为了防止他的交易员贪恋某只股票或是债券，他要求交易设限，限制任何人投资于一只股票或债券的总额度。

有的时候，贝尔斯登的交易员会继续持有那些亏损的股票，他们告诉格林伯格那些股票就要上涨了，因为投资者会议很快会召开。在华尔街，投资者会议被看成牛市的前奏。很多投资者在投资者会议召开前买入股票，等到公司管理层发布新产品上市或更新收益指南等消息时卖出股票，但格林伯格不在乎这些。

格林伯格曾对他的一位交易员说：“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这就跟问一位爸爸他女儿长得如何一样。”他告诉交易员可以在一周后再把股票买回来。当然，他们很少这样做，格林伯格很少买回他卖出的股票。格林伯格不相信“美元成本平均法”，这是一个传统的战略，就是在价格下跌的时候买进更多股票，他说：“这种做法意味着，当一家企业申请破产的时候，你将成为最大的股东。”

那他有没有犹豫过？从来没有。他讨厌损失，他说损失会影响思考的能力，而清醒的思考对投资至关重要。格林伯格认为：“损失令人痛苦，使人不能直接思考。它使人愤怒，就像他们拥有的东西遭受了损失，他们无法等到情况改善。”

压力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限制力。葡萄牙米尼奥大学2009年的一项研究表明，压力会影响大脑的思考能力。研究员努诺·苏萨（Nuno Sousa）让老鼠暴露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吓唬老鼠，把它们沉到水里，或者放在关着大老鼠的笼子里。他把这些可怜的老鼠和没有遭受到压力的老鼠做对比。压力下的老鼠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任务，例如压杆获取食物，但它们不能决定什么时候停止，而正常的老鼠就可以。苏萨说：“受到压力的动物与正常的动物相比，动作会更快，但糟糕的是，受到压力的动物不能根据目标决定行为，而目标决定行为是更好的方式。”

斯坦福大学药品神经生物学院研究压力的生物学专家罗伯特·萨博斯基（Robert Sapolsky）指出，苏萨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模型来理解为什么人们一再犯错。这些建议可以帮助人们结合实际情况来强化智慧，做出卖出的计划。市场总会遇到糟糕的时候，要懂得如何应对才会有所助益。

格林伯格的原则帮助贝尔斯登公司成长为一家重要的公司——华尔街第五大投资银行。他的纪律也帮助他避免了贝尔斯登在其下一任的管理下因覆灭所带来的亏损。2008年，摩根大通以每股10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贝尔斯登，而格林伯格的亏损并不多。按照他的投资纪律，他在贝尔斯登估价较高时卖掉了几乎所有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