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时，此刻
纽约时间10月19日，星期一，早。
纽交所交易大厅里，敲钟声响起，市场如以往度过的每一个交易日那样照常开启。
市场行情不好不坏，横盘震荡。
棕色三接头牛津鞋，枪驳领双排扣黑色正装，长相俊秀的白人男孩对着全身镜中从未有过如此庄重的自己，缓缓吐出口气：“平常心，你已经做好了一切，不用想太多。
从现在开始扮演一个观众，只需要见证大幕拉开，好戏上演，然后在完美谢幕后起身鼓掌致敬。”
男孩抬起手臂戴好雕刻着蔷薇花纹象征勇气的金色袖扣，再次上下打量镜中的自己，没发现任何问题，满意地微微扬起下巴身姿挺拔转身离去。
“震荡，震荡，从开盘到现在已经震荡20多分钟了吧……”
“高盛那边怎么说，什么，又发来风控警告了？”
“交易量在减少，不用管他们，我们已经做出操作了，告诉高盛那边，没达到触发风控线之前，再敢逼逼一句，我即使要上天台，也会拉着他们一起跳下去！”
“咔哒。”
房间门打开，七嘴八舌压低嗓音语速飞快交流的众人，目光集体投了过去。
“请继续，先生们，今天你们是主角。”霍尔轻笑一声打破压抑的氛围。
众人振作精神继续各自忙碌。
班杰明先生面色沉静如水走上前：“按照交易计划，我们目前持有名誉价值1.33亿的道琼斯指数【差价合约】，市场行情走向符合交易计划，风险控制符合交易计划……”
“我说了，你们是主角，我还有另外更重要的事做。”霍尔打断道。
班杰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霍尔自顾自看向一旁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的蒙特和不停嚼口香糖的布兰登：“两位，有没有兴趣跟随我去纽交所，见证自1929年以来的又一次灾难降临。”
不等两人作答，班杰明说道：“阁下，我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站在这里率领你的士兵们取得又一次“圣约翰山高地”式的胜利，这是历代霍尔家族的荣光。”
“一切按照交易计划执行，直到市场收盘，或者爆仓。见证并参与历史浪潮，同样是霍尔家的荣光。”
…………
“你，乔伊！这笔交易可以成交吗……对，套保，ok……”
“嗨，阿尔弗！你在干吗，没错，市场是出了点小问题，这正是机会……成交……”
“乔治·巴尔都奇，你可以5折买入25000股AT& T……”
上午9：40分，纽交所里人群熙攘，交易员们与穿着专属马甲的做市商们挥舞着五颜六色的纸条，完成一笔笔交易。
“看起来交易还蛮活跃的。”霍尔环顾四周说道。
蒙特声音难掩激动：“很多做市商已经不提供报价了，数十只权重指数股票开不了盘，交易量持续萎缩，现在还敢买进的都是傻逼！”
“别这么粗俗，放平心态，我们可是绅士来的。”霍尔强行控制着表情不让嘴角翘起。
“老实说，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我那患有帕金森的大爷。不用在意我们，你想笑就笑吧，我们的心态稳得住。谁也不能因此挑你的缺点，你已经做到了一个领导者该做的一切！”
“……”
霍尔看向布兰登，虽然这货在拍马屁，可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不顺耳呢。
“……看，那人已经进行七次交易了，你们猜他在做什么交易……”蒙特转移话题说道。
那是一位着装体面，胸前別着骚包的银质秃鹰胸针的中年男人。
察觉到霍尔三人的目光，回以礼貌微笑。
“我猜……”
“滴滴滴滴滴！”
布兰登话刚讲到一半，交易大厅里所有电子交易机器同时响起报警音。
紧接着交易大厅嘈杂声一滞，几秒后，爆发出更强大的声浪。
债券指数、期权指数、外汇指数集体暴跌，这一刻，“黑色星期一”来了。
……
如果非要给“黑色星期一”的产生做出定论，电子交易和程序化交易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上周连续三天的下跌让嗅觉敏锐的投机者们感受到了风险，于是他们做出大量的套保、组合保险交易，然后这一天，这一刻。
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的美股如洪水般肆虐，将对冲、套保等等任何的交易手段，任何的操作，一起冲进深渊，泥沙俱下。
它们奔涌而来，冲垮一切。
巨量的交易摧毁了电子交易系统，纽交所的200计算机从未处理过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截止中午12:30，电子交易系统比实际交易慢了75分钟。
这意味着由电子交易系统处理的3.96亿股的交易有1.2亿股没有执行。
此时，股市跳水250点。
此刻，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在华盛顿发表讲话——考虑暂时关闭交易所。
这意味着投资者手中的股票卖都卖不掉，只能拿在手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钱蒸发。
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望，投资者们用尽浑身力量，希望在交易所关门前抛掉手中的股票。
越抛越跌，越跌越抛，市场永远在极端狂热和极端恐惧中循环。
…………
截止收盘，道琼斯指数跌幅22.76%，自1929年大萧条以来最大单日跌幅。
这一天美股凭空蒸发近5000亿美元，这一年美国总产值的八分之一。
一阵秋风吹过，纽交所大厅散落满地的五颜六色纸条凌乱飘动。
表皮锃亮的棕色三接头牛津鞋快步从几张交易单上走过，碾烂上面的数字。
“8300万！浮盈8300万！法克，我们赚翻了！”蒙特低声咆哮道。
布兰登同样难掩兴奋：“哈，我们真正的见证了历史，你是个天才，真的！你是天才！”
“我妈妈说，天才是对过往的赞誉，而非还未发生的肯定。这段历史，还正在进行中。”霍尔卖弄起妈妈教给他的道理。
“啊！”
身旁突然响起尖叫，三人齐齐抬头，一道人影从大厦顶部急速落下，“嘭”，砸在一辆汽车机箱盖上。
看到那具身体胸前，沾着血污的银质秃鹰胸针，霍尔瞳孔瞬间紧缩，脑袋里响嗡鸣声……
“嗡……”
一只苍老有力的手抓起电话：“……财政部长詹姆斯·贝克在飞往欧洲的飞机上，对，我，我就是留在华盛顿处理危机的最高级财政部官员……”
“我们打算制定一个政策方面的救市计划，可是今年国内经济情况并不差……你们也得做点什么。”财政部副部长兼代理部长彼得·麦克弗森说道。
“我认为我们现在不该关注长期的政策问题，解决眼下的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给钱，往市场里撒钱，直到市场活过来，再考虑别的！
【美联储履行其作为国家中央银行的职责，已准备好充当流动性来源，以支持经济和金融体系。】这是我准备好收盘后发出的声明标题。”
刚刚上任不到一个月，未来被人成为“经济沙皇”的艾伦·格林斯潘表演着他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