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幕间 魔女与兔子（上）

阳光透过树海的茂叶，在林间洒下斑驳的投影。

爱丽丝无神地站了一会儿，很快便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她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朝着记忆里愈发清晰的方向走去。无论松木还是赤杨都如往日那般茂密繁盛，它们在金灿的阳光下静谧地伫立着，微风拨动着它们的叶子，发出令人安心的沙沙声。

她绕过一棵银杏树，来到一大片宛如明镜般的湖泊前。一座尖塔伫立在湖面之上，通体漆黑、古老庄严，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穿着燕尾礼服的兔子正站在湖泊前，笑盈盈地看着她，就像是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一般。

它仍旧保留了爱丽丝印象里的样子：毛茸茸的白色面庞、一对手臂还长的尖耳朵，还有圆滚滚的漆黑的一双小眼珠。值得一提的是，和上次相比，这次见面时的兔子多戴上了一个单边框的金色眼镜。

兔子先生仍旧表现得彬彬有礼。它鞠了一躬，朗声说道：

“好久不见，Aǝn Qiyna——我尊敬的厄莉丝大人。”

“是啊，好久不见，大概得有两个月了吧。”爱丽丝见怪不怪地走上前去，“过去了这么久，你的通用语还是没什么长进。”

“请原谅，厄莉丝大人。毕竟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沉睡嘛。保持睡眠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所以你才两个月都没出现在我梦中吗？你做了什么才一直沉睡？”

“因为之前玩得太过火了啦。”兔子摆出一脸苦相，然后咳嗽两声，“厄莉丝大人，虽然作为您谦卑的仆人，我十分荣幸、也很乐意为您效劳，但以本人卑贱的身份来使用您的能力，消耗实在太大了……呜呜，而且还没有任何补偿。”

“我的能力……”

爱丽丝回忆起来了。在喀瑞时，她曾在梦境中要求兔子为她提供逃离密探术士的方法，那时似乎是兔子把她的魔女能力激发了出来。

而在经过种种事情后，爱丽丝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兔子肯定和她的魔女之力脱不了干系。只是爱丽丝并不清楚为何一个只出现在她梦中的兔子能干涉现实，甚至还能使用她的魔女力量——连她自己本人都做不到这点。

兔子总是自称是她的“仆人”——且不论他算不算得上是个人，他的存在究竟来自何处？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又为何以仆人的身份在爱丽丝的梦中自居？他是不是能控制梦境并影响现实？自己总是梦见的诡异、疯狂又神秘的场景和画面，是不是也是他的杰作？

显然，兔子知道许多她并不清楚的情报。比如，他经常称呼爱丽丝为Aǝn Qiyna，又把宣称她的力量来自于Aǝn Moʌra。此外，兔子还将他们梦中的这个场地称之为Tʎo Rúndɐ——这些上古语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为何，爱丽丝一概不知。

他究竟对“魔女”了解多少？

这个所谓的兔子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

爱丽丝越是思考，眼神就不受控制地愈发紧盯着兔子。兔子被女孩手术刀般的目光盯得发毛，忍不住颤抖起来。

“厄莉丝大人……您用这样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实在诚惶诚恐……”

“抱歉，”爱丽丝随口说道，但依旧盯着他，“我只是太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兔子先生。机会难得，要不你和我说说你的故事？”

“我的存在无关紧要，”兔子先生扶了扶他的单边眼镜，“您何必在意这个？”

“你不想告诉我吗？”

兔子鞠身下去。“厄莉丝大人，我只是您众多追随者中不起眼的其一罢了。这个世界上，愿意为您奉献一切的生灵数不胜数。当我有幸成为您的仆从那一刻起，我就抛弃了我过去的一切，我的Aǝn Qiyna……您不会想知道我无趣且无聊的过去的。我现在是您的仆人，以后也永远会是。”

“你总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搪塞我！”爱丽丝愤愤地说。她目不转睛地打量他，突然改了主意，露出神秘的笑容，“那如果，我以你主人的身份‘命令’你说出过去的事……你会说吗？”

兔子抬起头。爱丽丝似乎注意到，他漆黑的小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情。

“……当然，厄莉丝大人。”他说道，“只要您想知道，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安心啦，我对你自己的隐私不感兴趣。”爱丽丝赶紧安抚他——虽然她也很在意兔子自己的故事，但眼下还有让她更在意的东西，“我想要你帮我复习一下魔女的历史。你能为我讲述吗？”

“当然，一切遵循您的意志。”

爱丽丝屏住呼吸。

“魔女，”兔子先生站直身体，开始以一种教授般的口吻讲述道，“又称Aǝn Moʌra，乃是这个世界自然魔力的意志的化身。作为自然魔力的载体，魔女能不通过魔法、祈祷等手段直接使用自然魔力。她们诞生于迪蒙亚特族对世界自然魔力长达千年的研究和进步，是艾欧大陆文明的最高水平的结晶。”

爱丽丝眨了眨眼——她倒是没想到兔子会从这种角度去看待魔女。在人们的口中，她听到的最多的有关魔女的说辞永远离不开“灾厄”二字，更别提所谓“进步”了。

“可你称呼我为Aǝn Qiyna，那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出乎爱丽丝的预料，兔子先生看上去并不是在说谎，“这个称呼刻在我的记忆里，可小人也不知道这个称呼从何而来。从我诞生于世界上起，您在我心里便是尊贵的Aǝn Qiyna——也许这就是我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吧。同时，也是在您的权能影响下，小人被命令向厄莉丝大人隐瞒各类情报。”

“等下，”爱丽丝皱起眉，“我命令你？向我自己隐瞒情报？”

兔子先生点了点脑袋，两只尖耳朵一搭一搭的。

“您不是曾说过，每当您离开这儿后，会遗忘和我对话的内容吗？如果这种现象频繁发生，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这也是您自己下的命令——您命令小人和您自己忘去了许多内容——为了某个目的。”

“为了某个目的……”

爱丽丝扶住脑袋。听了兔子的话后，她感到太阳穴内一阵跳动。一种宛如污泥般的思虑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压制着她的某些想法。

以往她做梦时，经常会有这种深陷泥潭的感觉。如果真是如兔子所说，这是她给自己下的禁令……那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