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麦子
宋浩天扛着麦种往下搬,哭丧着脸对胡子千说:“胡子千,救我。”
不等胡子千说话,罗仲就在马车另一侧喊道:“干什么呢?你别打什么坏主意,自己搬,胡子千你要是帮他也可以,搬一袋一个时辰马步。”
胡子千不敢说话,只能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罗仲说着拍了拍马车框,喊道:“快点快点,磨蹭什么呢?这要是在战场上,这个速度,你能活下去吗?”
宋浩天来来回回搬了五六十趟,两条细胳膊累得抬都抬不起来,额头上的汗来不及擦,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就听见罗仲站在那堆麦种面前冲他喊话。
“宋浩天,你干什么呢?天都快黑了,偷什么懒?快点过来种麦子。”
天的的确确快该黑了,太阳被云层遮盖的不是很清楚,但宋浩天依旧觉得头顶的太阳太过刺眼,这一天简直熬不过去。但是让他感触最深的是:今后再也不敢放肆了,自家将军真的得罪不起。
胡子千走在前面刨坑,宋浩天跟在后面弯着腰撒麦种,俩人配合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相当有默契,干起来也不太累。难就难在罗仲给他俩划分了一大块地,下令让他俩在今天种完,不然就不用回去吃饭了。
胡子千哭丧着脸问宋浩天,说:“为什么我也要受罚?”
宋浩天胳膊累,腰也疼,但是嘴不累,回他说:“咱俩这就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过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得寸进尺道,“你把江小姐给你的糖让我吃一个呗!”
胡子千果断拒绝,说:“不行。”
“哎呀!就一个,别那么小气嘛!”宋浩天说着就上手去抢。
胡子千连忙死捂着口袋,咬牙切齿道:“不给,说什么都不给,我可以帮你一起种地,但是糖不能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江小姐给我的糖你每次都要顺走几个。”
“咱俩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至于为一块糖生气。”
宋浩天眼看指尖就摸到了,胡子千护糖心切,上嘴就咬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生入死可以,要糖不行,哎!你别抢。”
宋浩天被他咬得倒吸一口凉气,说:“要我不抢可以,你倒是松嘴呀!肉都要咬掉了,你也不嫌脏。”
“我呸!”胡子千松了嘴,宋浩天也收回了手,“谁说我不嫌脏的,一股子汗味儿,离我远点。”
胡子千重新抓起锄头在前面刨坑,宋浩天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再闹腾了。
突然,俩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同时停下,同时环顾四周,同时骂了句连节奏都一模一样的脏话。
“卧槽。”
骂完之后,看了看诺大的荒地,罗仲给他们圈的那块任务才完成了一半,可是又不敢违抗罗仲的话,还没有做完事就跑回去,只能暂时放下个人恩怨继续干活儿。
夜幕黑黑乎乎地压下来,冷风以此做伪装,比白日时更加嚣张,狂笑着占领地盘般来回乱窜。
胡子千累得气喘吁吁,指责宋浩天说:“将军抛下我们走了,都怪你。”
“怪你才对。”宋浩天比他还累,只感觉胳膊不是自己的了,腰也已经麻木。
胡子千依旧不服,把恩怨重新搬出来,说:“要不是你抢我的糖,会这样吗?”
宋浩天没有立马接话,他躺在地上,摸了一把汗,两人闭上嘴巴休息了一会儿,胡子千站起来,伸手把宋浩天拉起来。
宋浩天抓住胡子千递过来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扶着腰,想起反驳这人,说:“要是你善于分享,会这样吗?”
胡子千撒开了他的手,心想:算了,留你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老子不服了。
江无尘今日还是没能把江诗夏和林丹华劝回去,提的多了还担心她们生气,但是二人今晚放她回房睡觉了。这边江无尘刚到大门前等着,那边罗仲就从转角走了出来。
见罗仲是走回来的,又没见到宋浩天和胡子千,把披风递给他后顺口问了一句,只得到一句“他们两个想多做会儿事。”再打算问,罗仲已经开始记账,边记边给她报。
“今日我去把麦种买齐全了。”
江无尘铺好床,说:“这些你都不必和我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古卓方把流民们安顿好,就又跑到“罗府”,借“孝敬师父”之名,守在罗庆身边,罗庆被他烦的不行,丢给他一本兵书,让他坐下老老实实地看。
“罗府”内一阵平和,唯有宋浩天和胡子千两个人苦哈哈地在赶路,走路抬脚的高度相比之前都明显低了些。
宋浩天摸了摸饿得扁扁的肚皮,不想闲着嘴巴,第数次问胡子千说:“这里荒郊野岭的,咱们真的就这样走回去?”
胡子千被他问的不耐烦,但是又想让耳根清净一些,有气无力地回:“除了走回去还能怎么办。”
暂时安静了一会儿,不远处有车轮转动的声响,夹杂在冷风里不易察觉,两个傻小子没心思管那么多,直到被车夫追上。
车夫对他们说:“二位,罗将军说让我送你们回去。”
“看吧!我就知道,”宋浩天瞬间觉得没那么累了,腰板都能挺直,乐呵呵地钻进了马车里,“咱们的将军不会把我们忘了的。”
胡子千闭目养神,不接他的话,然后宋浩天又收起笑,哭丧着一张脸又说:“将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说是不是?”胡子千不理他,宋浩天就一个劲儿地用腿撞他的腿,“我问你呢!你今天怎么总是不理人呢?”
胡子千在心里骂他: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累个半死理个屁的理。
在心里骂完之后,为了求得一份安宁,也只能妥协回答说道:“你才反应过来?你都快把他气死了,我都对你失望了。”
“你对我失望个屁。”见着了“罗府”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宋浩天搓了把脸,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没精打采的。
胡子千掀开帘子跳下车,对宋浩天说:“真的,你抢我的糖,我真挺失望的。”
宋浩天没吃到糖,整个人都不开心,瞥了他一眼说:“我有机会还抢,你先失望着好了。”
春桃得了江无尘的令,一直在门口等这俩人回来好给他们开门,把宋浩天感动得直说江无尘多好多好。
古卓方已经睡下了,还做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梦,梦里一阵晃动之后,天光乍现,继而又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把他冻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凭感觉找暖和的地方。
一道闪电劈下,把他震得不受控制一颤,这个感觉太真实,于是古卓方彻底醒了,待他撑着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愣着神儿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何自己好端端地会躺在屋檐下?明明进屋上了床才睡着的,怎么就跑到这儿了呢?
罗仲起床也很早,他一起床,江无尘便跟着起床了。
“你要不要再睡会儿?这几天你太累了。”
江无尘往紧闭的窗子上瞅了一眼,说:“不困了,昨夜下那么大的雨,我担心姨母和姐姐受寒,也不知道炭火灭了没有,窗户万一忘了关就糟糕了,算了,我去看看好了。”
“你这脑袋里整日惦记这么多人和事,我看着都觉得累。”罗仲抱住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瘦,你饿不饿?听说北边的糕点铺子出了新的花样,下了早朝我去给你买些。”
江无尘温柔地说:“好。”
自从流民被官府收拾了一通,罗仲私底下给古卓方讲述了继续围堵其中的利弊后,“孟府”在今天终于不再热闹。
马泽远被处决的时候,由于流民们在场,孟祥卫担心一露面惹出大乱子,就一直呆在家里没敢出门前去见儿子的最后一面,现如今终于能够发泄丧子之痛了。
外面狂风骤雨,周平昌的家宅内也并不太平。一大早,孟祥卫就冒雨前来敲开了他家的大门,身后跟着的人也并没有守在门外等候,而是直接跟着进入。
看到这个阵仗,周平昌心里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但还是装作不知情,不动声色地对离得最近的下人低声嘱咐道:“去看看夫人,若是她醒了,就陪她说说话,若是没醒,悄悄把房门锁上,别让她出来,这里的事别让她知道。”
下人大步离开,孟祥卫带着人不等周平昌开口,就直接坐下了,鸠占鹊巢一般挥了挥手,手下们便有序地站在府内各处,只等看孟祥卫的眼色行事。
“周大人的为人一直都很圆滑,为何这次办事会这么干脆利落,不留一丝情面?”
孟祥卫说完这句话,天上打下了一道闪电,把他的半边脸照得阴戾骇人。
周平昌觉得孟祥卫虽然带着这么多人,阵仗这么大,但是根本就不敢做什么,毕竟他们都是曾经追随过先帝的,现在又都在扶持德光帝,身居要职,若是出个什么事,定是要详查的。
周平昌承认自己圆滑,但是孟祥卫也不是傻子,他唤来一个丫鬟,说道:“去生盆炭火,把家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请孟大人喝茶。”