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家给他的信
这时，剧院里响起一个甜美的女声：“谨以此剧，纪念作家L。”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什么跟什么？写这剧本的人是疯子，看这剧的人也是疯子！”L嘀咕着出了剧院的门，“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我要在日出之前回去。”他看到剧院不远处有一家小餐馆，明亮的窗户映出雪白的光。
L在那里饱餐一顿，结账的时候连带着掏出了那个信封——洁白的、崭新的、还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我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吗？”L把信封揣进怀里，抬头问道。那个侍者面无表情的回答：“先生，您请便。”
L缓缓掏出信封，把那上面的褶皱抚平，信封上什么也没写。“C说，这是那个疯子写给我的，”他点上烟，深吸了一口，“那，我想我看看也无妨。”
信的内容如下：
“即使我死了，我依旧活在你的思维里。”
“何况，我没有死，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存在于现实中过，我诞生于你的思想，你想在你的幻想中杀死我，可实际上你又舍不得。毕竟.我，是你的天赋所造就的，没有了我，你就只剩下无聊与乏味，每当你恐惧、怨恨、担忧、兴奋和充满欲望时，都会想起我、呼唤我、重新创造我——因为，你需要我。你和那些一头扎入权力、金钱、享乐和情欲中的人不一样，你在那些事物上的冷淡，就宣告着你在另一世界中的狂热。”
“你看上去静如深潭，可实际上，你的内心在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中抉择。你的选择是什么？安逸而平静，就预示了庸庸碌碌，时间就这样过去，从你的指尖，一颗颗掉落的沙，没有哪一颗能自己回到你的手里。那些曾经被你抛弃的东西，一样又一样的捡回吧。或是，刮起一场狂风，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你为什么颤抖，是冷吗？在这炎热的夏的尾巴上，是啊，秋天就要到了，那是一次新的机会，你准备的很用心。”
“怎么？你又失去信心了，你又失败了吗？你把每一次失败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那是因为三年来你就再也没有成功的例子了”
“你又放弃这次机会了？你没有对吗？你只是又一次在失败的打击下失去信心了，你忘记了，你忘记了你曾经的胜利，你认为它们理所应当，你忽视了那背后的原因。是的，这一次，你尽全力了，你还是失败了，你是在那个标准下尽的全力对吗？你之前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失败对吗？噢，我想起了，有的有的，但那是模糊的，而这次真真切切。你记体了每一个细节，然后发现自己是失败在了细节上，为什么？你又没有成功？这次失败想告诉你什么？你别抗拒我，别闭口不答，别。”
“一道境片上的划痕，细得像蚕丝那样，也会阻碍你的视线吗？每个人都有伤痕。那些看似完整的人，不是没有是，因为他们穿上了精致的衣服，化上了得体的妆容，在修修补补中生活。而你呢？划破一点儿就要去换，那是要付代价的。或许现在这个代价不用你来付，但在将来的某一天，它只能由你来付”。
“你不想忍，你总认为忍受是种恶习，可每次你都忍了下来。因为你不再有别的选择，于是，你痛恨忍，每一个能忍他人所不能忍的人，都能行他人所不能行。你怕自己变成这样的人，你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变得轻松、愉快、甚至漫无目的，你让自己的节奏被调慢，即使是用堕落这种手段！你觉得这其至少不会伤言到别人，但是，别忘了——在你的世界里，你才是主角，不要像我一样一直给他人作传。无论是R，还是I，都只是一个幻影，曾经出现过，存在于此，之后就消失了。我也一样，存在过的东西，都会消失，这你是知道的。”
“开始想振作了，但你一抬起头，看到四周的凌乱，到处布满灰尘，虫壳，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在你想要的位置上安放。而你自己，同样衣衫不整的随便一坐，让你打起精神来的只有外界的刺激和你内心的涌动。别指望会有人给你指出一条路来，也别再像之前一样期盼有人迎接。那时，那种迎接与殷勤都让你不好意思了，而现在，同样，不好意思，没有谁会再那样帮助你、提携你、引领你了。你的老师也不会，因为他们同样，没有在他们应在的路上行走，有思想的人都在苦苦挣扎，没有或是放弃了的人安稳度日。”
“多年前，你就告诉我你选择了后者，是啊，你也可惜，因为最开始你是前者，可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失败后的气馁，让你改变了。你在成长，你的身体和头脑都在日渐充盈，可惜它们越是丰满，你反而觉得它们日益贫乏。它们越是强大，你所准备的铁链枷锁就越是沉重，你束缚了你自己，你压抑了自己的内心，然后在无休止的劳作中安放自己的灵魂，在大多数人的前行轨道中寻找自己的信仰。看吧，你又被外部杂音干扰了。”
“但是，既然你又唤出了我，那么你一定是想有所改变，而你改变的原因，怨恕直言，是你做不成后者。后者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的心里总是有别的东西，你现在不为它们找个归宿，它们随时都会让你精神崩溃，让你无处安放。你在安逸的路上也不坚定，你不想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要真相，要清晰，可是不被允许。因为，没有哪个团体喜欢离群索居的中间者。树要么长在篱笆这边，要么长在篱笆那边，长在篱笆上的是藤蔓。”
“于是，你决定了，对吗？是啊，你确实该去做你适合做的事，那些获得过成功的人，以及你自己的成功时刻，哪一个不是发挥了你们的天赋？”
“只有找到天赋，你才会成功，成功使你自信、快乐和幸福。它已经沉睡那么久，连我都不禁怀疑，它会这么容易的就被你唤醒了？”
“你又在做什么？你在寻找什么？是帮助对吗？一切渠道的帮助，你又想听那些人的教诲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想？这就好比种庄稼，你要先种出自己的让别人去尝。哪里不够好，再去改进，而不是蹭吃别人家的。他们种的很好，味道也很棒，但那只会让你吃得像个食客。哪一个劳作的人会那样？你又告诉我你怕你单凭自己种不出来，你怕种子埋得深浅不对。你怕水浇的或多或少，你怕种子不发芽，你怕不抽茎、不开花、不长穗，你怕到头来不灌浆。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我要告诉你：种的好不好我不能说，你一定能种出来，因为这叫天赋。如果你不能，那就说明你没有这份天赋，倘若当此，那你就趁早断绝了这条路吧，去过安逸的生活好了。”
“这主意不错，嗯？啊，你要赶我走了。好，祝你好运吧，门吗？好吧，窗户也行，下一次可以考虑一下烟囱。你说什么，下水道？这样可就太让我伤心了，哈哈！”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女侍者的声音将L拉回现实。
“好的，好的。”L把信纸胡乱卷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这时，他发现信封里还有东西。“请您快一点，我们要下班了。”女侍者重复道。
L起身离开了餐馆，在凌晨一点的街道上，一个人走着。
他见四周都是漆黑的一片，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门店的招牌还闪着红光，就站到了那片红光下。
那信封里的东西是一张照片，是作家的照片。L看到那张和自已一模一样的脸，在四月夜晚的春风中打了个寒颤。
照片的反面还有两行字：
“这是你，还是你看上去的样子。”
“这有什么要紧，我们又不是主角。”
第一行字是C的笔迹，第二行字就是作家写的。
“C一定知道答案，可他就是不说清楚。”L把照片攥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