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帕特拉监牢的囚犯

这一天的上午，莫·卡扎莱的“帕特拉”城市监牢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典狱长加雷诺·凯里和白发的少女在过道里同行，不时忍不住偷偷打量她。今天的莉丝蒂亚并没有穿往日里他印象中的那套红黑相间的衣裙，而是穿着男式的短上衣和皮裤筒靴。她把雪白的双辫扎成了方便行动的单马尾，不苟言笑，浑身散发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气息。

加雷诺知道，这代表着眼前这位知名的魔物猎人打算动真格做某件事，因此他的态度也就更加恭敬。

“他们是昨日被收监在此的。”他一边领路一边说，“被卫兵抓到后，他们一直显得魂不守舍，回答问题也是支支吾吾的。由于死亡的是三名魔物猎人，还是在城内有名的‘莱扎斯’酒馆，闹得挺大，也传到了市长那里，他说必须严肃处理。所以，为了撬开他们的嘴，他们就被移送到了‘帕特拉’……”

他们路过一排排铁栏，那是关押着犯人的地牢。与典狱长同行的少女往地牢里看了几眼，默默地从衣服里拿出一块洒过香水的手帕，捂住鼻子和嘴巴。

在莫·卡扎莱，如果只是犯了普通的罪，通常在交代清楚后就可以放下心来了——要么被处罚，要么被释放。但对于那些犯下大罪，或是某些冥顽不化的家伙，他们则会被移送到臭名昭著的“帕特拉”监狱。

自从二十年前投入使用，陪伴了三位国王的帕特拉监狱演变出了一些残忍的传统——其一是专业，或者说残忍的讯问手段；其二是将所有要犯放置在绝对漆黑的房间里，在他们说出监狱想要知道的事情前，没人能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直至送上绞刑架。

莉丝蒂亚知道，靠着这些手段，帕特拉一向以“没有秘密”而闻名。

“呃……这儿的环境确实不怎么好。”加雷诺察觉到少女毫不掩饰的厌恶，尴尬地挠挠头，“对此我很抱歉，女士……不过，我们已经到了。”

他摸出一串钥匙，用肥重的大手挑出其中生锈的一把，插入某扇厚重的铁门。铁门应声而开。

门后照例是一片漆黑的房间。加雷诺点燃了蜡烛，让莉丝蒂亚看到了绑在椅子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矮胖但油光满面，一时的凄惨没能遮挡住他平日的奢侈放纵；另一个人则更加年轻，他瘦而结实，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样子也老实许多。两个人都低着头，在他们推门进来时，听到动静的二人才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他们。

“我们只对他们进行了初步的审问，还没来得及用……这儿的‘待客之道’。”加雷诺咳嗽一声，偷瞄着身旁的少女，“女士，您要问他们什么，直接问便是。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如实回答……”

莉丝蒂亚径直来到那两人面前。她走向一把椅子，反向坐下来，双手交扣在椅背上方，托住下巴。她居高临下地审视两人，沉默不语。但那个中年的胖子显然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大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莉丝蒂亚冷冷道，“叫我女士就好。你是‘莱扎斯’酒馆的老板？”

“是的，女士，”酒馆老板颤抖着说，“我……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接说你知道的给我听。少用隐喻，多讲事实。”

“遵……遵命。”胖男人忙不迭地应允，他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是比那些监狱里的狱卒更友好的交流对象。

他开始讲述自己所知的事。

“那天……那个晚上，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酒馆的生意很好，也在午夜到来时安稳地歇业了。我和过去一样，在酒馆最顶部自己的房间入睡……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站在郊外，旁边……旁边就是这个人。”他朝青年那边侧了侧头，“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身上都有血……我们吓得不轻，跑回了城内，然后在当天晚上就被卫兵们抓去审问……最后就到了这儿。”

“你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就结果而言，你可是杀了我的朋友，你指望我会就此放过你们吗？”

“可敬的小姐！”一旁的青年抬起头，挣扎着说，“我可以作证，老板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我们而说，只是睡一觉起来，自己就变成了杀人的嫌疑犯……求求您，给点儿怜悯和仁慈吧！我们只是平民！求您理解我们——”

“我可怜你们，谁来可怜我呢？”莉丝蒂亚喃喃说，“我的朋友死了，新的伙伴也面临两难，我总需要做些什么——这点也需要你们理解我。”

青年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老板扭了扭身子，他没有放弃，而是越过莉丝蒂亚，朝着加雷诺说道：“典狱长大人！我，我认识很多贵族的老爷，也和他们颇有些交情……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

“加雷诺先生，”白发少女打断胖男人的话，头也不回地问，“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是怎样的？”

“已经准备好了，女士。”加雷诺如实地回答。他的话语让被绑住的二人都万分惊恐。“需要我现在开始……？”

“不，加雷诺。我们会用到那些东西，但不是现在。”她目光森冷，“去预热一下铁棍吧，现在让我短暂地和他们待一会儿——就我一个。”

“莉丝蒂亚女士，这恐怕对您有些不妥……”

“我知道分寸。放心，他们两个威胁不到我。照我说的做。现在，关上门吧。”

加雷诺顺从地点头，在她身后将铁门关闭。黑暗再度笼罩房间，只留下莉丝蒂亚身旁的一小串烛火，把她的面庞照得犹如厉鬼。

“女士……求您……”老板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只能这样断断续续地吐出音节。

“小姐！”青年挣扎道，“请，请您发发慈悲……”

莉丝蒂亚身子前倾，她的表情略微起了变化。

“放安心。”她轻声说。在两人听来，她的声音就像飘在平静湖面上的船舶。“我还没开始呢。但我马上就会开始。无论你们做过什么，你们梦到过什么，哪怕在你们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影……我也会让你们把你们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她那红宝石般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赤色光芒。老板和青年看着她，突然睁大了瞳孔，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们的眼中倒映出莉丝蒂亚的影子，但那身影却不属于少女。

“你们没猜错。”她的话音宛如鬼魅。她用富有魅惑的声线，笑着说道，“我会用我自己的手段……独特的、只属于我的手段来‘审问’你们。这件事会给我带来难以言表的快乐，而我也会将其视为正义的体现。喔……我敢打赌，你们没听懂。好在，你们很快就会懂了。”

片刻之后，当混杂着惊恐和痛苦的叫声从那扇铁门后传出时，站在通道尽头的典狱长加雷诺·凯里只是抠了抠耳朵，没有作出任何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