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矛与盾（四）
石虎的脸上先是短暂的错愕，随之莞尔一笑，眼神恢复坚定，转为双手持握刀柄。
“可别死了，小子”
轻型从重型后背跃下，走到重型前面取下那面残破的盾牌，横手一甩，将那面盾牌扔飞盘似的扔向谢尔德装甲。
如此紧张的时刻，刘畅事先预想过无数种对方可能会采取进攻的方式，炮弹、激光、爆炸，唯独没料到眼前这种情况，看着盾牌旋转着飞来，刘畅果断将自己的盾牌立在跟前，只听砰一下脆响，再桄榔一声，刘畅从盾牌后面探出头来，轻重型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什么啊，开玩笑的吧”，刘畅嘟囔道。
“不对，小心身后！”，石虎在后面喊，同时迅速摆出架势，半蹲旋身将诀别纳至后腰。
话音刚落，那枚落在地上的盾牌随即发生爆炸，化作一股黑色浓雾附在谢尔德装甲盾牌表面，一片漆黑中，刘畅听见耳边传来类似强酸腐蚀的滋滋声，并明显感到手中盾牌变轻了不少，头显内部也在不断提示着：
[防护值：39%]
[防护值：38.4%]
[防护值：37.1%]
刀老三嗤笑。
轻型瞬间出现在谢尔德装甲身后上方，两柄拥抱者冒出滚滚黑烟。
就在轻型挥出刀刃的同时，石虎原地拔刀划出股五彩剑气直冲向空中的轻型。刘畅虽眼睛看不见，但立马联想到轻型在之前的进攻手段，于是转身朝身后上方重重挥拳，却打了个空，而后一道五彩斑斓的弧形光芒向他飞来，将他周围黑色浓雾驱散。
“慈悲挽歌”，轻型再度绕至谢尔德装甲身后，“自以为是的家伙”，轻型双手交叉呈X状，拥抱者不断升腾起更浓密的黑烟，挥手便砍去。
当！刘畅只觉装甲剧烈一震，头显提示[防护值：0%，请尽快脱离战斗]，随之眼前数据渐渐熄灭。
在远处的石虎看来，一道X形黑烟从后背穿过谢尔德装甲，余波从他正面渗出并朝着自己袭来，抬刀挡住，竟还能将自己逼退几米远。
轻型缓缓站起，看着谢尔德装甲躯体后背的巨大X形痕迹，“勇气有余，实力欠佳”，刀老三伸出手指按在谢尔德装甲表面，“下辈子吧，小子”。
轻型手指稍用力，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谢尔德装甲，抽刀随意砍去，依旧是不能撼动分毫。
突然，谢尔德装甲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轻型见状反应同样迅速，正要闪身瞬移，身体已化作半实体状态却还是被一把掐住脖子提到空中，并且不论他怎么胡乱挥砍，对方像是被激怒的野狗般就是死死咬住不放开。
远处的重型随即举起掌心，凝出反物质球正要射出，砰！忽闻身后传来巨响，只见大胡子监察者已化作道人形强光，周围无数的砂石瓦砾向着天空缓缓升起，地面裂开道道深不见底的网状缝隙向四面八方延伸，整个广场发出骇人隆隆声，仿佛地下有条巨龙将要破土而出。
“光顾着他俩，都忘了你这茬”，重型腾地向天空快速逃去，
“刘畅！”
“趴下！”，看着那头越来越强的人形光芒，石虎立即插刀入地激出屏障，疾呼道。
光芒内，大胡子全身装甲开始悉数崩裂，裂纹处汇聚出一股股能量流向胸口，直到他最后一声痛苦的呐喊冲向天空。
重型眼见不妙，急速向上攀升的同时，全身迅速分解为黑雾向四周散逸，露出里面另一套装甲。
“不”，石虎明白，这是SG-3装甲的材料特性，一旦让它解除对寄生装甲的控制，裂解激光便不能将它完全消灭，一点微量残余都能在不久后再度增殖重生。
就在此时，广场另一端废墟，传来咒语：
“Ямолюсьзаваштрудныйвзлет，молодойорёл”
石虎看见那头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年在废墟中艰难地爬起，极力睁开一只肿胀的眼，露出条细缝，两指并拢指向天空重型的位置。
在广场上方，演算机从云层中显出本体，底部金光一闪，被光芒照耀的重型在空中停止分解，连带着周围以及下方的一切，云雾不再飘动，槐树不再摇曳，蚂蚁触角停止摆动，演算机垂直以下的所有空间似乎都被短暂凝滞了。
“5”
“4”
“3”
霎时间，整个广场被一片无暇的白光笼罩，石虎虽眼看不见，却能感到脚下地动山摇，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上，耳边不断传来一千道炸雷也不能与之逞威的轰鸣，刘畅同样被这动静吓得恢复理智，将轻型一把按倒在地上，并用身体将他死死压住。
“再见了”
“鲨鱼大叔”，尹浩眼角流下泪水。
广场上的白光瞬间褪去，裂解激光随之喷涌而出，笔直朝重型所在位置飞去。与此同时，演算机下方一切恢复如初，重型很明显想要加快分解速度，却已来不及逃脱，下一秒便被完完全全地淹没在直冲宇宙的裂解激光之中。
“操！”，只一瞬，刀老三就失去了对重型的操控。
“操操操操操！！”
“既然如此...”
广场上，大胡子全身的监察者装甲早已不见踪影，露出被烧成焦炭的躯体，冒起股股浓烟站在原地，一双没有眼珠的黑洞洞仍看向方才重型所在的位置，张大嘴像是在对着天空呐喊，尹浩带着哭腔迈出废墟向他跑去，还未近身，一阵风吹过，大胡子彻底回归了尘土。
尹浩跪倒在地，浑身抽搐着发出哀鸣。
片刻后，只见他缓缓站起，失了魂似的朝刘畅这边走来，口中并不断重复着：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尹浩一边快步走来，一边伸出手，指向刘畅：
“杀了你”
“你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
“为什么”
“杀你”
“杀了你”
石虎瞬间读懂了他的手势，迅速抛出诀别，刀身在空中旋转几圈，尾部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尹浩眉心，只一下便将他击晕在地，再单手一挥，召唤诀别旋转着向自己飞回，途中刀背在谢尔德装甲上敲击几下，并朝着刘畅喊：
“快离开那！”
刘畅抱着轻型，正要向身侧翻滚，听得头顶嗡嗡作响，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将他按了下去。
刘畅分明感到这股压力直穿装甲贯进自己身体，若不是有装甲保护，自己恐怕也已经被压成肉泥了。
话刚说完，又是连续不断的七次冲击一下接一下地打下来，刘畅在装甲内被这一连串攻击震得口吐鲜血，几乎快要昏死过去，又明显感到轻型趁机一溜烟消失不见。
石虎皱了一下眉头，光是对付两台SG-3已经够难缠了，现在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疯小子。
再转念一想，看他能运用心力召唤演算机协助攻击，那必定是陈福昌手下一员，既是改造人，那倒还有些用处。
不容多考虑，石虎快步闪身至尹浩的位置，用诀别在他肋下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微微颤动的肠子与机械，俯身摸索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椭圆形物体。
“啊，还剩一点”，石虎将那玩意儿放在太阳前端详，显示出里头一点晃荡的液体。
“年纪轻轻心力倒挺高，能使出‘凝空术’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只可惜沉不住气，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如此紧要关头，以你现在的状态，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你的‘心源’，我先拿来救急吧”
石虎将尹浩的心源放到谢尔德装甲后背上，随着装甲后背自动打开道与其大小刚好的口子，将心源收纳了进去。
“装甲和心能属于同源科技产物，两者之间能够互相兼容以达到修复或是增强的目的”
“不过得快点儿，改造人失去心源无异于正常人失去内脏，再拖久些那小子便真得死掉”，石虎一脚踢在谢尔德装甲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只见原本瘫倒在地的谢尔德装甲食指微动，而后渐渐拖动伸直的手臂撑起上身，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检测到未知能量输入，error code:721]
[能量值:4%]
[能量值:37%]
[能量值:51%]
[能量值:89%]
[能量值:100%]
[当前能量值高，防护值不足，已自动开启ECD模式]
[转换中]
[防护值:3%]
[能量值:90%]
[防护值:47%]
[能量值:80%]
[防护值:79%]
[能量值:70%]
[防护值:94%]
[能量值:60%]
[防护值:100%]
“真不让人活啊...”，刘畅不明白石虎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操纵着装甲，还是被装甲拖行着站了起来。
“还能战斗吗”，石虎在他身后问道。
“我……”
偏偏这时，刘畅突然感觉全身各处器官像是被人用钢刀搅动着一般———终于来了。在一阵阵剧烈、冰冷、无情的实在肉体痛苦中，他想到清朝凌迟、维京血鹰之刑，吗啡、芬太尼等词语从意识深处涌向眼前，又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上帝、如来、原始天尊，不管是哪一家大仙，为什么要给我一手这样的命运之牌，从下去矿洞那一天开始，再到异种、装甲的出现，确诊癌症，被做活体实验，现在又不得不和这前不久还想杀死自己的男人并肩作战。刚才承受连续重压时有那么几个瞬间，刘畅甚至感到喜悦，好了结这荒唐且痛苦的一切。
从头至今，所有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似是将人毫无理由地捉住打个半死，又按进水中，再捞起来，再摁进去，如此重复着折磨却不告诉你为什么，这是令他最为费解同时也是最愤恨的一点———死刑犯都有其罪状，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还要继续前进吗？我为什么还要顺从他的意志接着战斗呢？这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到底在这儿干什么？
肉体痛苦与精神折磨在他心头交织、缠绕，他要爆了，从心脏开始，啪叽一声，装甲内涂满血泥。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如意，自己还在原地傻愣着，癌痛由柴油发动机提供动力，在他体内发出电锯的轰鸣。于是干脆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呼吸之间，得以回复些许平静。
“不管你现在什么感觉，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可不要小看眼前这台装甲”
“当年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的”
“……”
“我知道你现在什么感觉”，石虎的一只眼睛发出光芒。
“你的肿瘤正在增大压迫神经，有一点痛疼是很正常的现象”
“……”
“等咱们把SG-3打败，就帮你治好癌症”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