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对论（上）
更令灰尔在意的，是虽然同为兰柯精灵，但莎娜和菲利斯两拨人穿着不同的服饰，而且显然有着某些更加复杂、不为他所知的关系。青蓝帮本该和德鲁伊以及鹿林敌对，可他们的人现在却站在一起。
他正猜测着背后的原因，但精灵们接下来的举动打断了他的思考。
“泰梅尔，莉莉娅，”菲利斯说着，朝被困住的两个人点头示意，“Enr' le nul’r，ouzk’con básn.”
莎娜猛地转头，跳了起来：“不，菲利斯！不行！黎达瑞斯说了不准的！你们忘了吗？”
“我没忘，”菲利斯把两个麻袋丢到马背上，“但我们得确认一下他们有没有松开绳子。”
“你想把我们怎么样？”奥弗里尔呻吟着。一个精灵把他按倒在地，动作粗暴地检查起绳结来。
“为什么要绑着我们？”商人大声说，“你们想干吗？我是奥弗里尔，是来自桑密的行商——”
灰尔听到了拳头声。他转过身子，扭过头。
半蹲在奥弗里尔身边那个精灵是个女性。她有着漆黑的眸子，淡紫色的好看长发垂在脑后，又在鬓角边束成两道细细的辫子。她那纹着青蓝帮纹章的宽松缎衫上套着件短小的毛绒背心，贴身的羊毛裹腿塞在马靴里，腰间围着条淡紫色的、带着独特花香的布巾，一直垂到膝盖上方。
“Ess' gláve?”她看着大剑，把玩着腰带上的那柄匕首，“Mes' en pavien， nil u’t？”
“Nío，”灰尔争辩道，“mo leán afde，Elf Ránco。”
“你听见了吗？”女精灵转身看着同伴。她的同伴根本没费劲去检查灰尔的绳结，只顾拨弄奥弗里尔包里的几个帐本，一张长脸上挂着漠不关心的神情。“听见了吗，泰梅尔？这猿人会说话！他说他只是善意的来访者！”
名叫泰梅尔的精灵耸耸肩，将商人那件外套上的的饰羽弄得沙沙作响，“我建议你还是塞住他的嘴为好，莉莉娅。和这些野蛮人说话对我们没好处。”
女精灵弯腰看着灰尔。凑近些后，灰尔才发现，虽然她有长长的头发和睫毛，但异常苍白的肤色和干裂的双唇让她失色甚多。她的脖子上缠了很多圈皮带，上面串着雕花的金色桦木条。
“哦，再说点什么吧，猿人。”她嗓音沙哑，“在让你彻底闭嘴之前，我们还想瞧瞧你们习惯大吼大叫的嗓子能做些什么呢。”
“这算什么？找借口殴打没法还手的人？”大剑费力地翻过身，仰面朝天，吐掉了沙子——他本想对准精灵的面孔，却没能成功。“那就来吧，我见识过你这方面的喜好了。尽管发泄你过剩的精力吧。”
莉莉娅站直身子。
“你的双手还自由的时候，我已经发泄过了。”她说，“我骑马撞倒了你，还给了你脑袋一下，那时的你就像头笨猪。等时机到来，我会解决你的。”
灰尔没有答话。
“如果可以，我很想在近处给你一刀，然后好好欣赏你的表情。”那精灵续道，“但你实在臭得可怕，Aǝn Doin，所以我会用箭解决你——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如你所愿，”尽管被捆得结结实实，大剑还是尽可能地耸了耸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尊贵的兰柯之民，擅长用弓的木精——你们，应该不会射偏一个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目标的。更别说你还是个匪徒。你们抢劫村镇的时候，应该从没射偏过谷仓吧？”
木精灵盯着他，弯下腰龇了龇牙。
“你说得对，我不会射偏的。”她嘶声道，“我的箭术百发百中。但我可以保证，你不会被第一支箭射死。也不会是第二支，第三支……我会努力确保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死期到来。”
“别靠这么近，”大剑摆出厌恶的样子，做了个鬼脸，“你闻不到自己的臭味么，Elf Ránco？你让我感到恶心。”
精灵向后跳去，扭动纤细的腰肢，用力踢向他的身体。灰尔收起双腿，蜷缩身子，心里清楚她接下来的目标——他猜对了。她的靴子踢中了他的腹部，力道之重令他的牙齿打起了颤。
她身边的高个精灵以欢呼声应和着她的每一次踢打。
“停手，莉莉娅！”莎娜愤怒地喊叫起来，“你们疯了吗？菲利斯，让她住手！”
“Deárme！”莉莉娅尖叫着，又踢了大剑一脚。泰梅尔哈哈大笑，用从商人包里搜到的某个东西在掌上打着节拍。
“够了！看在诸神的分上，够了！”奥弗里尔焦躁地吼道，他扭动身子，在地上打着滚儿，“凭什么恃强凌弱，你这暴戾的匪徒？别碰我们！还有那边那个，你也别碰我的账务册，好吗？”
莉莉娅转身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让她的嘴唇看上去更加干裂了。“商人！”她咆哮道，“一个人类的贩子！到处抢掠、运送我们的财宝，只为自己的口袋富足！”
她从泰梅尔手里抽出此前被后者用来打节拍的玩意——那是一本账务册——双手拉扯住纸页，用力地撕碎，然后，她把纸屑的残骸甩在奥弗里尔的胸口上。
“瞧啊，上面全是我们的树木，你这野蛮人！”她怒吼道，“你这下贱的商人，也敢和我们大声说话？”
商人的嘴唇颤抖起来，他的脸白得就像个死人。灰尔只觉得冰冷的怒意在胸中升起。他望向莉莉娅的双眼。
“你在看什么？”精灵俯下身，嘶声说，“肮脏的Aǝn Doin！你有什么不满吗，嗯？盯着我做什么？想要我把你那双臭眼珠子挖出来吗？”
精灵的项链就垂在他头顶上方。大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他绷紧肌肉，骤然起身，用牙齿咬住了项链。同时，他用力拉扯、蜷起双腿，而后把身体猛地转向侧面。
莉莉娅被灰尔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弄得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他身上。
灰尔像条鱼一般扭动身子，转眼间便把精灵压到身下。他用力后仰头颅——幅度之大令他的脖颈嘎吱作响——接着他使尽全力，将额头狠狠撞在她脸上。莉莉娅尖叫着挣扎起来。
精灵们涌上来，粗鲁地拉开灰尔，又扯着他的衣服和头发让他站起来。其中一个精灵给了他一拳，灰尔能感觉到精灵的戒指割破了他脸上的皮肤，周围的森林在他的视线中开始翩翩起舞。灰尔看到，莉莉娅摇摇晃晃地跪着起身，鲜血从她的鼻子和嘴里泉涌而出。她将匕首拔出鞘，却在下一秒呜咽着弯下腰去，捂住脸，头抵在双膝之间。
旁边的高个子精灵从她手里拿过匕首，走向大剑。他目光凶狠，猛地举起了那件武器。灰尔透过一片红霾看着他——那是他撞断莉莉娅的牙齿时，飞溅到他眼里的鲜血。
“不！”莎娜咆哮着，奔向那精灵，拉住他的胳膊，“别杀他！我不允许！”
“Cari' non，泰梅尔，”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命令道，“Mes' aen？Deán，evǝl！菲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